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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割磁感線 許溫柔 1629 字 2個月前

真敢聊!沈俊彬正在屏息凝神地合計哪兒有麻繩和砍刀,這個人渣, 還專程哪壺不開提哪壺?“有忌口嗎?”盛驍走近, 又掀開了幾個罩盅。被燈光一晃,他的微笑似乎和在大庭廣眾之下時沒什麼區彆, 帶著一點兒客氣, 尺度點到即止, 讓人不禁自我懷疑,剛才判斷他笑得彆有深意隻是個多心的錯覺。盛驍問:“我去外麵給你拿兩個水煮蛋?今天好像還有包子。”這廝現在就算拿出滿漢全席也於事無補, 社會有責任教育每一個人充分領會及時繳清拖欠與造成不良影響後再補繳所付出代價的不同。“用不著。”沈俊彬氣勢依舊, 拒人千裡, 夾起來一個餅, 妥妥地放在盤子上。但盛驍還是端了一隻瓷盤進來。兩個煮蛋在一圈白白胖胖的包子包圍裡滾來滾去,活像一部人畜無害的低齡動畫。他把盤子放在兩人之間,甚至托著邊緣下方,禮貌地朝沈俊彬推了一點兒。這人粉飾太平的態度和技術令人恨之入骨, 卻又無處著力。沈俊彬掐滅了另盛驍當場出醜的念頭——不是因為他有“伸手不打笑臉人”的好脾氣, 而是假設這家夥平時也這麼會做人, 那麼即便他撕破臉把人推到大廳, 順利地打得他鼻青臉腫,輿論也不會站在自己這一方。從前令他如沐春風的笑容此刻看了渾身不舒服,他把包子假想成盛驍本人, 狠狠咬了一口。素餡的。不,盛驍配不上素包子這充滿健康活力的身份,他外表光鮮靚麗, 餡料肯定是調了味的肥肉,吃著噴香一時,進肚就變成隱疾,體會過的人看一口就飽了!“沈俊彬。”盛驍突然喊他。沈俊彬:“……”這三個字如一隻有力的大手,冷不丁地將剛剛登陸不久的他拖回了記憶的深潭。盛驍似乎有假正經的癮,在店裡幾乎不直呼同事的名字,尤其是平級。要不是去了他家一趟,沈俊彬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把幾年份量的稱呼都聽回來。被盛驍親口一喊,那日細細碎碎不絕如縷的呼喚如同局部爆發的山洪,不由分說地灌入他兩耳,將他的思維瞬間淹沒,手指和西裝之下陷入軟凳的某個部位被這個聲音成功訓練出了條件反射,下意識地一緊。他把包子捏變了形:“乾什麼?”盛驍饒有興致地看看他,坐得靠近了一點兒:“我想起來一件事。”被記憶控製的症狀轉瞬即逝,沈俊彬的心氣兒重占高地,嫌惡地瞪了他一眼:“有話就說。”“嗯……”盛驍竟然真有談正事的架勢,“你知道什麼樣的人容易變成工作狂嗎?”他壓低了聲音:“銷售部馮總,知道吧?”“當然知道。”看這廝說話神神秘秘的架勢就知道他不會說什麼好事。穿梭職場的經驗告訴沈俊彬應當遠離工作之外的八卦,一個專業的經理人不必對同事工作熱情的原動力探究太多。可盛驍的眼尾卻像一隻鉤子,挑住他的領子,把他抓了回來。沈俊彬皺眉問:“馮總怎麼了?”盛驍露齒一笑:“是不是瘋婆子?”“你懂個屁!”沈俊彬發覺自己耐心傾聽這人說完話隻是個無意義的形式,他根本沒心情跟盛驍坐下來交流,不管從這人口中聽到任何觀點他都能破口大罵一場。他三忍兩忍才控製了自己的音量:“不拚命,能得了乾銷售嗎!”他過濾掉了許多不適宜在公眾場合出現的字眼,譬如:你以為普通人都像你一樣活得這麼輕鬆?你以為一年幾千萬的業績能靠和人睡覺睡出來?哪個銷售不是起早貪黑地跟客戶推心置腹,不厭其煩修改合同,在社交工具裡成組成組地發美化過的圖片?“我不是這個意思。”盛驍喝了口清茶,“她老公出軌,正鬨離婚呢,店裡都知道了,就你新來不知道。”馮總今年恐怕四十有五了,並非美人遲暮,純粹是靠著職位和收入維持著風韻猶存。坦白說,以她的條件,婚姻破裂也不太能引得成功男士的關心。滿打滿算,沈俊彬和盛驍沒一起正經吃過幾次飯,他們倆的工作時間有點兒對不上,但盛驍今天不但一改往日不食人間煙火的形象,煎包雞蛋大米粥地在他麵前一口口地吃著,還談論家長裡短。未免接地氣接得有些反常了。沈俊彬震驚地看著他,警惕道:“你想乾嘛?”“不想乾嘛,跟你說一聲,免得你以後跟她提這個事兒,踩雷了。”盛驍道,“她不光自己整天不下班,還愛拉著她們組的那些個小業務員和美工一起加班。你說那些小姑娘約會也不能約,電影也不能看,這麼做是不是挺殘忍的?”“你跟我說這些乾什麼?”沈俊彬擰起眉頭,“關我什麼事?”“沒什麼,我隻是想跟你聊聊,一般人什麼樣的人喜歡加班,什麼樣的人喜歡虐待下屬,剝奪她們的生活樂趣。”盛驍隨意一抬手,胳膊搭在了沈俊彬身後的椅背上,“讓手底下的人加班加點培訓擺台——當然,我是沒關係,反正練的人不是我,但你不用考慮彆人在背後怎麼議論嗎?說不定人家會認為你也……”盛驍一頓,意識到由他對沈俊彬說“老公不回家”,氣氛有些微妙。他試著換個說法:“聽說內分泌失調的人通常情緒不穩定,一發脾氣就容易遷怒……”看沈俊彬的臉色,盛驍感覺這個效果也不怎麼理想。他不是想影射沈俊彬如何如何,他的本意隻是想暗示沈俊彬下次可以把培訓計劃提前穿插到下一個月的計劃表裡,如果嫌報備培訓部麻煩,也可以替換掉個彆課時,總比臨時加訓,讓手下人怨念深重要好得多。但他沒有立場對餐飲部的培訓工作指手畫腳,隻能采用迂回策略。好像迂錯路了。他忙解釋:“當然,你沒失調。我的意思是……”“盛驍!”解釋為時已晚,沈俊彬粗暴打斷了他。盛驍:“……嗯?”“你想惡心我是嗎?”沈俊彬從唇齒間不太順暢地往外一個個迸字兒,“想讓我看到你就惡心,主動離你遠點兒,最好再也彆跟你搭腔,彆跟你坐一塊兒吃飯,是嗎?”“不是啊。”盛驍有口難辯。他搜腸刮肚的苦口婆心全毀在這兩個不恰當的類比上了。他怎麼會說著說著話嘴上就開始胡說八道了呢?這不是他的正常水平。沈俊彬一把拍掉了他搭在椅背上的胳膊:“我說的‘兩清’是上你床之前。現在,你還想‘兩清’啊?”“……”盛驍一愣。“no way!”沈俊彬冷笑,“哦,對不起,對您來說,應當是‘no door’,這麼說您能理解嗎?”盛驍的臉頰難得地騰上了一股熱氣,這體驗難以言喻。他沒有根據地猜想,臉上的兩朵熱氣一定聚成了雲彩的形狀,左右各一。短短幾秒內,他腦內重放了數遍沈俊彬方才說的話,如抽絲剝繭一般辨彆回味這話裡可能蘊含的深意,並且嘗試提取出了其中顯而易見、直白明了的一層:“那你不想清啊。”沈俊彬被他無辜而意外的表情氣得七竅生煙,進入食道的半個包子卡在半截,難以繼續下咽。全世界仿佛約好了一般!隻等他一出房間,就齊齊攜手而來給他添堵,其中大將盛驍一馬當先,戰功顯赫!沈俊彬猛地把筷子朝桌麵一扔:“你怎麼還不去死啊!”盛驍機警地抬手一攔,險些被迸起的筷子彈到臉上。他恍惚發現在他麵前的不是什麼人五人六的“沈總監”,而是一棵長相標致的仙人掌。從前他無論於公於私,隻要一靠近就被紮得跳腳,但那天沈俊彬在他麵前親手脫去了自己帶刺的外衣——如今這身刺,不過是摘下來之後再一根根安回去的,虛有其表,殺傷力著實有限。看看咱們沈總監吧,盛驍心道,過得真的不容易。本來就外強中乾,芯兒是一汪眼淚倒灌而成的,刺是剛粘回去虛張聲勢的,隻剩一層原裝皮肉,還被他折騰壞了。沈總已經這麼生氣了,他再不痛不癢,也太不尊重人啦。盛驍使自己看起來儘量驚恐,問:“你想乾什麼!”“你等著!”沈俊彬憤然起身,肺壓一升再升。他如果想好怎麼辦他,他就不會在這兒坐著吃飯了!走到門口,沈俊彬覺得這話氣勢不夠,又加深了一句:“我說話算話,沒完!”盛驍真的很好奇,回身抱著自己的椅背,認真地詢問:“怎麼個沒完?”無賴之人沈俊彬見過,但能將無賴無恥演繹得如此遊刃有餘的,盛驍是獨一份。他一雙眼睛睜得像好奇寶寶,根本沒有一星半點兒發自內心的緊張,仿佛隻要對方能報出來一個戲名,閱儘千帆的他就知道對麵之人開口要唱什麼詞。誰給了他有恃無恐的自信?反觀自己,沈俊彬心情複雜得連自己都難以捋清。“等等啊沈總,有話問你呢!”盛驍喊住他,舔了一下嘴,“你好點兒了沒?”他並不知道他們有沒有“下一次”,也不知道他們的“下一次”在哪兒,但他對於造成沈總監誤工一周有些愧疚。下一次,他可能會對沈俊彬溫柔一些。沈俊彬絲毫不在乎自己身在經理餐室外說話會不會被人聽去,轉頭怒道:“關你屁事!”這個人不太講道理啊。沈俊彬走了,盛驍撥拉撥拉桌上兩根筷子,把它們排成首尾一致的整齊隊形。他仔細考慮了一會兒,要不要把沈總監遺落的這兩根刺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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