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俊彬一點踩錯了地方要抱歉挪開的意思也沒有,盛驍低頭眼睜睜地看著他光著的腳丫子小試了一番, 最終精準地用腳心踏在了軍事高地。他寬鬆的病號服褲腳口露出了半截纖長的小腿, 在膝彎的帶動下耐心地微微一收,再一放。人的腳趾顯然不如手指或是身體的其他器官靈巧, 沈俊彬活動得不太得法, 甚至幾度拿捏不準力道。但他興致勃勃, 且踩的不是自己,失誤了也沒什麼後果, 所以絲毫不氣餒, 探索得相當起勁兒。足以看出沈總監在醫院不是白住的, 兩日休養成效卓著。盛驍就慘了。他在沈俊彬腳下提心吊膽, 險出冷汗。坦白說,盛經理什麼盤絲洞**陣沒見識過?他九天攬過月,五洋捉過鱉,胃口被富養得由奢入儉難, 不會被既生疏又拙劣的技術一點就著, 尋常的小妖小怪小法術也不足以誘惑得他禦駕親征。可無奈沈俊彬很有愛迪生精神, 他莽撞卻執著地一再嘗試, 最終還是惹惱了修身養性的盛大哥。畢竟鑽木也能取火,就算它是土地爺,老被人這樣踩也要上來脾氣了。盛驍抬眼, 正撞上沈俊彬躺在雪白的床上,用一雙黑黢黢的眸子盯著他。那眼神像是純真的孩子懷著一顆赤誠坦蕩的心,期待跟朋友分享最新發現的玩具。如果這玩具不是盛驍自己, 他會更感動。他一手捏住沈俊彬的腳腕,撩開被子結結實實地塞了回去,接著躡手躡腳地從折疊床上爬起來,站在病床邊彎下腰,輕聲問道:“你乾嘛啊?”盛驍一靠近,沈俊彬作妖更加便利,他伸一隻手到盛驍兩腿之間,順著大腿內側一路忸怩地向上摸:“不乾嘛啊,就想摸一摸你。”“彆鬨了。”盛驍提膝壓在床上,輕輕壓製住他極不安分的手,正直地說,“這是醫院。”“都睡啦,”沈俊彬指指一旁,緩緩道,“剛才我都聽到打呼嚕了。”左右兩邊陪床的家屬上了年紀,盛驍道:“睡得很輕,一吵就醒。”“那你彆出聲嘛。”沈俊彬的手臂被壓住,手掌不甘願地到處拍拍打打,帶著一點兒挑釁地問,“你還會怕啊?”“不是怕……”盛驍話沒說完,語塞了片刻——沈俊彬的手找到了一個巧妙的角度,冷不丁地用手指自下而上戳了他一下,戳得他神經一緊,“在這兒?沒有公德啊你。”一屋子六個大老爺們,但凡出一丁點兒動靜大家都門兒清,早晨起來見了麵多麼尷尬?沈俊彬朝他伸出手臂,想勾他的脖子。儘管知道護工大哥比劃的針管長度有言過其實之嫌,但盛驍隻要一想起沈俊彬脊骨上確確實實挨了一針,他就不由自主地想將這人捧著、護著,小心翼翼。他趕緊主動俯身下去,雙手撐在病床兩側,免得金貴的病號支起身體,累著小腰。“不乾涉及公德的,隻摸一摸而已。”沈俊彬非常識時務,他自知體力不濟,今非昔比,而且往後幾日還要有求於人,於是沒有強來,止步在盛驍拉鏈前,溫文有禮地打著商量。他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不經意間稍微收了一收手臂,明顯感覺到盛驍立即自覺俯身俯得更低了一點兒。他心上一念劃過,像是在交兵之中先一步獲得了勝利在望的消息,聞到了加餐有戲的味道。沈俊彬抬起下巴,有的放矢地壓著微啞的嗓音,對著盛驍耳朵叫了一聲:“老公。”盛驍:“……”男人對某些特定的稱呼有一定的情結,這個是其中之一,他也不能免俗地受到了刺激。其實沈俊彬並非沒有鬆過口,隻是不曾在這麼清醒的情況下服過軟。當然,換做在特殊情境下聽到這個稱呼盛驍會更有“勞有所得”的滿足,征服的快感更強烈一些,但此時聽來,短短兩個字又有另一種種撥響心弦,令人渾身陡然繃緊的神聖。渾身。沈俊彬為達目的撒嬌得有點突然了,盛驍的大腦還未就他本人一貫的高貴姿態對這個突如其來的稱呼做出相應的指令,身體已如條件反射一般,憑著本能,一口朝那張罪魁禍首的嘴咬了上去。他的血液四處亂淌,奔走相告,混亂之中腦海裡閃過了掩耳盜鈴的一念:左右倆病號的紗布從腦殼纏到下巴,耳朵被包了個粽子;倆大爺上了年紀,耳朵就更不靈光了。他們隻要不在這當場燃放二踢腳,應該問題不大。他低頭狠狠吸住沈俊彬的唇,叼著他的上唇迫使他張開嘴,舌尖嘗試撬他的牙關,急不可耐地想深探進去占山為王。然而還未汲取至深處,在沈俊彬嘴角沾著津液裡,他先嘗出了一絲苦味。那是西藥裡某種物質的苦。它及時提醒了他:沈俊彬還是個可憐人的小病號啊。這藥對沈俊彬的治療效果如何尚未可知,對盛驍來說倒是十足的靈丹妙藥。他嘗了這一小口,立即解了心魔的桎梏,讓他的理智底線重新歸位——接吻的刺激對沈俊彬的血壓來說太大了。他鬆了口,錯開沈俊彬的臉,將額頭抵在枕頭上……挪開了膝蓋,道:“慣得你。”沈俊彬得到了通行的默許,無聲地笑了。他控製著噪音的分貝,緩緩解開了拉鏈,再用手指慢條斯理地穿過層層阻礙,將遇到的衣料推向兩邊,像在拆一件珍貴的禮物,像發燒友沉淪樂趣所在。事情至此,盛驍已開始後悔。他此時方想起欲擒故縱的綱領,大呼不該輕易遂了沈俊彬的心意——這小子一口花腔,說得好似迫不及待求賢若渴,可等到真乾起來效率卻大打折扣,動作慢得像行刑一樣!悔之晚矣!好端端的,他造了什麼孽,要以肉丨體凡胎遭這個非人之罪?他把臉埋得更深了一點兒,腰身不自覺地起伏了兩下。盛大哥也被這言行不一的小青年氣得不行,隻是它礙於身前的封印無從表達憤怒。它耐著性子繃著臉,隻待囚籠枷鎖鬆脫,登時破門而出,重見天日!“我來了。”沈俊彬的嗓子裡混著沙槌和一把最小號的鈴鐺,搖起來沙沙作響,又泠泠勾人。他手中握了滿掌,溫柔而充分地揉搓,對著盛驍的耳朵直吹妖氣,吹得盛驍一顆心東倒西歪,中毒頗深:“是我在摸你啊,緊張什麼?”那兩個字至今還在他腦子裡嗡嗡回響,餘音繞梁,盛驍懷疑自己的血壓也要招架不住。他臉貼著沈俊彬的臉,想咬又強忍住,問:“你叫我什麼?”“叫你?”沈俊彬的聲音更小了,是一縷細線,天地浩瀚卻僅通向他的耳膜,“我叫你‘老公’啊。要不,你叫我?”盛驍抬手捂住了沈俊彬的嘴。對於腦震蕩病人他當然不敢使全力,捂上去之後又輕了一點兒,卻不料大意失荊州,剛留出一分空隙就被沈俊彬大搖大擺地舔了手心。我一弱,敵就強!手一抖的工夫裡,他從食指到小拇指無一能保留清白作壁上觀,統統被拉下深潭,個個失足,渾身水淋淋。沈俊彬沒有太多體力,暫時乾不了彆的,所以嘬手指嘬得分外賣力,吃得津津有味,還一時忘情地嘬出了“啵”的一聲水聲。盛驍聽在耳裡,滿心隻覺妖孽橫行,水漫金山,令他大腦的某個神經刺激處理中心暫時被淹,功能癱瘓。他手掌和身下傳回的兩組數據發生了混淆,卻又在某個高度上達到了和諧的統一,彼此並聯,分享刺激——盛驍的床位從行軍陪床升級到了病床上,為防護士半夜查房,他和衣而眠,以備隨時一個翻身滾下去。沈俊彬的手仍放在他的衣服裡,貼在他身上。看得出沈總監確實睡多了,正於深更半夜玩一套“捂住了上麵兜不住下麵、兜住了下麵又露出了上麵,上上下下忙活不停”的遊戲,並且樂此不疲。不行啊,盛驍想。要是被沈俊彬這麼折騰一晚上,他可能會被沈俊彬的一雙手活活玩死。他必須說點話來分散注意力,討論諸如量子力學微積分之類有當頭一盆冷水潑下效果的話題。一開口,他鬼使神差地問:“說實話。你介意過我以前的女朋友嗎?”沈俊彬:“……”他正美滋滋地揉著搓著,感覺全世界儘在掌握,聽了這話,手上兀地一頓。這不是廢話嗎?他至今猶記盛驍氣焰囂張地抬著下巴,挑釁他讓他去問中餐的禮儀要摩托車照片時的輕蔑神情。不管盛驍說的是真是假,他當真了,隻不過他後來一直在忙,禮儀的姑娘們又整天像一叢叢蘑菇似的,抱團出現,抱團消失,能單獨談話的時間不多,他沒機會求證而已。他工作這麼多年還沒以權謀私乾過虧心事,經盛驍提點,現在他可能離這一步不遠了,理由他也十分能拿得出手:假想敵的存在嚴重影響他的工作。盛驍的這個破問題讓他怒火中燒,憤憤不平,然而他的手還在盛驍褲子裡,不想抽出來,精神訴求和物質剛需南轅北轍,互不相讓。他介意嗎?他當然介意了。可大抵人過了隻想吃糖的年紀之後就總在重複這樣的掙紮,甜頭裡常常混著一點兒無可奈何和“累死我了”。後來有人發明了一個詞,叫做“無關緊要的事”,用它自欺欺人地開解:隻要不去看、不去想就好了。既然盛驍都說是“以前”了……就讓往事隨風吧。沈俊彬委曲求全,悶悶不樂地宣布:“彆讓人跑到我麵前來,也彆跑到你麵前來,就算了。”他皺著眉頭,看頭頂天花板上整齊的軌道都覺得是一團亂麻。盛驍眨眼望著他,想了一會兒,輕輕地應了一聲:“哦。”也是,時間的車輪嘰裡咕嚕地往前滾,倒是倒不回去的,他和沈俊彬誰也改寫不了誰的曆史,就這麼心照不宣地不求甚解,也挺好。這辦法真是很客觀,又很實用。盛驍默了默,心裡的一個聲音將這句話再次念叨了一遍:很客觀,又很實用。說完,他就不知道還能怎麼形容了,那個聲音也戛然而止。沈俊彬的手無精打采地貼在他身上,兩個人都溫順得像是快要睡著。為了節省床麵的空間,盛驍是側身躺著的,借著微末的光線折射,他眼前就是沈俊彬眉清目秀的麵容。光線太弱了,得細看,才能看出那上麵一點兒悻悻的神色。未必是沈俊彬有什麼癖好吧!盛驍心裡的聲音沉寂了許久,忽然在萬籟俱寂中又拍案發聲,義憤填膺地為沈俊彬鳴不平:你看看這張臉,像是會隨便跑出去賣笑、討人喜歡的臉嗎?他脾氣一上來,臉臭死了!你看這張嘴,像是熟練掌握甜言蜜語,會對人連哄帶騙的嘴嗎?他嘴笨死了!也許隻是彆人看這傻小子人傻、錢多、年紀小,所以男女人渣都衝著他絡繹不絕、紛至遝來,想從他兜裡分一杯羹呢?可這樣一想,他們沈總監也太慘了。豈不是一路走來年年遇人不淑,傷得小心肝千瘡百孔,縫縫補補?盛驍憂心忡忡,憂得感同身受,左思右想:算了算了,還不如讓沈俊彬有那個癖好呢!他不由分說地伸出胳膊,把人虛虛地罩住,腦袋擠進了沈俊彬肩頸間,卻沒壓到他一丁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