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隔離房外, 手指輕按在透明的玻璃窗上,順著房間裡那人堅毅的輪廓慢慢滑過。四周是徹底的安靜。“滴答、滴答”, 看著那小小的水滴自瓶中滴入透明的膠管中,沿著管子流下, 通過針頭注入他白皙的手背裡,我仿佛能聽到水滴的聲音。“手術完成情況不錯,他精神狀態很好,求生欲極強,而且,”周讓在旁邊解釋,他剛下手術台, 臉上是掩不住的疲憊, “有我主刀,你還擔心什麼?”我點了點頭,視線回到病房裡的林烽身上。手還有一點我自己也無法控製的顫抖,剛才短短的四個小時我卻仿佛等了將近幾年。坐在等候室裡, 邢悅和陳姨都滿臉焦急, 我隻是抿唇握緊拳頭。其實我真的什麼都沒有想。腦海一片混亂,我以為我會像電影電視裡的主角那樣,焦急咆哮甚至幾近崩潰,但我沒有。如果是那樣,我可能會好受些……胸口發悶,仿佛快要呼吸不過來,牙齒咬得死緊, 我試圖讓它放鬆下來,卻無法指揮。腦子裡麵天馬行空地閃過許多東西:優雅邪惡的妖孽ably;沉默穩重的軍人林烽;上次被林烽欺負得沒話說的自己確實是很可笑了;等林烽好了要狠狠地討回來;下次進遊戲給瑞雪透露下和林烽的關係,她一定會笑得很邪惡;天涯好像對淺藍那家夥有點興趣……這麼胡亂地想著,瞄了一眼手表,發現距離上次看表竟然才過了五分鐘,煩躁地搖頭,隨後又盯著雪白的天花板出神。我一直回避著不去想那個可能,但往往越想忘卻的東西就越加清晰。如果……如果手術失敗怎麼辦?一想到這個可能,我整顆心都在顫抖。假如這個世上沒有了那個叫林烽的男人,我會怎麼樣?誠然,這個世界上沒有誰失去了誰就活不下去,我也明白即使林烽不在了,我仍然會好好地活下去。這不是自私,而是現實。但是,我深刻知道我的內心深處,已經不會再有彆人的影子。不管未來怎樣,不管林烽究竟能不能陪伴在我身邊,我也無法再愛上彆的人。心門敞開,隻此一次,他就是我的唯一,我認定的人。邢悅的手按在肩上,我能感覺到那小小的掌心傳來的溫度,看到她擔憂的眼神,我寬慰一笑。“沒事。”我不是柔弱的需要保護的女人,反之,我應該保持冷靜,肩負起安慰兩個女人的任務。揉揉邢悅的頭,我拉著陳姨說了許多話,當時說的什麼,我已經忘得差不多了,隻知道陳姨兩眼無神,一直在點頭。如果四個小時的手術對林烽是一種折磨,對我們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煎熬。但幸運的是,我們都挺了過來。林烽、林烽,你應該很自豪吧,我們之間的承諾,你做到了。望著那張平靜的睡臉,我慢慢勾起嘴角。當那盞紅色的燈熄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緩緩走出的周讓身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抬頭的,我突然很害怕收到不好的消息,猶豫著是不是該低下頭,周讓沒有給我退縮的時間,他在人群中掃視一眼,朝我們點了點頭。陳姨高興得暈倒了,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意味。邢悅隻好先扶她去休息,我沒有多想,立刻跟著護士進了加護的隔離病房。林烽雖然脫離了危險,但現在還十分虛弱,空氣中任何汙染都會讓他發病,隻能呆在隔離病房。我絲毫不介意,我不在乎能不能觸碰他,隻要能在第一時間,讓我看到,讓我知道他很好、他沒事,就已足夠。此時的他睡相安穩,以前總是不自覺皺著的眉也舒展開了,筆挺的鼻子微微聳動著,呼出的熱氣在呼吸器裡形成淡白的霧氣。“海,其實我對手術沒有抱多大的希望。”“終於開口了?”“你早就發現了?”“……我又不是傻子。”“如果手術失敗了,你不要……”“不要什麼?”“如果失敗了,你就把我忘了,好好地……”“閉嘴……那我問你,如果我死了,你會怎麼做?”“……抱歉。”“林烽,我們都不要放棄。”“不能放棄。”“不準放棄。”“不要放棄……”隔離室裡是昏暗的黑色,卻沒有一絲冰涼。撫著光滑的玻璃窗,我輕笑著低喃。前途,還是不可預見,但我們已經曆生死,又有什麼能夠阻礙?林烽,睡吧,好好地睡,醒來後,等待我們的,將是光明。——上部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