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這個聲音——熟悉得讓他有些無法相信。“是！”兩個士兵答應著，朝軍車跑過來，蘇少卿等人知道這是他們的部隊來了，起身道：“我們沒事。”蘇少卿說著，就看見了對麵，不過兩丈開外那支騎兵，又七八十人那樣，為首一個年輕的男子，穿著軍官服式，從肩章看來，應該是個中尉，隻見他容貌冷峻，英氣逼人，他是……他是……蘇少卿心裡咯噔了一下：我，我不會是看錯了吧？蘇少卿這麼想著的時候，那個男子已經問道：“你們這是要去哪裡？”旁邊一個護士趕緊答道：“前線有批傷員急需救治，我們是送藥上去的。”又忙著給他們介紹道：“這位是我們軍區的蘇醫生。”蘇少卿呆呆地望著不遠處那個騎著馬的中尉將領，驚得幾乎要暈了過去：是他，真的是他——秋羽塵。他沒死！可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蘇少卿當真傻住了！他是在做夢？還是活見鬼了？蘇少卿還在愣著，秋羽塵已經說道：“我們正好也要到戰區去一趟，一起吧！”蘇少卿實在忍不住了，跳下車子，就朝秋羽塵跑了過去，不由分說就拉他下馬，氣衝衝地說道：“秋羽塵，你給我下來！”眾士兵不明白，秋羽塵更是莫名其妙：“蘇醫生，你這是乾什麼！”“你……你……”蘇少卿指著秋羽塵，真不知道是該罵秋羽塵幾句，還是如何！秋羽塵沒死，他理應高興才是，可這會兒，卻是憋了一肚子的氣：“你，你還沒死啊！”“我？”秋羽塵愣了愣，才道：“是啊……”蘇少卿看著秋羽塵那一臉無辜的表情，真恨不得給他一拳：“你，你，你為什麼一年多了，也不寫封信回去……你知不知道，大家有多擔心你，還有楚楚，她……”“等一下……”秋羽塵突然打斷了蘇少卿的話，一臉疑惑地問道：“你認識我？”蘇少卿一怔：“你說什麼？”“蘇醫生！”一直在秋羽塵身旁那女子下馬問道：“你認識我丈夫？”“你……”蘇少卿看了看那女子，又看了看秋羽塵：“你們是……他，他是你丈夫？”那女子道：“我姓宣，叫宣小柔，是嶽洋的妻子。”蘇少卿幾乎沒暈了過去：“你，你說他叫什麼名字？”宣小柔道：“嶽洋，五嶽的嶽，汪洋的仰。”難道，認錯人了！不可能，世上又怎麼會有長得如此相像的人？蘇少卿鬆開手，上上下下打量了秋羽塵一遍，可無論怎麼看，他都是秋羽塵，不像是另外一個人，蘇少卿實在忍不住，問道：“你，你叫嶽洋？不叫秋羽塵？”秋羽塵有些遲疑著，沒有回答，反問道：“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宣小柔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便走便談。”蘇少卿覺得事有蹊蹺，便點了點頭，道：“好，那我們車上談！”那兩名女護士，也都是戰士，騎馬當然不成問題，宣小柔讓她們騎著自己和秋羽塵的馬，而他們夫婦則跟蘇少卿上了車。一上車，蘇少卿馬上問坐在他身邊的秋羽塵——或者說是嶽洋，道：“你到底是誰？”秋羽塵沉默了很久，才道：“我也不知道！”“什麼？”蘇少卿慢慢地，好像有點兒明白過來了：“你……不記得了……”宣小柔道：“還是我來說吧！一年多前，我送我哥去參軍，回來的時候，在嶽陽城外的山坡下，發現了身受重傷的他，他身上中了好幾處槍傷，幸好沒傷及要害，正好我爸是個老中醫，對外傷很是在行，我就把他帶回了家裡給他療傷，可是，爸爸說他從山坡上摔下來的時候，腦部受了重創，所以，所以……”蘇少卿急道：“所以，他什麼都想不起來了，是嗎？”秋羽塵望著那崎嶇的道路，仿佛在思索著什麼，許久，才道：“記得許多，但是又記不清楚。”宣小柔道：“他的病情時好時壞，反反複複，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比如說，他記得自己是找一個叫鈴木的人報仇，還記得他打死鈴木之後，被那些日寇追擊，受了傷，才摔下山坡，卻不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字，爸爸說，他那個病有些特殊，我爸他行醫幾十年了，也沒見過這麼奇怪的病症，你說他失憶吧，有些事情，他偏偏又記得，可要說他沒失憶，卻有很多事情，他卻想不起來。”“一年多前……”蘇少卿喃喃地說道：“難怪你……這麼久，都沒有寫過一封信回去，我們都快擔心死你了！而且……對了，那，那死的那個人是誰？”宣小柔不解，道：“蘇醫生，你說什麼呢？”蘇少卿道：“是這樣，這件事，說來還真是話長！他應該叫秋羽塵，而不叫什麼嶽洋的……”秋羽塵笑了笑，道：“哦，你說是就是吧！反正我也不記得了！”蘇少卿有些氣惱，道：“什麼我說是就是？你本來就是秋羽塵！”宣小柔道：“蘇醫生，你怎麼認識我丈夫的？好像你們很熟啊？”蘇少卿沒好氣道：“還說呢，他差點兒，就成我姐夫了！”“啊！”宣小柔一怔，不由得朝秋羽塵看去，秋羽塵回過頭來，微微一笑道：“你擔心什麼呢？”宣小柔笑了笑，道：“不是啊……我，我隻是……”“行了，你彆擔心了！”蘇少卿想著顏楚楚，心裡還有些氣惱，便道：“他和我姐姐已經解除婚約了！”宣小柔這才籲了一口氣，秋羽塵握住宣小柔的手，低聲道：“無論如何，今生今世，我都不會負你的！”蘇少卿氣不過，一個急刹車，秋羽塵差點兒沒撞車窗上，宣小柔倒是刹不住，撞在了椅背上，秋羽塵趕緊問道：“小柔，你要不要緊？”宣小柔揉了揉額頭，笑道：“沒事！”秋羽塵忍不住責怪蘇少卿道：“你開車小心點！”蘇少卿冷冷一笑：“你不可以負她？那家裡等著你的那個人呢？你就可以辜負她了？”秋羽塵疑惑不已：“蘇醫生，你剛才不是說，我和你姐姐已經解除婚約了嗎？既然我們已經沒有婚約了，那，那我還需要對她負什麼責任嗎？”蘇少卿氣恨不已：“秋羽塵，你腦子還真是被撞壞了！該記得的，你不記得！不該記得的，你偏偏記得這麼清楚！是，你和我姐姐是解除婚約了，可你知不知道，你為什麼要跟我姐姐解除婚約？”秋羽塵當然不記得了，隻得問道：“為什麼？”蘇少卿拍打著方向盤，憤憤不平地說道：“你是為了另一個女人！你走之前，是怎麼答應她的，你答應過她，一定會活著回去，你讓她等你！你不是也答應她，不會負她的嗎？現在……嗬嗬……現在倒好，你倒把她忘得一乾二淨了，在這兒，跟彆的女人，卿卿我我！”秋羽塵神情有些不自在，好一會兒，才說道：“我的確是想不起來了……可是，現在，　我既然已經娶了小柔為妻，自然要照顧她一生一世，不會辜負她的。”蘇少卿氣壞了：“那楚楚怎麼辦？”“楚楚？”秋羽塵一怔，宣小柔幽幽地歎了口氣：“是她……你念念不忘的人，原來是她。”蘇少卿道：“什麼意思？”宣小柔苦笑道：“我剛把他帶回家的時候，他昏迷了好幾日，嘴裡一直叫著這個名字……”“哼！”蘇少卿冷笑道：“是嗎？那現在還不是一樣，忘得一乾二淨了？”秋羽塵許久，才道：“你不會明白的……如果，你會回去，能見到……見到她的話，就，就告訴她說，說我對不起她……”“不必了！”蘇少卿道：“反正她一直都以為，你已經死了！如今看來，我也沒必要把你還活著的消息告訴她，如果她知道，你不但沒有死，還另娶了妻子，隻怕會更傷心！倒不如讓她以為你已經死了，那還好！”秋羽塵靠在椅背上，道：“那就當我已經死了吧！以前的秋羽塵已經死了，現在活著的是嶽洋。”蘇少卿沒好氣道：“早知道是這樣，我也沒必要這麼辛苦，千裡迢迢的跑來找你了！”秋羽塵很是意外：“你是來找我的？”蘇少卿道：“是啊，來看看你這個負心漢死了沒有！”秋羽塵神情很是尷尬，宣小柔道：“蘇醫生，你彆怪他了，要怪，就怪我吧！”秋羽塵回過頭來，對宣小柔道：“彆胡說！”蘇少卿譏笑道：“還郎情妾意的，酸！”秋羽塵也不以為意，笑了笑，問道：“你為什麼會來找我呢？”蘇少卿重新發動車子，緩緩地開著，好一會兒，才道：“你離家已經一年多了！是去年，中元節之後走的，直到中秋後，我們才收到你的來信，那是你離家這麼就之後，唯一寫過的一封家書。楚楚寫了很多信給你，都沒有回音，我們都很擔心你……直到今年夏季，你原來在警局工作的部下，一個叫康拾的人，回到縣城，我們才知道，原來你在十五師，四十四團……”秋羽塵笑了笑：“康拾，我記得，我是見過他，不過，那好像是……去年年底的事了……那次，我正好去四十四團辦點兒事，然後他突然撲過來，抱住我，說了一大堆，我還沒來得及跟他問清楚，他就走了。”蘇少卿道：“原來，你真的在那裡，不是康拾認錯人了，可是……鄂西會戰的時候，你還在不在那裡？”秋羽塵搖頭，道：“我隻在那裡呆了幾天，就走了。”蘇少卿沉默了一會兒，道：“就算你在那裡，也該叫嶽洋，不叫秋羽塵，是嗎？”秋羽塵道：“我是小柔在嶽陽救回來的，所以才叫嶽洋。”蘇少卿甚是不解：“奇怪，那在四十四團，那個叫秋羽塵的人，又是誰呢？”宣小柔道：“同名同姓的，也不奇怪啊！”蘇少卿道：“很奇怪，因為，鄂西會戰，四十四團失利，不久之後，我們收到了十五師發來的電報和寄來的遺物，如果隻是名字相同，沒理由遺物都寄回到你家裡的。”宣小柔道：“你們得知他……他的死訊，才想要來找他的是嗎？”蘇少卿道：“我總覺得這件事很蹊蹺，甚至，一度懷疑，他並沒有死！康拾說在十五師見過他的時候，我心裡就很疑惑了，想著秋羽塵他離家這麼久，沒道理一封信都不寫回去，好不容易，得到了他的消息，卻是死訊，你讓我如何能不懷疑？所以，就想親自來查個清楚……”宣小柔道：“原來是這樣……這麼說來，你們的交情還不錯呢！你聽說他有事了，就不顧危險，跑來前線找他。”蘇少卿冷笑道：“我不是為了我自己，若不是因為楚楚執意要來，我又何必……算了，不提也罷……”宣小柔默然片刻，道：“楚楚……她一定很愛你吧？”秋羽塵凝望著被子彈擊破的車窗，沒有回答。宣小柔道：“那，你要不要回去看看，或許，能想起些什麼來……”“不必了……”秋羽塵冷冷地打斷了宣小柔的話，道：“該想起來的，總會想起，可該忘記的，也是時候去忘記了。”蘇少卿陰沉著臉，道：“你當真不願意回去？”秋羽塵仿佛思索了許久，才答道：“等到戰爭結束後，再說吧！”蘇少卿仿佛在自言自語，又仿佛在對秋羽塵說道：“當初，我就不應該讓你來的！早知道，你會一去不回，我當時說什麼都要攔住你！”秋羽塵淡淡一笑，道：“有些事，就是這麼奇怪……或許，這就是天意吧！”蘇少卿本來還想把小雲的事告訴秋羽塵，可麵對這樣的情況，他又怎麼能說得出口。秋羽塵送蘇少卿他們到了軍營之後，匆匆走了，蘇少卿救治完那些傷員，回到營房，已經是第二天，才知道秋羽塵已經離開軍營了，也不知道他又去了哪裡，昨日匆匆一見，又匆匆彆過，如今的秋羽塵，已不是當日的秋羽塵了，想起他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臉孔，往昔的種種恩怨，已然遠去。從那次彆過之後，蘇少卿沒有再見過秋羽塵，他也是後來，才查出來，在十五師，四十四團，那個叫“秋羽塵”的，真實身份其實也沒有人會去考究，隻是當時參軍的人多，應該是有人沒有在編製之內的，正好在嶽陽附近撿到了秋羽塵的衣物，冒他的名參軍，畢竟在編製之內的士兵所得的軍餉較多，這樣想來，也就不奇怪了，想不到的是，事有巧合，偏偏秋羽塵又正好到第六軍區那裡去，讓康拾見到了，這麼一來，他們自然以為在四十四團那個戰死的人就是秋羽塵。關於秋羽塵還活著的消息，蘇少卿曾經多次想寫信告訴顏楚楚，可每次，提起筆，又不知該從何說起，顏楚楚若知道秋羽塵不但忘記了她，還另娶了妻子，不知會作何感想？他要怎麼去跟顏楚楚說？而且，秋羽塵，現在連自己的家在哪裡都不知道了，以後，也不可能會再回去了，他不想讓顏楚楚再空等一場了。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九月二日，日本外相重光葵在美**艦密蘇裡號上正式簽署投降書，同年九月九日，在南京陸軍總部舉行的中國戰區受降儀式上，日本駐中國侵略軍總司令岡村寧次代表日本大本營在投降書上簽字，並交出他的隨身佩刀，以表示侵華日軍正式向中國繳械投降，至此，長達八年的抗日戰爭終於勝利結束了。九月底，蘇少卿回到了縣城，幾年沒回來，感覺家鄉一點兒都沒有變，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熟悉的院子。倒是小雲，長大了許多，他離開的時候，小雲還是個小嬰兒，在顏楚楚的懷裡哇哇大哭，現在，居然滿院子亂跑亂跳了，楊媽追都追不上，蘇少卿站在秋家大院外，看了許久，臉上露出了微微的笑意，這個小雲，還真是夠頑皮的。“小雲，彆鬨了，瞧你這一身汗的！”顏楚楚含笑著走了出來，恰巧就看見了站在院門外的蘇少卿，登即怔住了。蘇少卿笑著推開門，走了進去：“楚楚，我回來了！”顏楚楚笑著，撲了過去，卻在他懷裡哭了起來：“你可算是回來了！”蘇少卿輕輕地拍著顏楚楚的肩膀，柔聲道：“我答應你會回來的。”楊媽也是驚喜不已：“蘇少爺，你可回來了，少奶奶可是天天惦記著你呢，還以為你過幾天才到，早知道你今天回來，我該多買些菜回來。”小雲倒是傻住了，連皮球也不玩了，呆呆地看著蘇少卿，然後，突然歡呼起來：“爸爸回來咯！”然後就跑了過來：“爸爸回來咯！”顏楚楚慌忙推開蘇少卿，拭去淚水，責道：“小雲，彆亂叫，快叫叔叔！”蘇少卿把小雲抱了起來，笑著問道：“小雲，你念書了沒有？”小雲望了望顏楚楚，又很是不解的看著蘇少卿：“你不是我爸爸嗎？”蘇少卿笑著搖了搖頭，小雲嘴一扁“哇”地就哭了起來：“那爸爸呢，我要爸爸！媽媽，你說戰爭一結束，爸爸就會回來的，為什麼爸爸還沒有回來！”“小雲，乖，彆哭！”顏楚楚把小雲抱過來，柔聲道：“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了……”“我不要……”小雲哭的傷心極了：“我要爸爸回來……嗚嗚……”蘇少卿歉然道：“看來，我回來的有些不是時候，讓小雲失望了！”楊媽道：“這孩子，被寵壞了，一天到晚都這樣鬨，蘇少爺，你可彆往心裡去。”楊媽說著，抱過小雲，哄道：“小雲彆哭，楊媽帶你去玩。”小雲哭了好一會兒，才問道：“去哪裡？”楊媽笑了笑，說道：“楊媽帶你出去玩，好不好？”小雲這才不哭了：“好。”楊媽轉而對蘇少卿和顏楚楚道：“蘇少爺，少奶奶，我帶小雲出去玩一會兒，順便買點兒菜回來。”蘇少卿忙道：“楊媽，不用這麼麻煩！”楊媽笑道：“要的！你們慢慢聊，我先出去了！”顏楚楚看著楊媽抱著小雲走了，才歉然一笑，道：“剛才，真是不好意思……”蘇少卿見到顏楚楚，見到小雲，總忍不住想起秋羽塵，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他是不是該把事情的真相告訴顏楚楚了呢？念及至此，蘇少卿道：“楚楚，真是對不起……我回來遲了……其實，我早就想回來了，隻是，不知道回來了，該如何麵對你……”顏楚楚聽著很是不解，疑道：“少卿，你，你說什麼呢……什麼不知如何麵對……什麼意思？”蘇少卿凝視著顏楚楚的雙眸，反反複複回想起兩年前，遇見秋羽塵的時的情形，仿佛還曆曆在目，秋羽塵拉住宣小柔的手，說的那句“今生今世，絕不負你”如今想來，真是既無奈，又諷刺。顏楚楚看見蘇少卿那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心裡忽而有種莫名的感覺，蘇少卿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她？顏楚楚想問，又不知從何問起，看著兩人都傻傻地站在院子裡，便笑道：“瞧我們，站在這裡做什麼呢？先進去再說吧。”蘇少卿隨著顏楚楚進了客廳，看著那熟悉的一切，想起當初在這裡發生的慘案，那會兒，他進來的時候，看見這一片血腥，委實嚇了一跳，隻是後來，到了前線去，見的死傷卻更多了，每天麵對的都是傷員，每天，都有人在他麵前死去，直到現在，戰爭總算結束了。顏楚楚笑道：“少卿，你愣著做什麼呢？坐呀！”邊說著，邊給他到了杯茶：“如今，可沒什麼好茶喝了。”蘇少卿道；“茶莊的生意可還好？”顏楚楚輕歎了一口氣，道：“實在照顧不來，我正打算把茶莊賣了。”蘇少卿道：“你啊，先是把綢緞莊給賣了，現在又要賣茶莊，你就不打算留點兒東西給小雲？”顏楚楚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道：“這些，本來都是秋家的產業，如今，秋家的人都不在了……我還打算，把這宅子也賣了……我和小雲就兩個人，住這麼大的宅子做什麼呢。”蘇少卿道：“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顏楚楚搖了搖頭，道：“能有什麼打算？走一步，算一步了！”“楚楚，對不起……”蘇少卿望著瓷杯中那一片漂浮的茶葉，許久，才道：“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其實……其實……我本來想寫信告訴你的，可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這件事……一時之間，真的很難說得清楚……可，可事實就是，秋羽塵，他……他沒有死……”顏楚楚嬌軀微微一震，呆立半晌，顫聲道：“少卿，你說什麼……”蘇少卿放下茶杯，起身走到顏楚楚身旁，扶著她坐下，道：“我是說，羽塵，他沒有死！他還活著。”秋羽塵沒有死？這，這到底怎麼回事？她好不容易才接受了這個事實，相信秋羽塵已經離開她了，可是，現在，蘇少卿卻告訴她，秋羽塵還沒有死，他還活著？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楚楚。”蘇少卿自己也覺得有些抱歉，道：“真是對不起，我不該瞞著你這麼久的……”顏楚楚幾乎要哭出來了：“你，你是說，你，你早就知道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到軍營的時候，不是親自證實了，他，他陣亡的消息了嗎？你現在，你現在回來又告訴我，說他還活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少卿，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蘇少卿黯然道：“我不告訴你，是因為，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你，因為，我所見到的秋羽塵已經不是你之前認識的那個秋羽塵了。”顏楚楚完全還沒反應過來，愣愣地說道：“到底是怎麼回事？羽塵他，他到底怎麼了？你說他還活著，可是，他為什麼這麼多年了，都毫無音訊？”蘇少卿低聲道：“楚楚，你先彆急……聽我說……”蘇少卿慢慢地，把兩年前在常德附近，偶遇秋羽塵之事，告訴了顏楚楚，顏楚楚一直聽著蘇少卿把整件事說完，許久，許久，才道：“原來，他真的，還活著……”蘇少卿歉然道：“隻是，很多事情，他已經想不起來了，我本來，想找個時間，好好的跟他談一談，可沒想到……沒想到，第二天，我想起找他的時候，才知道，他已經走了，這兩年，我也一直努力的尋找著他的下落，可一直都沒有消息，我找不到他，又怎麼跟你交代得清楚呢？”顏楚楚喃喃地說道：“可是，他現在，在哪裡呢？他還活著……他答應我，他一定會回來的，可是……可是現在……”顏楚楚再也忍不住，嗚嗚的哭了起來：“他卻不回來了！他連我是誰都忘記了……為什麼……”蘇少卿心裡也有些難過，其實，當初秋羽塵對宣小柔說的那番話，他還沒敢告訴顏楚楚，若是顏楚楚知道了，該有多傷心啊！==========================================一九五零年。美國，波士頓。蘇少卿和顏楚楚到波士頓已經第五年了，五年多前，內戰爆發，厭倦了戰爭的他們決定離開那裡，到國外生活，於是他們把秋家宅院留給楊媽，帶著小雲到了紐約，很快，他們就要在這裡度過第五個聖誕節了。蘇少卿開了一家私人診所，中西醫結合，生意倒是不錯，不忙的時候，還可以開車帶著顏楚楚和小雲四處旅遊，生活倒也美滿。這天晚上，蘇少卿從診所回來，看見隻有顏楚楚一人在家，很是奇怪：“小雲呢，怎麼還沒回來？”顏楚楚笑道：“你忘記了？他今晚露營。”蘇少卿笑道：“真是忘了，要不，今晚我們出去吃飯。我們很久，沒一起去吃飯了。”顏楚楚啞然失笑，道：“今天又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蘇少卿笑道：“不賞臉？”顏楚楚又是搖頭又是笑：“難得你蘇大少爺請客，怎麼會不賞臉？我去換件衣服，就下來。”臨近聖誕節，四處的商鋪都裝飾了聖誕樹，四處洋溢著濃濃的節日氣氛，在一旁雪白中，那紅紅綠綠的裝飾，更讓人覺得愉悅，像在中國過年一般。顏楚楚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好久沒回去了，不知道，家裡一切可都還好？”蘇少卿道：“戰爭已經結束了，相信，現在，他們也能真正的過上團圓年了吧？”蘇少卿才說著，突然在一家花店外停下了車，笑道：“等一會兒！”顏楚楚看見蘇少卿到花店去，不禁笑了笑：蘇少卿還是這樣，三天兩天都送花給她，雖然她說沒必要這麼做，可蘇少卿說，在西方，人家都流行送花，所以他每次經過花店，總會買束花給她，這次，自然也不例外，買的還是一大束火紅火紅的玫瑰，雙手幾乎都捧不過來。顏楚楚接過玫瑰，嬌嗔道：“又花這些錢做什麼？”蘇少卿笑道：“你喜歡就好！這是剛到的紅玫瑰，在這個季節，玫瑰很難得的。我早幾天就訂好了。”顏楚楚道：“這次又是幾朵？”蘇少卿意味深長地一笑，道：“一百零八朵。”“一百零八朵？”顏楚楚好笑不已：“什麼意思？不會是水滸的一百零八條好漢吧！”蘇少卿當真是哭笑不得：“什麼？這和水滸有什麼關係？”顏楚楚看著那一大束玫瑰，笑意盈盈地說道：“不是嗎？一百零八，真好呢？”蘇少卿突然說道：“marry　me.”顏楚楚嚇了一跳：“啊……什麼？”蘇少卿看著顏楚楚，很認真地說道：“一百零八朵玫瑰，是求婚的意思，楚楚，嫁給我吧！”顏楚楚登即羞紅了臉：“少卿，你，你開什麼玩笑？”“開玩笑？”蘇少卿道：“我像是在開玩笑的嗎？我很認真的！楚楚，我考慮得很清楚了！”他說著，立即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錦盒，裡麵便是一枚求婚戒指，蘇少卿道：“楚楚，你看，我連求婚戒指都買好了！”顏楚楚慌得有些手足無措：“少卿……這個，這個，太突然了……”“還突然嗎？”蘇少卿笑了笑：“我還覺得太遲了呢！我早該向你求婚了！”顏楚楚真不知要怎麼回答才好。蘇少卿輕輕地拉過顏楚楚的手，道：“楚楚，我們已經在一起這麼久了，這還不夠嗎？”顏楚楚低著頭，不知如何回答。這幾年，她和蘇少卿朝夕相處，雖無越禮之舉，卻也不是完全沒有感情的，可是不知為什麼……她從來就沒有想過，他們的之間的關係，會有進一步的發展。蘇少卿輕聲問道：“你還忘不了他嗎？”“不是啊……”顏楚楚低垂下眼簾，小聲道：“還是，先問一下小雲的意思吧……”蘇少卿笑道：“我明白。那明天，他回來，你再問問他的意見。”顏楚楚紅著臉，好一會兒，才說道：“對不起，少卿，我……”蘇少卿道：“彆說對不起，好嗎？”顏楚楚抬起頭，望著蘇少卿的眼眸，怔了好久，才緩緩的點了點頭。……第二天是禮拜日，蘇少卿沒有回診所，而是開車帶顏楚楚到學校一起去接小雲回來，小雲今年才讀一年級，這也是他第一次的露營，不知道多高興，在車上，說個不停，顏楚楚卻想著蘇少卿昨天對她說的事，一直心不在焉的，都沒注意聽小雲在說什麼。“媽咪！媽咪！”小雲叫了好幾聲，顏楚楚才回過神來：“啊，怎麼呢？”小雲不高興了：“媽咪，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嘛！”顏楚楚忙摟住小雲，道：“不好意思，你再說一次，剛才你說什麼呢？”蘇少卿在前麵邊開車車邊笑道：“小雲剛才說，聖誕節想請他的美術老師到家裡來吃飯。”“美術老師？”顏楚楚笑了：“是不是漂亮的女老師？”小雲嘟起嘴，道：“才沒有呢！是男老師！”他說著，又興奮起來：“媽咪，他跟我們一樣，都是中國來的哦！姓陳的，長得可帥了，而且又是單身的，我們的班的女生都好喜歡他呢！”顏楚楚又好氣，又好笑：“人小鬼大！”蘇少卿忍不住問道：“小雲，你為什麼要請陳老師來家裡吃飯呢？”小雲道：“陳老師剛到美國來，又沒有家人，自己一個人過節，多可憐啊！所以，我就請老師來我們家一起過聖誕節啦！”他說著，問顏楚楚道：“媽咪，你不會不答應吧？”顏楚楚本來還想和小雲說一下昨天蘇少卿跟她說的事，這樣一來，反而更不好說了，隻得答應道：“怎麼會不答應呢，你都跟老師說好了，不是嗎？而且，你們老師又是中國人，在美國，大家也都算是老鄉了！”“太好咯！”小雲拍著手，道：“媽咪，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答應的！”顏楚楚笑道：“那你們老師喜歡吃什麼呢？”小雲道：“當然是中國菜了！中國的家常菜最好！”顏楚楚拿小雲真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隻得笑道：“好，好，知道了！那就這麼說好了，過兩天，平安夜，請陳老師到家裡來吧！”“媽咪，你最好了！我愛你！”小雲說著，摟著顏楚楚，就親了一口。……平安夜，飄起了大雪，房間裡暖爐生起火，照著聖誕樹上的彩燈，更顯得暖意融融了。顏楚楚自然親自下廚做中國的家常菜了，蘇少卿正在餐廳幫忙擺放餐具。門鈴一響，顏楚楚和蘇少卿就聽見小雲就歡呼著跑去開門：“陳老師，你來了！咦，這是什麼？香檳酒嗎？我媽咪在廚房裡做菜呢，是正宗的中國菜哦！”小雲說著，蹭蹭蹭地就跑進廚房：“媽咪，陳老師來了！”“好啦，好啦！”顏楚楚把爐子的火調小了些，擦乾淨手，道“來了！”“快些嘛！”小雲不由分說地拉著顏楚楚就跑出廚房：“陳老師，這是我媽咪……”他正站在窗前，看著窗外飄飛的雪花，聞聲回過頭來，微微一笑：“你好……”話沒說完，笑容便僵住了。顏楚楚更是驚得目瞪口呆，腦子一片空白，若不是扶著門框，真要昏過去了，迷迷糊糊間，隻聽到小雲說道：“媽咪，這是我的美術老師，陳秋雨。”“陳——秋——雨？”顏楚楚慢慢地緩過神來，一字一字地問道。“怎麼還不請老師進來坐？”蘇少卿邊說著，邊從餐廳走出來：“陳老師……”話沒說完，整個人就呆住了。倒是他，先笑了：“怎麼，這麼巧，想不到，會在美國，遇到你們。”小雲很是疑惑地問道：“老師，你認識我媽咪？”小雲卻不知道，他的老師，不姓陳，更不叫陳秋雨，他的真名，叫秋羽塵。顏楚楚忍不住，轉身跑進廚房，傷心的哭了起來。小雲嚇了一跳，忙跟著跑進去：“媽咪，你怎麼了，媽咪？”秋羽塵神情很是尷尬，沉默了許久，朝廚房看了一眼，才問蘇少卿道：“你們兒子？這麼大了？”蘇少卿冷冷一笑，道：“你還記得她嗎？你不是早就把她忘了嗎？你心裡就隻有你的小柔，不是嗎？”他越說越氣，越說越大聲，吼道：“我兒子？那是你兒子！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之後，不久，楚楚就發現她有了身孕，可她怎麼聯係，都聯係不上你……你這一走就是這麼多年，一點兒消息都沒有，你知不知道，這幾年，楚楚是怎麼過的？你倒好，心裡就隻有那個小柔，你，你對得起楚楚嗎？”“你，你說什麼？”秋羽塵身子微微一晃，險些要暈了過去：“你說，你說，小雲，他，他是我兒子……”蘇少卿恨恨地瞪著秋羽塵，真想給他一拳：“早知道是這樣，當初，我就把楚楚帶走，不讓她跟你回秋家了！她也不用受這麼多苦了！”“好了……”顏楚楚哭著跑出來，道：“你們能不能彆吵了！”小雲早已經哭的淚汪汪的了：“叔叔，你說得，都是真的嗎？這是不是真的？陳老師，他真的是我爸爸嗎？”蘇少卿又氣又恨，道：“你自己問他去！”小雲掙脫顏楚楚的手，跑到秋羽塵麵前，哭道：“陳老師，你告訴我，你到底是不是我爸爸？”秋羽塵蹲下身來，撫摸著小雲的頭發，哽咽道：“小雲，你都長這麼大了。”小雲追問道：“老師，你說啊，到底是不是！可是，媽咪說，我原來是姓秋的，跟爸爸一個姓，為什麼老師不是姓秋？”小雲入學之後，改跟顏楚楚姓，叫顏淩雲，可是，他卻知道自己原本是姓秋的。秋羽塵好想哭，他把小雲抱進懷中，顫聲道：“媽媽沒有騙你，你是姓秋，爸爸也姓秋，不叫陳秋雨，叫秋羽塵。”小雲嗚咽著，連聲問道：“你真是我爸爸？你真是我爸爸？”“嗯……”秋羽塵答應著，眼淚早已經流下來。小雲忍不住又大聲的哭了起來：“為什麼，你為什麼現在才回來，你是不是不要我和媽咪了，你為什麼要丟下媽咪，為什麼要丟下我……為什麼……”“對不起，小雲，對不起……”除了對不起，秋羽塵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什麼了。小雲緊緊地抱住秋羽塵，問道：“爸爸，那你以後還會不會走？”“不會！”秋羽塵馬上說道：“我以後，再也不會離開你們了……”“得了吧！”蘇少卿氣不過，衝上前，道：“那你的小柔呢，你不是說，你這一輩子，都不會負她的？”秋羽塵緩緩起身，沉默許久，才道：“她已經走了。”“什麼？”蘇少卿皺了皺眉：“什麼意思？”秋羽塵黯然道：“其實，當時，你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身患絕症了……我為了替她治病，跑了很多地方，可最後，都還是救不了她。都是因為我，她一家人都被日本鬼子殺死了，我答應過她父親，要照顧好的……又怎麼能辜負她呢……”蘇少卿臉色一變，道：“你沒有失憶？”秋羽塵苦澀一笑：“有些事，寧可真的忘記了，那也不用這樣的心痛了！”蘇少卿氣惱不已：“那，那，那你也不用這麼久，都不寫封信回來吧？你知不知道楚楚有多擔心你？”秋羽塵歎了口氣，道：“我何嘗不知道，可我又該怎麼跟楚楚說？與其讓她這樣空等下去，倒不如讓她認為我已經死了……而且，我想著，有你照顧著，楚楚一定能過得很好……”“放屁！”蘇少卿怒道：“過得很好？楚楚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一天開心過？就是一直放不下你，才一直拒絕我，不肯接受我……你知不知道……”“行了，少卿……”顏楚楚哭得傷心極了：“你不要再說了……求求你，不要再說了……”“媽咪，不要哭啊！”小雲感覺跑過去，伸手替顏楚楚擦淚：“爸爸不是答應我們，以後都不會再離開我們了嗎？”“楚楚……”秋羽塵望著顏楚楚，哽咽道：“其實，我回去找過你們……可是，回到家裡，才知道，你們早就搬走了，家裡空無一人，楊媽也不在了，就聽鄰居們說你們早就出國了，我也不知道，你們會在哪裡，隻能漫無目的的找……可沒想到，我真的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天，還能再見到你……楚楚，你再給我個機會好嗎？給我一個照顧你的機會……”“不行！”蘇少卿立即衝上前，攔在秋羽塵麵前，毫不客氣地說道：“不可能的！因為楚楚已經答應我，要嫁給我了！”顏楚楚一怔，秋羽塵更是愣了：“什麼？”蘇少卿大聲說道：“沒聽清楚是嗎？楚楚她已經答應嫁給我了，很快就是我的妻子了，你已經沒有機會了！”秋羽塵又急又氣：“不是的，楚楚，你，你聽我說，你聽我解釋……當年，我，我真是的很無奈的……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辜負了你，你再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蘇少卿麵無表情地推開秋羽塵，道：“秋羽塵，你滾開！你以為楚楚還會再相信你嗎？當年你也是這麼說的，結果，還楚楚白白等了你這麼多年！你現在，又要楚楚再等你是嗎？你不用再說了，楚楚不會答應你的！”他說著，轉到顏楚楚身旁，拉過顏楚楚的手，道：“她要做我的妻子了，不會再等你了！”“楚楚！”秋羽塵急了，衝上前就要從蘇少卿手中把顏楚楚拉走，蘇少卿秀眉一抬，道：“怎麼，你要搶啊！”秋羽塵沒好氣道：“搶就搶，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又不是沒搶過！”蘇少卿一瞪眼：“你真敢搶？”秋羽塵馬上道：“你看我敢不敢搶！”小雲早已看呆了，哭了一會兒，又覺得有些好笑。顏楚楚又氣又羞，趕緊甩開蘇少卿的手：“你們，你們在胡說什麼呀！”蘇少卿道：“楚楚，你不是已經答應嫁給我了嗎？”轉而又對秋羽塵道：“我們很快就要舉行婚禮了，你倒是來搶啊！”秋羽塵不以為然，道：“那就再搶一次，有什麼大不了的！”蘇少卿又是奇怪又是好笑：“你真的搶過？”秋羽塵朝顏楚楚看了一眼，顏楚楚急壞了，整個人撲上去，捂住秋羽塵的嘴，嬌嗔道：“不許說，不許說啊！”秋羽塵順勢攬住了顏楚楚的纖腰，輕輕地拉開她的手，低聲道：“你答應嫁給我，我就不說……”話音剛落，才發現蘇少卿神情有些不對勁，正一臉壞笑的看著他們。秋羽塵沒好氣道：“笑什麼笑！”蘇少卿道：“你這句話，早就該說了！害我等這一頓喜酒，等了這麼多年！你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等我想要求婚的時候才出現，你什麼意思？故意跟我過不去啊！”說著，把戒指取出來，放在桌子上，道：“你自己看著辦吧！想求婚，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還有鑽戒，都不能少！否則，我可不答應！”秋羽塵凝望著顏楚楚，深情款款地說道：“那當然，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搶到的新娘。”“砰！砰！砰！”隨著幾聲禮炮聲響，半邊天空都被照亮了，小雲歡呼著跑到院子裡，開心地叫道：“放煙花啦！放煙花啦！好漂亮啊！”……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