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這是打算長住了?”看著許乘月從拖來的二十八寸行李箱中把毛巾, 牙刷, 杯子, 衣物還有保溫杯一件件拿出來, 終於忍不住問他。“應該不會超過兩年吧?”他頭也沒抬, 彎腰在夾層裡拿出幾件幾乎揉成一團的襯衣,皺眉搖了搖頭,從空蕩蕩的門櫃裡拿了幾個衣架掛好,直接放了進去。“有掛燙機嗎?”他指著衣櫃裡的衣服問。“啥?”顧雲風刷著牙說話口齒不清,反應過來是什麼東西後,連忙漱口刷杯子從旮旯角裡翻出一個小型蒸汽電熨鬥:“隻有這種。”看著許乘月有點嫌棄的眼神,他揉了下對方的腦袋說著供你吃供你住還被迫給你當保鏢, 就彆挑三揀四了, 湊合湊合閉嘴彆挑刺。“你看看還有什麼要買的生活用品, 不太貴我就幫你買了。”說著顧雲風拿出手機, 登上電商app開始看家具, 他需要立刻馬上買一張床放進他那貼滿照片和案情分析的小臥室裡,如果許教授真要常住,就把他趕到那小黑屋裡去,不能讓他一直霸占著自己的房間委屈自己躺沙發。“許教授, 你喜歡什麼尺寸的床?”他劃著頁麵,想起還是要征求下使用者的意見。“寬不小於一米八, 必須實木,環保漆,框架結構, 床板非拚接,紅木或者黑胡桃木,再不濟就橡木吧,鬆木太軟不考慮……”“好了明白了,包你滿意。”他趕緊阻止對方繼續說下去,他那小黑屋,頂多放個一米五的床,他也沒多少錢,隨便買買好了。於是他按價格從低到高排序,選了個靠前的店子。許教授也比較瘦,一米二夠了,迅速地購買付款預計一周內寄到家裡上門安裝。當然最好的辦法還是儘快找到許教授當時意外墜樓的真相,讓他徹底脫離所有危險。他隱約覺得這些事和許教授所在的實驗室,和南浦大學,甚至和他進入一線所要服務的這個ai偵探係統,都有著脫不清的關係。說到這個ai偵探,到底是什麼樣的東西?“其實我挺擔心。”許乘月覺得胳膊舉著有點酸,他停下正工作中的電熨鬥,整個房子突然安靜極了。他轉過身望著顧雲風說:“要是真的拖了兩年也解決不了,後續該怎麼保證我們的安危?”“首先,不是我們,是你。”顧雲風從冰箱裡拿出個冰鎮西瓜,一刀劈成兩半。他嘟噥著:“我可沒被誰盯上,除了你。”“其次,要是一直找不到迫害你的人,我們可能活不過兩年。”他滿眼悲哀地抬起頭,把一半西瓜放在許乘月麵前,中間還給他插個勺子。他用手比劃了下尺寸,覺得這半個西瓜挺大的,許教授一個人肯定吃不完,就把剩下半個又放回了冰箱。他盯著半個西瓜中間的那把勺子,突然想起來家裡就這一把。勺子也隻能公用了。女朋友也更難找了。顧雲風無奈地搖搖頭:“最後,你這樣會耽誤我終身大事的。”他心想自己真是倒黴透了,定時炸彈從天而降,直接扣在了他身上,掙脫不掉。“關我什麼事?認識我之前你也沒找到。”許乘月沒跟他客氣,拿著勺子挖了最中間的一塊。“誰說的?瞎說。”他可是公認的異性緣好,尤其對年紀輕輕的少女,人稱少女殺手。終身大事暫時沒有譜也是因為一來自己太忙,二來絕不禍害單純少女,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他累死累活忙乎一年,好像也存不下什麼錢,都買不起送給對象的定情信物。想到這裡,他眼前似乎浮現出舒潘和幾個小警官在草叢裡彎腰尋找他所說的貴重物品的畫麵——被他丟到路邊雜草裡許乘月的手表。自己一時衝動犯的錯,還是讓其他人幫著分攤了。他正痛心疾首想指責許教授隻知道挖最中間的西瓜,突然看到一旁的手機閃了一下,大概是收到了什麼群消息。閃屏的一刹那他眼疾手快,抓住許乘月手臂,指著手機屏幕上的畫麵說:“這是什麼情況?”許乘月的手跟著抖了下,低頭看了眼自己手機,屏保上顧雲風疲憊地看著自己,但雙眸有神嘴角帶笑,滿眼都是溫柔。他看著這張照片就覺得心安。“這你啊。”“我知道。我是問你拿我做屏保乾嘛?”“辟邪除妖?”許乘月茫然地看著他:“你看你一臉正氣,可以鎮壓邪祟。”“許教授,你還有沒有點羞恥心,你不覺得這樣太……”他搶過許乘月手裡的勺子舀了一口西瓜,冷靜自己。“太怎麼了?”“太少女心了。”他把太給兩個字吞下去,尷尬地笑著:“能麻煩您換個嗎?”“哦,不想換。”許乘月不情不願地用著熨燙功能極差的電熨鬥:“不就一張照片嘛,你也可以禮尚往來啊,拿我做屏保。”晚上顧雲風睡得很早,認認真真地檢查門窗有沒有鎖好,窗簾拉沒拉上,牆角天花板有沒有被裝監控後,抱了床薄毯子孤獨地躺在沙發上。早上突如其來的襲擊讓他緊張了一整天,身心疲憊比加一整夜班還勞累,躺下沒多久就大腦一片空白睡著了。半夜他迷迷糊糊地爬起來,去了趟洗手間,走出來分不清東西南北,一頭撞在了臥室的門上。平常他沒有起夜的習慣,這天大概是西瓜吃多了。昏昏沉沉的腦袋裡一直想著我在哪我是誰我要乾什麼,習慣性地走回了平常睡覺的房間,掀開被子就躺了下去。下一秒他突然碰到了什麼人的手,瞬間就清醒過來。警覺地環顧四周,月光透過窗戶飄進來,在這僅有的光亮下他才發現旁邊躺著個人,反射性地跳下去,打了個哈欠開始回想著這一天到底在做什麼。他拉上窗簾,走到床邊坐下,許乘月眉頭緊鎖,雙手抓著床單。他似乎沒有做個好夢,還在因為驚心動魄的一天心神不寧。黑暗中的呼吸聲急促但均勻,顧雲風順著這呼吸聲伸手觸摸了對方的臉,然後立刻收回來,握住他噩夢中顫抖的手。不知過了多久,就在顧雲風身體一歪差點睡著時,下墜的瞬間驟然清醒。他想起身委屈自己回去睡沙發,才發現許乘月也緊緊握著他的手,費了點力氣也沒掰開。“不要走。”他沉睡著輕輕說著夢話。不知是說給誰聽。明明隻是夢裡的話,顧雲風怎麼也不敢動了。黑暗中他連呼吸都不敢用力,小心翼翼地靠在床沿,坐在地毯上,趴在床邊打了十幾個哈欠終於重新睡著了。——————————頭疼,嗓子疼,眼乾咽喉痛。這就是開著空調在床邊趴著睡著的代價。顧雲風打了個噴嚏,睜開眼臥室裡一片漆黑。他從床上坐起來,抽出一張紙揉了揉鼻子,穿著拖鞋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外麵早已天亮了。伴隨著又一個響亮的噴嚏,擦了擦鼻子,拿起鬨鐘,剛好到了鬨鈴響的時間。穿著涼拖萎靡不振地打開臥室房門,許教授已經穿得整整齊齊坐在沙發上泡了杯茶。“啊……早。”他洗了把臉,從冰箱裡拿出牛奶和昨天剩下的幾個包子,放在微波爐裡加熱半分鐘,然後端到餐桌上。“你感冒了?”許乘月拿起茶幾上的眼鏡戴好,看見他發紅的鼻子和垃圾桶裡憑空多出來的紙巾。“可不是……”話沒說完就又來了個噴嚏,他在櫃子裡翻了半天找到點感冒藥,就著保溫杯裡的熱水喝下去。“也不知道昨天怎麼回事,我記得我原本躺沙發上的啊?”在他模糊不清的印象中,自己半夜去了趟衛生間,然後稀裡糊塗跑回自己臥室,居然靠在床邊睡著了。那他醒來為什麼又躺在了自己床上?可能是夢遊了吧,找時間去醫院看看。他在鏡子前揉了揉自己雜亂的頭發,有幾根突兀地立起來,怎麼也壓不下去。“剛剛隊裡來了電話,八一九案件發生前後二十四小時的有關人員都聯係上了。”許教授說著拿雙筷子扒拉了盤裡的包子,最終還是夾住一個,一臉嫌棄地吞了下去,瞬間滿嘴韭菜味道。他印象中顧隊的廚藝挺好啊,自己剛來,拿幾天前剩下的包子太敷衍了,韭菜味道都有點變了。——————————舒潘翻著徐遠橋拿來的屍檢報告,一邊做著四位被訪者的調查報告。除了幾位被害者,案發前後二十四小時有在江家出沒的總共就五人,早上來的四個人分彆是江家的燒菜阿姨,送快遞的快遞員,還有兩個自稱非法藥物受害者的。江水珊的家教說早上要上課,下午才能過來。“顧隊,許教授,這幾個人初步看下來都沒什麼問題,阿姨離開的時候幾位受害者都還活著,並且她不是最後一個見到江家人的,她走後那個家教還在彆墅裡。”舒潘給他們放了一直為江家提供三餐的曾阿姨的錄音,錄音中一個高昂尖銳的女聲,吐字清晰語速極快,她十分委屈地說自己走的時候那幾個人都還好好的,誰知道江洋回來後就出了事。她離開的時候是晚上七點半,當時一起吃晚餐的隻有遇害的三位女性,因為被供電局斷了電,江家又被立案調查不敢聲張,他們臨時點的蠟燭。她不習慣沒有燈光就早早回去了。大約在九點時,江洋才開車回家。說著她還報了一大堆菜名,說沒想到這是自己給他們江家做的最後一頓晚餐最後一道菜。聽得隻吃了隔夜包子的兩人直咽口水。“把這些菜名記下,去查現場遺留的垃圾。”他對旁邊的文昕說,接著放快遞員和兩位維權者的錄音。這三人到江家的間隔時間很短,都集中在早上九點到十點之間。九點零五分,快遞員進入小區,九點十分按了江家的門鈴但無人應答。隨後他撥通了江洋的電話,沒人接隻好拿著包裹走人。包裹是江洋三天前下的訂單,一隻錄音筆。而那兩個藥物受害者運氣就不那麼好了,他們敲了半個小時的門也沒人應,最後堵門口打算潑油漆時,剛好見到江家的小兒子江泉托著個箱子回來,兩人趕緊架著小夥子讓他開門,想把裝聾作啞的江榮華逼出來給個說法。誰知一打開門,江洋不僅沒躲著,還坐在正中央被剁手跺腳。看到血淋林的現場,滿地的鮮血和腥臭味讓他們瞬間晃了神,兩眼一黑呆在原地動不敢動。過了幾分鐘聽見江泉嚎啕大哭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嚇得魂飛魄散後就拔腿跑了。“現在就等那家教的筆錄了,顧隊你說這也真是奇了怪了,凶手是怎麼進的彆墅又怎麼逃走的?”從監控上不難發現,最後一個見到江家人的是江水珊的家教,附近一所大學數學係的學生,叫邱露。她在晚上九點零五分離開了彆墅,並在九點十分的時候遇到開車回家的江洋。這之後到案發,再沒有任何人進過他們彆墅的大門。而案發後直到警察趕往現場,根據小區內部的監控來看,也沒人從彆墅裡出來。這個神通廣大的凶手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接近他們,殘忍地殺害所有人,最後不留痕跡地消失。“怎麼進出的彆墅……”顧雲風兩腿交疊躺在辦公室的藤椅上,揉著眉心往後靠著,閉眼冥想。最後一個遇到江家的外人是小女兒江水珊的家教,她出門時剛好碰到江洋,江洋搖下車窗跟她打了招呼,然後就立刻開著車駛入地下車庫。地下車庫位於彆墅的負二層,電梯直接通入彆墅內部。所以當天晚上江洋進入地下車庫後,不需要被彆墅附近的監控拍到,就能順利地回到家中。如果凶手和江洋一樣,就可以避開監控進入室內了?他迅速睜開雙眼,兩手撐著扶手站起來,走到桌上電腦前,把監控重新倒回到江洋開車進入車庫的時刻。整整兩天內,隻有江洋的這輛車,在這個時刻進入過彆墅車庫。他抬頭望著二人,指著畫麵中銀色的凱迪拉克:“凶手和江洋坐在同一輛車上?”他重複強調一遍:“一位女性乘坐江洋的車和他一同回了彆墅,然後殺害了江家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