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角落裡的那個女學生他見過。邱露, 江水珊的家庭教師, 江家案發當晚倒數第二個離開彆墅的人。她手裡拿著書, 戴了副眼鏡, 書卷氣很濃, 眼中卻偶爾透著點殺氣。此刻許乘月正例行彙報著ai偵探項目的進展。他係了領帶穿一身黑色正裝,陸永坐在旁邊,氣質很儒雅。邱露是第一次旁聽,看表情似乎也很詫異在這見到他,目光對碰後她慌亂地低下頭,假裝翻著書。“未來ai偵探的核心是以ai芯片為載體的人工智能,鏈接的數據共有數百個接口。最終形態是一個趨向自動化的探案處理器, 承擔著偵探的作用。”許乘月收回目光, 把注意力集中到演講的材料上, 繼續彙報著項目情況:“它擁有類似人類的大腦結構, 通過外部的接口數據進行推理判斷。根據現有的算法, 一般的刑事案件,我們的ai偵探,可以程序化地完美解決,大大提高案件的偵破效率, 為複雜案件留出更多人力去跟蹤解決。”“人類大腦包含數十萬億的突觸,我們的芯片采用憶阻器這種電子突觸器件, 儲存空間會更大。ai偵探中運用上億個人工神經網絡模型和深度學習算法搭建了類腦係統計算,這些神經網絡類似於人腦中的突觸,傳輸數據, 自我判斷,主動學習,像人的大腦神經一樣傳遞信號。”“未來我們會與生物科技公司大力合作,智因科技,國內最領先的人工智能研究基地,以搜索引擎起家的巨型科技公司,在去年進行了組織架構調整,大力發展生物醫學部門。我們的願望就是將人工智能,以及未來的基因技術更多的運用到刑偵中,讓科技給城市帶來最大的安全感。”“說的不錯,小夥子。”一位比較年長但頭發依然濃密的老者為他鼓了掌。許乘月見過這位先生,三所的上任所長,也是南浦大學生物學院的在任院長戴舒廷。而自己上一次看到他,是在智因生物ceo方邢的采訪中,戴院長和他握手合影。“這是我們學校最年輕的副教授。”戴舒廷向其他人介紹:“年輕有為,前途無量啊。”許乘月禮貌性地點頭微笑,可注意力依然落在邱露身上。她怎麼會來這裡?她明明隻是南浦大學一個普普通通的學生,根本沒有必要參加這樣級彆的彙報。他有些恍惚地站在會議室中央,過了好一會兒才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揉了揉眼睛,轉身望向角落那個位置,突然發現短短十幾秒鐘,邱露已經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陽光下那裡隻是一個空座位。陸永依然在台上高談闊論,談笑風生,許乘月打開電腦,重新翻出江家滅門案的材料。修長的手指敲擊著鍵盤,他盯著屏幕上的文字漸漸想到些之前忽略的事情。在醫院裡王坤隻承認自己殺害江洋的事實,其他事情通通矢口否認。否認了又不配合,問什麼都顧左右而言他,一邊承認一邊遮掩。既然王坤之後再沒人進入過江家的彆墅,那他和江洋同時打開大門時,其他人在哪裡?一個可怕又大膽的想法從他腦海中滋生出來,他閉上眼,停下一切動作,陸永的聲音像風一樣飄散而去。——假如王坤和江洋進入彆墅時其他人已經死亡了呢?凶手按照原定計劃準備殺死江家所有人,沒想到江洋卻不在場。而和江洋一同前來的王坤,看到已經死去的三人,懷抱著憎恨補刀了江洋。在江洋和王坤回去之前,最後一個離開江家的人是誰?許乘月的雙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最後一個離開的,就是江水珊的家教,南浦大學在校學生邱露。她大搖大擺地從正門離開,在遇到回來的江洋時,冷靜淡定地打著招呼,全然不在乎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她跟副駕駛的王坤擦肩而過時,似乎已經預知了江洋的結局,知道眼前這個人,很快將會不再說話。右手輕輕鬆開,手中的鼠標啪地一聲掉落在地。許乘月彎腰撿起的時候,陸永正和生物學院的戴院長在談論什麼,目光不時瞟向自己。他一點也不關心他們在說什麼,而是找出手機,指尖飛快地劃過,給顧雲風發了條消息。——你在哪裡?很快就收到了回複——應西子家。哐當一聲合上筆記本電腦,許乘月單手拿住,沒跟陸永打任何招呼,眾目睽睽下邁開步子走出會議室。他們講的那些東西他通通沒有興趣,隻想立刻見到顧雲風,把這大膽的想法告訴他。強烈的光照下許乘月的皮膚看起來特彆白,伸出手遮擋了下光線,穿過人聲鼎沸的操場,徑直向校外走去。他甚至沒來得及想為什麼顧雲風會在那麼一個地方,就打了個車直接到了應西子家門口。應西子家離學校很近,打車不過五分鐘路程。他一路跑著上了樓,手裡還拿著筆記本電腦,正準備敲門,門就自己開了。顧雲風站在他麵前,左手纏著繃帶,滿臉的生無可戀。看到他後臉上的絕望立刻被驚愕代替:“你怎麼來了?”“我,我知道另一個凶手是誰了。”他輕輕彎腰,一邊喘著氣一邊說,右手撐著門,說完這句話停頓了下,目光複雜地望著顧雲風。“是誰?”顧雲風下意識地問。但很快他意識到這裡不是說這些的地方,趕緊點頭稱讚,說著你終於來了救我於危難之中,我們換個安靜的地方討論工作。他轉身向應西子揮了揮手,一臉肅然地想要離開。緊接著就被女孩尖銳的聲音釘住腳步。“你!們!倆!都不許走!”————————————三個人尷尬地坐在同一張桌子旁。應西子的父母一臉疑惑地坐在沙發上,看著三個年輕人在那大眼瞪小眼,誰也不敢先開口。“好久不見啊乘月,你怎麼也來了?”應邗詫異地看著他,總覺得事情有點古怪。“我來找我們隊長。”許乘月一本正經地說,連著喝了好幾杯水。但緊接著他終於意識到問題,猛地轉身看向顧雲風,眼神充滿質疑:“不對啊,你怎麼會在這?你們很熟嗎?”“我怎麼在這啊……嗬,嗬嗬……”顧雲風僵硬地笑著,也不明白自己怎麼就左右不是人了。他心虛地扯了扯嘴角,求助的眼神看向應西子。他總不能說是為了許教授你腦ct異常的事來的吧。應西子低下頭,躲過顧雲風的眼神,剛剛叫住兩人時的霸氣悄然消失。她十指交叉,盯著麵前泡過的茶,一言不發。她也不知道自己心虛什麼。“小顧來我們家做客啊。”應邗自然而然地說著:“乘月你也知道,我這女兒也不小了,我的意思是讓她多認識認識周圍的異性,大家多交往交往。你們顧隊就很不錯。”“啊?”許乘月一臉茫然地看了看應西子,再看看他的隊長。“不,不是的。”顧雲風戳了戳許乘月的胳膊,小聲說。說完深呼一口氣,發現自己還是沒法解釋,有口難辨。看著許乘月臉色越來越陰沉,他的心也漸漸沉下去。現在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複雜關係?應西子的父母似乎想撮合自己和這女孩,應西子原來是喜歡許乘月的,現在……她好像對自己挺有好感?什麼時候開始的?他都沒注意到。顧雲風手上出了一把冷汗,自己怎麼就無緣無故成宇宙中心矛盾集中體了?他瞬間感受到了肩上的重擔,這可是要對好幾個人負責啊。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他都快忘記自己來應西子家的本來目的了。他來這是要尋找許乘月病情的蛛絲馬跡啊,結果現在每時每刻每分每秒都想著跑路走人。“不是什麼?”應邗更疑惑了。他望著自己的女兒,看她低著頭逃避這種奇怪的氛圍簡直想伸手把自己閨女的腦袋抬起來。但他還是忍住了,調整了好久,終於和藹可親地對三個年輕人說:“你們慢慢聊,我和西子的媽媽做飯去,一會兒都在這吃飯啊。”應邗走之後三個人都鬆了口氣。牆壁上的掛鐘不緊不慢地晃悠著,許乘月坐在顧雲風對麵,依依不饒地看著兩個人,沉著臉繼續質問:“你怎麼會來這?”還沒等顧雲風回答,他似乎領悟到什麼,眨了眨眼意味深長地說:“難道……你們……”“我們?”顧雲風發現自己手腳都麻了,他苦笑用手著遮住半張臉,一臉哀怨地看了眼置身事外不想回應的應西子,連忙對許乘月擺了擺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怎麼想的?”這都什麼事啊。顧雲風仰頭望著窗外的雲,廚房傳來一陣酸酸的味道,他鼓起勇氣喝了一大杯咖啡機打的茶。我知道你怎麼想的。但不是那樣。“其實……”他的目光從窗外回到室內,終於下了很大的決心,果決迅速地握住許乘月的手。誠懇認真地對應西子說:“其實我喜歡許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