“中午想吃什麼?”葉慈一邊開車一邊問葉城。葉城坐在副駕駛單手撐著腦袋靜靜地看著她,語氣略慵懶:“你給我做?”“你不想去外麵吃?”葉城點點頭,目光依舊黏在她臉上。“那成,我們回去前先去買菜,我給你做你最喜歡的糯米紅燒肉和羊奶豆腐翅。”語畢她發現葉城還在瞅自己,側頭看他一眼,笑問:“我臉上有東西?”葉城搖搖頭,半晌輕聲丟出來一句:“你變漂亮了。”而且原本恬淡清麗的氣質似乎還多了絲嫵媚性感。葉慈微笑著瞥他一眼:“你的意思是說我以前不漂亮囉?”葉城板著臉:“胡說,在我心裡,這世上再沒比我姐更漂亮的女人了。”這是他以前的殺手鐧,每次都能把葉慈哄得心懷大暢。葉慈聞言果然樂咯咯笑了起來:“這話假得我都不好意思戳穿你了。”葉城做了個西子捧心狀,一本正經道:“給你看,我的真心。”葉慈撲哧一笑,打趣他:“從小到大我都收了你上萬顆真心了,你到底有多少真心啊?”…………兩人半年多沒見,四年沒好好說過話,如今再見麵卻半點不覺生疏,依舊那麼默契隨性,那麼感情深厚,一路說說笑笑到雁江市,買完菜回到家,還不到十二點。葉慈打開門,對葉城說:“你要不要去衝個澡?等下吃完午飯可以好好睡一覺。”“不要我幫忙麼?”以前葉慈下廚給他做好吃的,都是他摘菜、她洗菜、他切菜、她掌灶。分工非常明確,且默契度極高,彆說,他還真有點想再體驗一下當初那份簡單的快樂和幸福。葉慈說:“不用,我幾下就弄好了。你快去吧,洗完就可以吃飯了。換洗衣服在你房間的櫃子裡,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你看看喜不喜歡,如果不喜歡咱們下午就去逛街,重新買。”葉城出來時除了幾樣比較重要的證件外,其他啥都沒帶出來,似乎是想徹底告彆過去那四年。“不用重新買,我相信你的眼光。”葉城說,“那你去忙吧,我去找衣服。”葉慈眼裡浮上一絲欣慰,微微牽起唇角,轉身進了廚房……葉城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廚房門後,這才轉身進了房間。房間裡的所有物件,不管是床單被套,還是電腦桌椅都是由他喜歡的黑白灰色係組成的。打開衣櫃,最先映入他眼簾的是那把fender電吉他。很久以前他的夢想是以後做歌手,當時除了他母親,全家人都很支持他,音樂老師也說他很有天賦,加之他外形條件非常好,以前在學校就很受歡迎,起初也曾想過大學考音樂學院的。可是他母親對娛樂圈的偏見很大,怕他進了娛樂圈會學壞,對其避之如蛇蠍,死活不同意。當初他還為此而鬱悶了好一陣,後來釋然了,考了hg理工大學建築學院,讓她母親甚感欣慰和驕傲,哪想大學讀了還不到一年他的人生就突然朝著另一個她母親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方向疾馳而去了。現在想想還頗有點諷刺。無論他喜歡做什麼,家人裡麵,葉慈總是最支持他的那一個。當初因為母親的阻止,他雖然放棄了進娛樂圈的念頭,卻一直沒放棄過唱歌這個愛好。這把吉他應該是葉慈曾經承諾過他的,那份遲來的禮物——他考上hg理工大學的獎勵。吉他、夜願和德國戰車的正版專輯、遊戲光碟、各種各樣的他喜歡的書……這屋裡的每一件物品都承載著葉慈對他的關心和疼愛,每一件物品都能勾起他許許多多的回憶。可是葉慈不知道,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想一出是一出的葉城了。這些東西對現在的他來說是“奢侈品”,他沒有時間也沒有那個精力和心思來玩兒文藝。他需要的是錢,很多很多的錢。錢能延長葉爸爸的生命,錢能讓他母親過上好日子,錢能讓葉慈不再那麼勞累,也能讓他變得更強,有了錢他才能更好地保護他的家人。在衣櫃前站了許久,葉城斂了神,拿著換洗衣服轉身去了浴室。中午十二點半,葉慈炒完最後一個尖椒牛肉裝盤出來,葉城也已經洗好了,正在房間裡換衣服——之前隨手拿了一件純棉t恤,不知道是不是洗完有點縮水,明明是他一貫的型號,穿著卻有點小。他以為葉慈還在廚房忙,沒關門,而且就換件上衣,以前在家時也沒那麼多顧忌。哪想他剛重新套上衣服葉慈就端著菜出來了:“葉城,吃飯了……!!!”她的話喊到一半因葉城背上那條猙獰刺眼的傷疤而生生刹住了車。葉城嚇了一跳,轉頭看到葉慈眸底滿是驚恐和詫異,這才想起自己背後的傷疤,趕忙扯好衣服,轉過身朝她走來,若無其事道:“嗯,看著就令人食指大動,我……”話音未落,被葉慈打斷:“葉城,給我看看……”你的疤。她不記得葉城在坐牢之前背上何曾有過那麼長的一條疤。她知道那種地方其實並沒有像葉城跟她說的那麼和諧公正,那裡其實就是一個小型社會,也有很多的勾心鬥角和爭權奪利,還有很多見不得光的私相授受,可是誰能告訴她,為什麼葉城背上會有一條長達近四十公分的傷疤?!葉城曾受過那麼重的傷,為什麼她們作為家屬卻一點都不知情?!葉城見她眼中噙淚,暗罵自己大意,麵上卻放軟了語氣,安慰她:“彆擔心,已經完全好了。”這條疤是為一個叫“強哥”的人留下的,那人得罪了他們那裡的“老大”,被暗算了。他救了強哥一命,因為強哥這幾年一直都很照顧他,還曾允諾過他一件事。葉慈堅持:“給我看看,行嗎?我……”“姐。”葉城打斷她,“不管過去是好是壞,都已經過去了,咱們都向前看好嗎?當初沒通知你們就是怕你們瞎擔心,我現在已經完全好了,彆擔心了。”如果不是因為那場群毆,他其實可以早半年出來的。過去的種種他已不想再去回想。葉慈紅著眼眶輕聲責備:“我不是讓你彆跟人打架嗎?!”小時候,因為她,葉城跟人打架,把自己攢了好幾年的零花錢賠了個精光,還挨了一磚頭;長大後,因為她,葉城跟人打架,把自己的前途給賠了進去,又帶了條那麼長的疤出來。葉慈每每想到此都心疼得無以複加,同時還要遭受那滔天的愧疚感的折磨。她實在太害怕葉城再因為她而出什麼事了。葉城語氣裡帶了些緊張,解釋道:“姐,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跟人打架,這條疤是為了救人而留下的,我那麼想快點出來,怎麼可能跑去跟人打架。”是啊,葉城從小就是個特彆能忍又特彆聽話的人,他那麼愛他們,怎麼可能會不聽他們的話?怎麼可能在監獄裡挑事。以他的性格,就算被人打估計也會一聲不吭地忍著。所以才會被人傷的這麼重麼?他進去時還不滿十九歲,在那樣一個虎豹成群的地方,那樣一個雲龍混雜的地方,說不定還有唐紹的爪牙,他究竟受了多少委屈才保全了自己?究竟經曆了多少辛酸和恥辱才換來了如今的成熟穩重?她是有多蠢,才會相信隻要多給點錢給那些人,就能讓葉城在裡麵過得衣食無憂!葉慈覺得此刻那滔天的自責就像一把利刃,一層一層地剮著她的心,疼得她不知所措。之前忍了一路,佯裝開心,此刻卻再也忍不住了。眼淚滾落眼眶,啪嗒啪嗒直往下掉:“對不起,葉城,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當初,如果她不那麼“多管閒事”,唐紹向彆人問路時,她沒去多那句嘴,說不定唐紹就不會注意到她;或者,當初她如果不那麼“高調”跑去參加什麼學生會,說不定後來也不會被派去拉社團讚助,又碰到唐紹;再或者如果當初唐紹追她的時候她不那麼冷淡,說不定也不會激怒唐紹,也就不會被唐紹算計,葉城也就不會去坐牢,更不會受那麼重的傷。如果不是因為她,葉城會是名牌大學的畢業生,現在可能有一份非常體麵的工作,可能有許多誌同道合的兄弟/朋友,還可能有一個貼心漂亮的女朋友/妻子。孝道她可以替他儘,工作她可以替他找,甚至連女朋友她都可以托人去幫他找。可是這四年缺失的青春,她又該拿什麼來補償?葉城沒想到一條傷疤,竟引起了葉慈這麼大的反應。他心頭一沉,伸手去替她擦眼淚,語帶責備:“姐,以後彆說這種話了好嗎?我真的會生氣的。你知道麼,從小到大我都覺得,我何其幸運能有你這樣優秀的姐姐。從小到大,我為你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心甘情願的,因為你是我的親人,你對我最好,也是最了解我的人。你明明知道我最不想聽的就是你的道歉,可是你還這樣說,讓我有種被人扇了兩巴掌的感覺,因為當初那件事,我不僅沒幫到你,反而還害得你身敗名裂。雖然唐紹該被打,可是懲罰他的人不應該是我,我沒有那個權力。既然犯了法,我就該為我的行為買單,而你,從始至終都是受害者,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包括我,你明白嗎?”葉慈眼淚因他的話而泛濫成災,卻沒再繼續說那“混賬話”,哽咽著點點頭。葉城擦半天都擦不乾她的眼淚,捧著她的臉,逗她:“哇,原來大美女哭起來也醜得有模有樣的,不行,我得給你拍下來,拿回去給葉爸爸好好看看,他肯定沒見過他女兒哭起來竟是這個鬼樣子。”葉慈聞言喉頭一哽,終於破涕為笑:“你敢!”葉城溫言軟語道:“我好幾年都沒有這麼開心了,給個麵子,彆再提過去那些事情了,好嗎?”葉慈做了個深呼吸,慢慢收住眼淚:“好。”“那我們先吃飯吧。”吃飯時,兩人對桌而坐,葉慈夾了塊他心心念念了許久的紅燒肉。葉城吃完,臉上露出了滿足的表情,而後誇讚道:“你的廚藝越來越棒了!”葉慈臉上重新染了笑,舀了小半碗羊奶豆腐翅遞給他:“來嘗嘗看,是不是以前你愛吃的那個味兒。”葉城接過碗來,舀了一勺,入口即化,鮮而不腥,爽滑細嫩,味道極佳。“比你以前做的還好吃,是我吃過的所有羊奶豆腐裡最好吃的,沒有之一。”他從小就是她的捧場王。葉慈眼角眉梢都開滿了笑:“那以後你想吃的時候我又給你做。”“可是我天天都想吃,怎麼辦?”“那我就天天都給你做。”葉城手上的動作一頓,遲疑片刻,問她:“你想一直留在雁江市麼?”此言一出,葉慈的神色也是一怔,反問他:“你想回隆安?”當初之所以選擇留在雁江市,一半是因為離葉城近,又可以遠離唐紹的勢力範圍,還有一半是因為曹璐在雁江市,現在曹璐走了,葉城也出獄了,按理說她其實回隆安市的話離葉爸爸還近一點。可是她現在有了侯域,兩人正處熱戀期,她舍不得離開他。葉城說:“我在哪裡都無所謂,隻要跟你在一塊兒就好。”葉慈想了想,道:“回隆安市的話,平時回去看兩位老人會很方便,不過我現在其實不大想回那邊,因為畢業後一直都在這邊,拚了好幾年才拚到現在的位置,如果回隆安市,那一切都得從頭再來。”葉城對此表示理解,表態道:“那我也留在這邊,到時咱們可以把爸媽也接過來。”葉慈嘿嘿一笑:“其實我一直就是這麼打算的。”說著又微微斂了神色,問他,“你想不想繼續讀書,或者繼續學你以前學的那個專業?或者其他的技術也可以,我認識幾個……”“姐……”葉城將她的話截住,“我有彆的安排,你不用為我張羅工作或是其他任何事情。”葉慈神色一愣,繼而略好奇:“什麼安排?”葉城撒謊道:“我不是跟你說我在裡麵救過一個人的命麼,那人以前是個地產開發商,當初也是被人陷害,導致他十幾億的工程崩盤,他一氣之下把人給打殘了,判了10年,下個月也該出來了。他還有些積蓄,外麵也還有上千萬的賬沒收回來,他打算出來後再重頭來過,想讓我跟他一起做事。”葉慈並未對他的話產生懷疑,卻對那個“開發商”不太信任:“他……靠譜嗎?”“他人挺好的,很耿直,就是說話直了點,正因如此,以前才會得罪人,才會被人陷害。”葉慈知道他從小就是個非常有主見的人,也清楚他的為人,聽他這語氣,也不好勸他聽自己安排,隧道:“也行,你可以趁這段時間好好休息一陣。”多考慮一下再做決定。葉城點點頭:“嗯,正好可以趁這陣子多陪陪爸媽。”“是啊,之前在車上文姨聽到你的聲音時都快哭了,她一定非常非常想你。你明天先回去,我這邊有個重要的案子後天過終審實在請不到假,隻能過幾天回去了。”“嗯,我知道,你忙你的。”兩人吃完午飯,又聊了會兒天。葉城昨晚一晚上都沒休息好,這會兒回到家,又有葉慈在身邊,神經一放鬆,瞌睡蟲也接踵而至,連打了好幾個哈欠。葉慈見狀,勸道:“葉城,你去睡會兒吧,睡醒了我帶你出去轉轉。”葉城:“那你呢?加班做事?”“我也去睡兒,昨晚想著今天要去接你,興奮了大半晚上,這會兒不睡,晚上加班得打瞌睡。”“成,那我去睡會兒。”兩人各自回房,葉城躺床上還沒半分鐘就陷入了沉睡。葉慈眼皮很重,卻半天睡不著,醞釀了半天,正要睡著時電話又想了。鈴聲是侯域的,知道對方是誰,她眼睛都沒睜:“喂。”“在睡午覺?”“嗯。”“接到葉城了?”“嗯。”“他狀態怎麼樣?”“還不錯。”“那就好。”侯域今天的心情似乎也挺不錯的,語氣聽起來很輕鬆,“親愛的,我想你了,晚上出來吃飯吧,我給葉城接風。”葉慈現在越來越習慣他的甜言蜜語了。聞言唇角揚起一個愉悅的弧度:“我還沒跟葉城說我們的事兒呢。”侯域不以為然:“這有什麼,你直接跟他說就是啦,還是我很見不得人?”“討厭,我不是這個意思。”葉慈本來是打算先瞞著葉城和葉爸爸他們的,然後等過幾天回隆安,把侯域一起帶去,給家人一個驚喜,因為在她的認知裡侯域就是她這輩子的良人歸宿,並也單方麵地以為侯域跟她的想法是一樣的,所以想帶他去見見自己的家人。剛聽侯域隨口那麼一說,她才回過味兒來,自己這想法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對侯域的不尊重。“好吧,那等葉城睡醒後我就跟他說,他肯定會很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