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波的話音落下，會議室裡陷入了詭異的安靜當中，連大家有些粗重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半晌，楊俊華才問道：“耿波同誌，這些情況都是完全屬實的嗎？”耿波肯定地點了點頭說道：“楊書記，沒有確鑿的證據，我也不會在常委會議上提出來。所以我建議，立刻對遲振雲采取雙規措施，同時對這次宣傳部工作組在市電台的督查行動進行一個徹底的調查，這種帶著傾向性的督查行動，形成的結論是沒有說服力的！”“我同意！”楊俊華當機立斷地說道，“耿書記，請你們紀委立刻抽調得力人手，對遲振雲的問題一定要查清摸透！”“我同意楊書記的意見。”市長蔣大奎這次沒有什麼猶豫，立刻就跟在楊俊華的後麵表了態。正副班長都已經表明態度了，其他常委自然不會再有不同意見，紛紛表態支持這個決定，就連劉貴權和賀衛國也不例外。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已經不是他們所能控製的了。除此之外，所有的常委都聯想到了一個問題：遲振雲還兼任了榕城報業集團的黨委書記，這次《榕城晚報》一反常態地對鳳凰文化窮追猛打，如果是出於遲振雲的授意的話，那麼一切就都能解釋得通了。問題的關鍵在於，遲振雲後麵是否還有更大的人物施加了影響……常委們望向賀衛國的目光也變得有些玩味了起來。實在是今天他在常委會上的表現有些過於迫不及待了，讓人不得不心生懷疑。賀衛國臉上神色陰晴不定，心中卻是已經掀起了滔天波瀾，他拿著筆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沒人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麼。關衛平的這一手實在是太厲害了，明明已經掌握了遲振雲的違法證據，卻偏偏一直捂著不放出來，關陣營的鐵杆支持者耿波更是一直在當著看客沒有發言。當劉貴權、賀衛國、孫建設等人輪番發動攻擊的時候，關衛平這邊看似見招拆招，即便闞旭飛表現強勢，但卻也難免授人以柄，讓人覺得這次政法係統是在配合鳳凰文化行事。沒想到的是，等他們意圖完全暴露的時候，關衛平這邊突然放出了遲振雲涉案的消息來，直接來了一個絕地反擊，而且基本上是一擊必殺了。常委會議開到這個時候，勝負就已經分出來了。接下來的討論進入了正常軌道，大家就此次輿論危機紛紛發表了意見。當然，所有人的發言跟楊俊華定下來的調子大同小異，無非就是協調媒體、查清事實，把一切都公開公平地向公眾展示，用於揭短亮醜。這時劉貴權等人才知道為什麼之前關衛平會那麼爽快地答應去協調省級媒體。原來人家早已勝券在握！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很快省級媒體甚至央級媒體的報道風向立刻就會發生變化了，很有可能轉為主要宣傳榕城市委行動迅速，不回避問題堅決一查到底的態度。這次的輿論事件本來就是人家一手導演的，發展走向如何還不是人家自己決定？事後大家說起來，都會知道是關市長親自出麵協調，化解了一場輿論上的危機，挽回了榕城市的形象。既然劉貴權要把一個解決輿論危機的功勞送上門來，關衛平自然毫不客氣地笑納了。至於下麵的人事調整議題，組織部長孫建設在彙報調整方案的時候，自然沒有再提市廣電集團的領導班子調整的事情了。其他人員的使用，都是楊俊華統一部署的正常調整，毫無意外地全票通過了。常委會結束，常委們逐次離開了會議室，大家望向關衛平的目光都與往常有所不同了，幾位原本有些搖擺不定的常委，現如今也開始認真思考站隊的問題了。……市電台，方揚坐在辦公室裡看著網上關於上午新聞發布會的新聞，神態很輕鬆。不過他的目光不時地掃過牆上的掛鐘，直到桌子上的手機傳來一陣短信提示音，方揚迅速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然後長長度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一絲會心的笑意。咚咚咚……傳來一陣敲門聲。“請進！”方揚隨手收攏了一下桌子上的文件，揚聲說道。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方揚抬眼一看，連忙站起身來，臉上帶著熱情的笑容說道：“周總，你怎麼還親自下來了？有什麼事兒打個電話不就行了？”來人正是廣電集團總經理周文，他臉上的神態有些憔悴。聽了方揚電話之後周文苦笑了一聲說道：“幾步路的事兒，正好活動活動，反正我現在閒著沒事兒乾……”方揚輕輕地笑了笑，指了指待客沙發說道：“周總，你請坐吧！”“好的！”周文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說道，“方總啊！我找你也沒什麼事兒，就是想聊聊天，不知道你有空嗎？”“有空啊！”方揚一邊給周圍遞上一杯茶一邊笑著說道，“周總，有什麼話你就說吧！大家都是自己人，沒必要藏著掖著。”周文歎了一口氣說道：“方總，想必你也聽說了，可能不久之後我的工作崗位就要進行一定調整了……唉！我個人倒是沒什麼，就是覺得挺對不住你的……”“周總，這話就言重了啊！”方揚微笑著說道，“自從我們鳳凰文化來到市電台，你就對我們給予了大力的支持和無私的幫助，這些我都記在心裡的。”“那些都沒什麼，是我分內的工作嘛！”周文有些失落地說道，“這次我調走，市廣電這邊換一任領導，可能……工作風格跟我未必會一樣，方總還是要提前有所準備啊！”周文的話說的很隱晦，但是方揚自然非常清楚他的意思，笑了笑說道：“周總，我這邊也有所耳聞，聽說郭副總現在已經在跟其他公司接觸了，而且我們兩家合作購買發射機的事情也停擺了對嗎？”“實在是抱歉，我沒能幫上你們的忙……”周文有些慚愧地說道。“周總千萬彆這麼說。”方揚輕鬆地說道，“這點小事對我們來說不算什麼……”其實說起來，周文要被調走架空，多半還是因為受了池魚之殃——人家是衝著方揚來的。所以方揚怎麼可能去怪罪周文呢！“方總，我知道你路子很廣，但這次你不能掉以輕心啊！”周文忍不住提醒道，“新的宣傳部領導好像對你們公司不太滿意，這事兒如果是上麵壓下來的，實在是有些不好辦哪！”“謝謝你的提醒。”方揚微笑著說道，“周總，雖然都在傳你要調走，但是隻要任命沒有下來，誰能說得準呢？你說是不是？”周文苦笑著說道：“方總，這些消息啊……從來都不是空穴來風的，我人還沒走呢！上次遲部長到集團來，就明確指示郭副總分管了大量工作，我一個總經理變得整天閒在辦公室看報紙，沒事可乾。這兩天甚至連正常的例會都沒有人通知我了……”“這吃相也太難看了吧！”方揚冷笑道，“周總，我要是你的話就不會忍。調令一天沒下來，你都是集團總經理，憑什麼讓一個常務副總騎到脖子上拉屎啊？”周文有些意興闌珊地擺了擺手說道：“算了算了，這些事情我從來都不愛去爭的，他們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吧……”周文本身權力**並不是很強烈，再加上這次的事情也讓他有點心灰意冷——明明是因為工作業績突出而被提拔，結果還沒乾多久呢，又有把他調去理論處養老了。政治上的事情讓周文有些厭倦。這時，門口傳來了一個聲音：“小方啊……喲！老周也在呢！”方揚與周文兩人抬眼望去，隻見西服筆挺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苟的郭遠征正帶著一絲誌得意滿的笑容站在門口。方揚跟周文交談的時候一直都是笑容可掬的，見到郭遠征之後立刻臉色轉冷，淡淡地問道：“郭副總，有什麼事兒嗎？”郭遠征嘴角一撇說道：“也沒什麼大事兒，剛好路過這裡就順便通知你一聲，宣傳部領導已經明確指示我們，即日起中止與鳳凰文化公司的市場化合作，原來簽訂的合同作廢！你們最好早作準備……”說完，郭遠征沒等方揚說話，就轉臉望向周文，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對了老周，我聽說今天下午的市委常委會上就會研究我們廣電集團的人事調整方案，算算時間會議應該也快要結束了吧！”“是嗎？那要恭喜你了……”周文麵無表情，淡淡地說道。“謝謝！”郭遠征倒也不客氣，直接得意地說道。方揚眯著眼睛冷眼旁觀，見狀臉上帶著一絲譏諷的笑容說道：“郭副總，消息夠靈通的啊！看樣子你馬上就要升官兒了呀！”“這都是組織的信任！”郭遠征洋洋得意地說道，“領導要給我壓壓擔子，我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不是嗎？”方揚笑了笑沒有說話。郭遠征則抬手指了指鐵皮櫃說道：“方總，搬家的時候要小心一些，注意不要損壞了我們市電台留下的資產，到時候我們要清點的，還有……”“郭總……”郭遠征說了一半，一位工作人員跑過來表情緊張地叫道。“什麼事兒啊？”郭遠征皺眉問道。“有……有人找您……”這時，兩位穿著黑色夾克、神態冷峻的中年男子走進了辦公室，來到郭遠征麵前，其中一人問道：“你是郭遠征同誌嗎？”“是我，兩位是……”郭遠征有些疑惑地問道。那人麵無表情地說道：“我們是市紀委的工作人員，郭遠征同誌，有些情況需要找你了解一下，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