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高興得合不攏嘴，拉著方揚的手上下端詳，笑著轉頭對韓雪華說道：“曉華，這孩子長得可真像你！瞧瞧這眉毛、這嘴巴，跟你小的時候一模一樣呢！”韓雪華此時已經站起身來，搬了一個矮墩緊貼著老太太坐著，聞言也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揚揚小時候比較像他爸爸，長大之後卻越來越像我了……”說完之後韓雪華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她和方致遠兩人的婚姻是沒有得到過家人同意的，兩人的戀情也是當年韓雪華與家人鬨翻出走的重要原因。雖然事情過去了二十多年，但是也無法保證老太太心裡還會不會有芥蒂。韓雪華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老太太，見她神色如常，也暗暗地鬆了一口氣。老太太歎了一口氣說道：“聽說這孩子的爸爸很早就走了，留下你們孤兒寡母相依為命，也是苦了你們啊！這些年我就一直在想，當年我跟你爸爸是不是有點太固執了，如果不是我們逼著你嫁到餘家去，你們也不會躲到那窮鄉僻壤去，說不定這孩子他爸就不會英年早逝了……”韓雪華聞言也是一陣黯然神傷。韓淩飛上前勸說道：“媽，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就彆再提了。這些年無論是你和爸爸，還是小妹，都生活在自責當中，現在既然小妹都回來了，那我們就放下過去，把目光向前看吧！”老太太點了點頭說道：“淩飛說得對！咱們要向前看！曉華，方揚，你們跟我去給韓家的祖先們上柱香吧！”韓家家風嚴謹，出了逢年過節要敬祖宗之外，韓家子弟遠行歸來，也都是要給祖宗上香的。韓雪華這次一走就是二十多年，老太太自然第一時間讓她去上香，至於叫上方揚一起過去，那就有些認祖歸宗的意思了。祖宗牌位安放在最後一進院子的北房中，這裡有人維護，常年香煙不斷。方揚跟著長輩們往後院走去，他發現除了少數幾個工作人員之外，老宅中幾乎看不到其他人。轉念一想他就明白了，韓家雖然族人眾多，但是大都家境富足，現在的人自然不習慣老宅子的清苦，所以都搬出去住樓房住彆墅了，老宅更多是一種象征意義的存在。前世的方家情況也與此類似。推開北房的門，在吱呀聲中方揚等人隨著老太太走進了放置祖宗牌位的房間。光線有些陰暗，隻有點點稀疏的陽光透過雕欄鏤空的門窗漏進來，在青磚地上形成點點各種形狀的光斑。供桌上兩團燭火忽明忽滅，燭台後麵就是大大小小的牌位。韓淩飛過去拿起一炷香在燭火上點燃後遞給了韓雪華。韓雪華接過來之後在供桌前的蒲團上跪了下來，虔誠地舉著香拜了三拜，說道：“韓家列祖列宗們，後人曉華遠行歸來，攜子方揚給你們敬獻香火，請列祖列宗們保佑父親的身體儘快好起來……”韓雪華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將香插入了供桌正中的香爐中，然後退到了一旁。韓淩飛接著又點燃一炷香遞給方揚，方揚也如韓雪華一般在蒲團上恭敬地跪拜之後虔誠上香。這個舉動很有儀式感，標誌著韓家正式接納了韓雪華重返家族，承認了方揚韓家後人的身份。回到中間一進院子裡，老太太一直拉著韓雪華的手聊著家常。母女倆二十多年沒見，都藏了一肚子的話要說。韓淩飛朝方揚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退出了堂屋來到院子裡。韓淩飛遞給方揚一支特供熊貓，自己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方揚連忙掏出火機來給他點上，然後自己也點起煙抽了一口，吐出一團煙霧之後問道：“大舅，跟晉國同誌彙報過了？”韓淩飛現在已經有些習慣方揚說話的語氣了，在探討政治問題的時候他下意識地就會將方揚放在與自己平等的地位上。他點了點頭說道：“晉國同誌認為，我在衛戍區任職多年，是應該換換環境了。不過他也強調要做好各方的溝通工作。”方揚一聽就知道田晉國是認同自己的分析了，隻是現在還要看方家的態度。他便接著問道：“那你打算什麼時候與方書記談談？”韓淩飛看了一眼方揚，突然問道：“你在京城呆幾天？”方揚楞了一下，回答道：“明天陪老師參加完筆會之後我就回去了，家裡也一攤子事兒呢！而且馬上開學了。”韓淩飛點了點頭，沉吟了一下說道：“我準備了一點不錯的茶葉，你幫我帶回去送給鴻達同誌吧！”方揚聞言吃驚地瞪大了眼睛，看著韓淩飛說道：“大舅……這麼大的事情，我出麵不太方便吧？會不會……”方揚自然不會傻到真的認為自己僅僅隻是帶盒茶葉給方鴻達而已，韓淩飛這是要讓自己代表他與方鴻達溝通這次總政副主任更迭的事情啊！可是自己僅僅隻是一個學生而已，跟方鴻達根本就不是一個層次的人物，韓淩飛讓自己出麵，會不會讓方鴻達認為韓家態度怠慢，反而適得其反啊？韓淩飛堅定地說道：“這個事情你是最合適的人選！”韓淩飛也有自己的考慮，他剛剛去過一趟東南，自然不可能再飛過去一趟，現在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呢！韓家與方家的合作暫時還不適合公諸於眾。但如果電話裡溝通的話又顯得誠意不足，所以他務必是要派個人過去的。本來韓淩飛也考慮過讓韓銘去，但是最後還是覺得方揚比較合適，方揚和方鴻達家保持了良好的關係，而他又是自己的嫡親外甥，這樣的身份充當兩家合作的潤滑劑是再合適不過的了。而且韓淩飛對方揚在政治上的天賦也是越來越欣賞，彆的不說，光是那毒辣的眼光就遠遠超過很多在體製上打滾多年的人。他也是有意讓方揚鍛煉一下。方揚為難地說道：“大舅……您這有些強人所難了！”韓淩飛說道：“方揚，你彆忘了你現在是韓家人，韓家需要你的時候你應該義不容辭地站出來為家族分憂啊！”方揚小聲地嘟囔道：“我需要韓家的時候也沒見你們有人站出來為我分憂啊……”韓淩飛眼睛一瞪，佯怒道：“嘀咕什麼呢？”方揚連忙說道：“沒什麼……我去，我去還不行嗎？”韓淩飛眼角露出一絲笑紋，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這還差不多！”韓淩飛也算是抓到了一點方揚的性子，這小子就是必須給他一點壓力，才會發揮出潛能來。韓淩飛對方揚的表現還是很期待的。“大舅，做生意都要先準備點本錢，您不會讓我真拎著兩盒茶葉就那麼上門去吧！那樣的話，這活兒我可真乾不了！”方揚緊接著問道。“你小子到底是方家人還是韓家人啊？”韓淩飛笑罵道。方揚笑而不語。想要收獲必先付出，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他不信昨天韓淩飛與田晉國沒有就此達成一致意見。果然，韓淩飛很快就說道：“東北軍區Y集團軍許軍長調任總參總長助理一事已經上會通過了，晉國同誌認為，江贛省軍區方誌堅參謀長擔任Y集團軍軍長的職務是比較合適的。”方揚一聽心中就有底了，方誌堅是方家在軍方為數不多的幾位高級乾部之一，他隻是方家的遠房親戚，但是輩分與方鴻達相當。這次韓家方麵拿出一個正軍職的野戰軍軍長職位來，的確是展示了極大的誠意。政治上的聯盟合作從來都不會是等價交換，不是說一個大軍區正職，另一個隻一個正軍職，方家就吃了大虧。相反，這個集團軍軍長的位置對方家來說應該還是比較有吸引力的。方家在軍隊領域的實力不強，而方誌堅雖然是個副軍職乾部，但是省軍區係統的乾部和野戰軍自然無法同日而語，在發展進步上省軍區係統的乾部空間非常有限，而一旦調任野戰集團軍軍長，基本上到大軍區一級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假以時日，方家就能培養出一個在軍方擁有一定話語權的代表人物來。更重要的是，韓家通過此舉展現出與方家全麵合作的誠意，將來韓家在軍方的力量也可以為方家所用，必要的時候可以形成相互呼應的態勢，這對方家、尤其是有誌於兩屆以後進入中樞的方鴻達來說，無疑是具有巨大誘惑力的。“我明白了！”方揚心中有底了，點頭說道，“我會儘力而為的！”韓淩飛嚴肅地說道：“不是儘力而為，而是隻許成功不許失敗！”方揚苦著臉說道：“大舅，方書記那樣的人物，我可左右不了他的思想。我最多隻能發揮一個傳聲筒的作用而已，成與不成不是我能決定的！”“我不管那麼多！反正這個事情我交給你了，如果辦不成，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你！”韓淩飛蠻不講理地說道。方揚無奈地看了韓淩飛一眼，心說這麼大的領導了，而且還是個長輩，怎麼就不講道理呢？不過他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