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永喜歡喝酒,這是他們院人人都知的事情,平時小酌,聚餐一定要喝個痛快。去年把自己學生喝進了重症監護室,他常常開玩笑說下一個可能就是自己了。“你在刑偵支隊怎麼樣?環境還適應不?你那個隊長叫什麼來著?”陸教授和許乘月一起支開餐桌,擺上一疊花生,一盤酒糟毛豆,一盤時蔬一碗蒸菜,就等師母的玉米排骨燉好。“挺適應的。我們隊長……您是說顧隊嗎?顧雲風?”“對對對,就是那小夥子。”“我聽老趙,你們趙局說啊,這小夥子小時候母親就去世了,癌症。他爹也是不容易,原先是安防公司的工程師,後來把錢都花去治病了也沒救過來。沒過幾年他就改行了,也不知道做什麼去了。倒是他這兒子挺不錯,畢業後先是在市局,第二年調到支隊一線,分析能力很強身手也好,雖然年輕但去年還是給他提了副隊。”“刑偵方麵,你可以跟他好好學學。你們最近在忙什麼案子呢?”看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陸永趕忙擺擺手,“哈哈哈,我知道了,這些是機密,機密,不能泄露。”“這些是不好透漏。不過我有個問題想請教您。”“你說。”“最近的一起案件中,牽扯到零五年的一件舊案,我想知道受害人的信息,特彆是有一位已死亡的女性,她可能是另一起案件的突破口。但這幾年出台了些新規定,這些都是公民個人**。除了查看案卷,沒辦法直接知道這些信息。”陸永皺眉思考著:“你們在刑偵隊應該知道的更多吧,我也不怎麼關注這些。你可以試著查找一下,雖然零五年信息比不上現在,很多數據可能也沒留存。但總會有辦法找到的,比如……”“你可以試試從死亡記錄上去查?或者醫院出具的死亡鑒定書?限定時間,地點,年齡,死亡原因,總能縮小範圍進一步判斷,這些是你的專長,對吧?”從陸教授家離開後許乘月直接去了三所的實驗室。他有兩個目的,第一是用三所的權限通過畫像搜索得到的六·一九案中死者關建華的曆史監控錄像,他需要通過查看監控找到關建華在此前一個月內所有可疑的社會關係和行動軌跡。第二是嘗試尋找春秋的真實姓名,找到她可能的親屬關係。其實,到目前為止並沒有任何明確的證據證明關建華的死和十八年前人口販賣案有直接聯係,尋找她的名字,更多是自己的好奇心作祟。他將關建華生前三十張不同角度的麵部照片輸入畫像搜索係統中,時間在五月十九日至六月十九日,全天二十四小時,地點全南浦市。大約過了一個小時,總共查詢出一萬一千六百張監控係統拍下的包含關建華的影像。一萬一千六百張。許乘月可以在一秒內記住十二張圖片,一萬一千六百就是九百多秒。十五分鐘,工作量並不算大。關建華出獄後租住在一個小旅館,平時經常外出,中午喜歡在小旅館旁邊的中餐廳吃飯,晚飯很少出去吃,鑒於他不用手機,應該是自己做飯。一個月內見麵次頻繁的有兩個人,一個中年男子姓名未知,還有一名中年女性,許乘月認出來她是十八年前六·二四案的主犯曹燕。除了這兩人,還有一個人和關建華有過十次以上不同地方的同框。這個人是袁滿。但從監控錄像上看,關建華和袁滿每次同框的距離都在三米以上,袁滿在前,關在後,無一例外。關建華在跟蹤袁滿。現在看來,無論如何,關建華案都和過去這件案子脫不了乾係。他揉了揉雙眼有些口渴,準備接杯水卻發現自己忘了拿保溫杯,應該是忘在陸教授家了。他隻好勉為其難地在實驗室裡找了一個一次性紙杯接了杯開水,忍受著紙杯廉價的氣味。腦海中又回放了幾遍二人同框錄像,許乘月突然發現袁滿有明顯向後張望的動作。她頻繁地左顧右盼,再猛然回頭,有時快速向前走路甚至一路小跑。很顯然,她意識到自己正在被跟蹤。但那天報案時她卻絕口不提,還表現的若無其事。陳鈺不說肯定是她並不知曉,但袁滿的隱瞞……她想做什麼呢?他給顧雲風打了電話,對方一直沒接。舒潘和文昕說顧隊今天下午請了假,臉色不太好可能是身體不舒服。他隻好將監控錄像的文字總結寫成郵件,發到顧雲風的郵箱裡。然後,就是尋找女孩春秋背後的故事了。看完這一萬多條監控錄像,許乘月意識到無論是袁滿,還是春秋,都是案件的中心,是暴風眼。零五年六月去世的女孩,年齡在十七到十九歲之間,死亡原因是虐待致死,失血過多並伴有性侵跡象。他將符合條件的死亡記錄一一篩選出來,總共不到十個。那這十個人中……從三所回來已經是晚上了。太陽西下時整個天空都是紅的,開車時差點追了尾,被對方指著罵了一頓。小區裡的人工湖養了一堆青蛙,樹上滿是知了,晚上很嘈雜,聲音比鳴笛的汽車還具有穿透力。他躺在客廳的沙發上閉目養神,半響,聽見電視節目變得喧鬨起來。睜開眼,發現電視裡在放八卦綜藝節目。一條娛樂新聞一晃而過:昨日,神秘男子深夜護送air女團主唱回家,高考失利愛情得意。他暫停看了下新聞中拍到的照片,這神秘男子身上的休閒襯衫好像是顧雲風昨天穿那件……感情這神秘男子就指的顧雲風啊。電視屏幕上飄過網友的彈幕——這群娛記什麼鬼?小滿還不到十八歲啊!——深夜護送,下午七點天都沒黑能叫深夜?他關上電視繼續閉眼歇息,是啊,不就送個人嗎,怎麼還上八卦新聞了。腦海裡卻一直徘徊著白天他通過死亡記錄和法醫鑒定書查詢到的那個名字。零五年六月,因為心地善良而護送惡魔回家的女孩,在第二天夏日的雨夜中消逝在荒蕪的雜草叢中。他沒敢查詢那個名字背後的親屬關係,他心裡已經有了模糊的答案。女孩的名字叫顧椿秋。明天,就是她的忌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