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燕怎麼確定袁滿是自己女兒的?“啊?這個我還真沒多問……”頭發早已稀疏的中年大叔眉頭緊鎖:“血脈相連心有靈犀?”“不對。”顧雲風搖頭,一隻手撐著腦袋:“你要是十幾年不見你兒子,看著再像也不敢隨便認吧。”“這倒也是,曹燕出獄前見過的袁滿,還是個嬰兒呢。”更何況,袁滿並沒有遺傳曹燕的相貌和個性。把她們的照片放一起,一眼看去根本不會聯想到這是母女二人。刑偵隊審訊室內。這是劉焉今天第二次被提審了。看見顧雲風走進來,他猛地往後退了幾步,感覺臉上火辣辣地疼痛。似乎又回想到早上自己被一拳打臉打暈在地上的事。“坐啊,怎麼看見我像見了鬼。”顧雲風徑直走過去,坐在劉焉對麵的椅子上,單手拿著電腦,抓著件灰色外套,順手搭在椅子靠背上。“你是劉焉吧。”“是。”惶恐地點頭。下一秒又把腦袋向前伸期待地問他:“警官,你們抓到凶手了嗎?”“凶手?”“就是殺了燕姐和老關的……”“還沒呢,你這麼害怕啊?”眉眼向上,又好氣又好笑:“隻要你好好配合,出去之前肯定能讓凶手進來,你就不會有事了。”“下午有個同事跟你交流過了,我來是有幾個問題要再問問你。”他打開電腦,一低頭看見劉焉桌子下兩隻僵硬的胳膊不停哆嗦,隻好將桌子上一杯水推到他麵前:“緊張什麼啊,喝點水。”“現在也挺晚了,咱們早點溝通完,你也可以儘早休息。”“是是是。”劉焉小心翼翼接過杯子,握在手裡不敢動。“你和曹燕,關建華一同策劃了敲詐勒索袁滿的犯罪行為,是嗎?”“是……不對不對,燕姐是主謀,我是從犯,從犯。”他趕忙辯解道:“是燕姐說去敲詐明星的。”“你知道袁滿和曹燕的關係嗎?”“知道啊,她閨女嘛。燕姐跟我們講的。”“那……曹燕怎麼確定袁滿是自己女兒的?”他胳膊靠在桌上,手撐著額角,清咳一聲盯住對麵的嫌犯。“怎麼確定的?”劉焉第一次被問到這個問題,有點蒙圈地撓撓後腦:“血緣關係,心靈感應吧?”顧雲風:“……”“你看那些牲畜不就是嘛,聞個味道就知道哪個是自己的崽。”這比喻用在這居然異常恰當?“我說錯什麼了嗎?”劉焉下意識地摸了下自己傷痕累累的臉,垂下眼瞼戰戰兢兢。“她第一次懷疑袁滿是自己女兒,是在什麼時候?”他隻好換了種問法。“這得讓我好好想想……好像是有一天路過上南區一個商場。”他一拍腦袋,剛好拍到自己傷口上,疼得嗷嗷直叫:“就雲耀地鐵站那,很高檔一商場,上麵有個播放廣告的顯示屏,剛好播到那個什麼女團……”“air女團。”“對對對,就是那個名字。”他點點頭:“然後燕姐就愣在那了,在那顯示屏下站了好久,然後問我們裡麵有個小姑娘好不好看,跟她有沒有哪裡像。”“然後呢?”“大概就是從那時開始,燕姐就挺留意這個小姑娘了。”“那她什麼時候確認袁滿是自己女兒的?這時候隻是懷疑吧。”“就留意了一段時間,大概半個月,還是一個多星期,記不太清了,反正後來就逐漸確認了。”聽著劉焉這圇圇吞屯的回答他眉頭緊鎖,“中間發生了什麼特彆的事情?”“特彆的事?”“見過什麼人,去過什麼地方,甚至看了某場電影聽了某首歌。”他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背後的外套輕輕壓出褶皺,目光如炬。“這個嘛,我們都不搞你說的這些文藝玩意。”劉焉喜歡賭,賭到負債累累也不罷休,曹燕他們平時也就打打牌打打麻將,在監獄裡呆久了,娛樂方式和外麵的世界是脫離的。“不過……我記得她那段時間去了很多兒童福利院。”他突然兩眼放光,顧盼神飛:“有一天,去完一家福利院後,就開始說確定這是她女兒了。”“還記得那家福利院的名字嗎?”搖頭。“星雨兒童福利院?”他指尖輕敲了桌麵三下,試探著提了下。“哎喲,這我真不知道,她又不跟我們講這些。”劉焉趕緊解釋:“我們搭夥撈錢,又不是搭夥過日子,見麵也是討論怎麼騙錢,不關心私生活。”還挺有自知之明。顧雲風看了他一眼,他那總歪向一邊的猥瑣眼神難得真誠了一回,滿臉訴說著我沒撒謊我真不知道我們就是搭夥詐騙而已。“小兄弟,我就知道這麼多了,可以結束了不。”見他突然沉默了,劉焉趕忙提醒他:“我這白天受了傷,需要休息,休息啊。”“您也知道我這傷是怎麼造成的,疼啊,真疼。”顧雲風已經不記得這是他今晚第幾次喊這疼那疼的了,他抬手看了眼手表,起身拿過椅背上的灰色外套,從容不迫地穿上。昨天夜裡的滂沱大雨給整個夏天都澆了盆冷水,他拉上外套拉鏈,無視劉焉的鬼哭狼嚎,雙手撐著桌子向前傾斜,淡定地直視對方:“你剛剛說曹燕第一次懷疑袁滿是自己女兒,是看到了air女團的廣告宣傳片?”劉焉轉了下眼珠,想起來自己是這麼說的。“然後她問你們什麼?”“問我們袁滿和她像不像……”劉焉正奇怪這年輕人怎麼糾結起這件事,就見他從紙質檔案袋裡抽出兩張打印出來的照片,一張是袁滿,還有一張是曹燕年輕時的影像。“那你告訴我,像嗎?”照片中的袁滿元氣十足,手裡拿著一把吉他,一雙眼睛明淨清澈,圓形小臉單純可愛。而年輕時的曹燕有一雙奪人魂魄的丹鳳眼,顴骨高嘴唇薄,一顰一笑儘是嫵媚。“不像。”臉型五官都不一樣,更彆說氣質了。“那她怎麼迅速意識到這可能是自己女兒?”顧雲風反問他。“這……為什麼啊?”“因為袁滿和她父親長得很像。”說出來的一瞬間他突然意識到有些更加隱秘的事情在逐漸被揭開。沈世生,曹燕當時的丈夫,和她一起誘拐少女的主犯。顧雲風在電腦上翻出沈世生執行死刑前刊登在報紙上的新聞影像,作為少女誘拐案唯一被判處死刑的人,係統裡留存了不少他臨行前的影像。“奇怪啊,她和沈世生長得也不像。”單手托著電腦,三人的五官在他腦海中怎麼也重合不上。“你看,曹燕和沈世生都是單眼皮,袁滿眼睛那麼大還是雙眼皮,基因變異?還是她去割了個歐式大雙?”“您的意思是……?”劉焉茫然地坐在那。“沈世生是袁滿的父親嗎?”他放慢速度,一字一字地念出來。這個問題似乎並沒有出乎劉焉的意料,他眉頭都沒皺一下,輕描淡寫地搖著頭:“這我哪知道……燕姐當年在我們圈子裡玩的挺開,在外麵都說自己單身。”顧雲風重新坐回椅子上,明明是最躁動的盛夏,卻忽然感受到徹骨涼意。它們爭先恐後鑽進骨縫中,侵襲血液,連指尖頭皮的神經末梢都未能幸免。甚至身體裡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質疑著:做了這麼多年孤兒的袁滿可能還有個親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