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方邢的報警電話已過去四個小時。“現在已經陸陸續續有媒體開始報導方邢失蹤的事情了, 智因生物這邊一直在向媒體施壓, 希望他們不要做出激怒綁匪的事情。”“激怒綁匪?綁匪在哪都不知道呢, 他們是怕這新聞對公司輿論影響太大吧, 畢竟剛上市, 根基不穩人心不足,這麼重磅的消息,傳出去股價馬上崩盤。”顧雲風一進客廳就坐到沙發上開始打電話,那頭趙川一直在施加壓力,過了好幾分鐘他才勉強掛斷電話。他疲憊地靠在靠背上,看著許乘月換好衣服,從臥室裡走出來。“你這些天怎麼……”顧雲風張口想問他究竟怎麼想的, 話沒說完還是放棄了。如果許乘月不想說, 他問也得不到結果, 何況現在也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他單手抓著電腦放許乘月麵前, 屏幕上是公安三所監控係統的數據庫界麵。拉著對方坐到自己身邊, 環顧四周又仔細看了看許乘月的臉,眼圈青黑,臉色也透著不健康的蒼白,很多天沒睡好了吧, 房間裡倒是收拾的乾乾淨淨。其實在外麵拚命敲門的時候,他心裡是很生氣的。可在見到許乘月這副樣子, 氣都沒了隻剩下隱隱的心痛。“你敲了那麼久,有什麼急事?”許乘月揉了揉眼睛,眼底布滿血絲。“一個綁架案。”顧雲風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 沒忍住伸手碰了下他鼻子。“離被害者報案已經過去四個小時了。”“被害者自己報的案?”許乘月問。“對,而且他身份也比較特殊,智因科技的ceo,方邢。”顧雲風撇了撇嘴,全然沒注意到臉色突變的許乘月。他煞白的臉上多出一層細細的汗,沿著臉頰流下。“方邢被綁架的事應該不會有人知道才對,但還是有媒體在陸陸續續登出方邢被綁架的新聞。”顧雲風皺眉思考著:“這很奇怪啊,誰泄露的信息?”他轉身看著許乘月,他以同一個姿勢坐在原位,雙眼空洞地望著電腦屏幕,不說話也沒動靜,就像一個靈魂出竅的空殼。“哪裡不舒服嗎?”顧雲風的臉突然湊近他,搖了搖胳膊,他才從恍惚中清醒過來。“沒……”許乘月擺擺手,他登入監控係統中,嘴裡說著這麼快就媒體就知道方邢的事情,怕不是綁匪故意發的吧。“故意?”“失蹤兩天了還活得好好的,還能有機會報警。”許乘月難得笑了笑:“綁匪沒想殺他,也沒索要贖金,綁他究竟是為什麼呢。”說著顧雲風手機又開始催命似的響著,他緊張地接了電話,一邊聽著舒潘的彙報一邊衝許乘月指了指電腦屏幕,示意他趕緊查一下監控。“顧隊,五分鐘前,綁匪來電話了。”舒潘給他播放了一遍錄音,錄音裡綁匪聲稱方邢現在在他手上,每過四個小時,他就會向媒體爆料一件關於智因生物的醜聞。他說本來想悄悄處理掉方邢,但他已經報警了,自己就不藏著掖著了。“我把方邢乾的缺德事分成了六個。”錄音中綁匪的聲音明顯經過了處理,“所以還有二十個小時的時間,如果警方找到了我,那我自動認輸,如果沒找到,最後一個爆料我會讓方邢自己說出來,他要是不說,我就當著所有人的麵……”“殺掉他。”“可如果他自己承認了,我就放他一條生路,讓法律去處置他。”通話戛然而止。“綁匪在網絡上放出了第一條爆料,但很快就被智因生物公關掉了,現在幾乎搜不出來。”“第一條爆料是什麼?”“爆了方越加的個人信息。”舒潘看了眼自己的老同學,有些同情地歎了口氣:“想不到這麼多年過去,我這學弟也變了不少啊,前幾年還醉駕進去過。”“……這種爆料有什麼意義?”顧雲風挺無奈地說:“他是準備後麵憋大招嗎?”“看樣子是有大招。”舒潘想說不然就放慢點速度,他還挺好奇都有些什麼醜聞的,想著等這綁匪把大招都憋出來再解救人質也不錯。當然他隻是這麼想想,絕對不可能說出來。而他的學弟方越加坐在一旁,盯著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手機,一隻手撐著額頭沉默不語。————————————“方邢最後一次出現再監控錄像中是兩天前的下午。”見顧雲風掛了電話,許乘月對他說。“放給我看看。”許乘月選了幾幀畫麵倒放出來:“我調取了方邢近三天的移動軌跡,他最後一次出現是在智因科技的高管會議當天,獨自走出集團大廈後坐上了自己的車。”“就是這輛車,有聯係他的司機嗎?”許乘月問。“聯係了,沒有找到。”顧雲風雙眼盯著有點模糊的錄像,食指遮住車牌又突然放開:“看來是和方邢一起出事了,這輛車的行蹤呢?”“這車沒有開往他平常會去的地方,而是直接開向一個廢車處理廠。”監控錄像上的車駛入市區一條街道後就再也沒出現過,那條街道附近比較荒涼,監控很少,就是一片待規劃的空地。那裡有個廢車處理廠,車輛被送過去後拆個七零八落,方邢坐的車也就這樣消失了。“這個廢車處理廠地址在東安區。”許乘月看向他:“怎麼弄?”“現在就過去。”顧雲風合上電腦,拔下電源和插頭,拍了拍被壓皺的外套,站起來就去開門。走了兩步見許乘月沒有動靜,他隻好又走回來,一把抓住許乘月的胳膊,把他從沙發上拖出來。“你跟我一塊兒去,彆想偷懶。”秦維站在大街上,眯著眼睛仰視著眼前這幢外立麵紅藍搭配的大樓。秦維狠狠吸了口煙,環視了這幢大樓周邊的建築。南浦市的這些建築中,外立麵有紅色的根本就不多,大部分都是居民樓,造型獨特一點的現代建築,數來數去總共就十幾幢。這數量少也挺好,減輕了他們的排查範圍,秦維麵前這幢樓是他負責的最後一個了,查完它,自己就能完工交差了。十分鐘前綁匪發了第二個爆料,說林想容,榮華生物二少爺的老婆,居然是智因生物某秘密部門的負責人。榮華生物出事後她就消失了,去因成疑。可以說綁匪的第一個爆料是個老料了,不少人都知道,沒什麼新鮮,但這第二個料就非比尋常了。聽到這事他一個曆經磨難的中年大叔都感到挺震驚,江榮華之前所說的商業間諜終於有依據了,並非徹頭徹尾的汙蔑。林想容長期以家庭主婦的身份示人,實際卻在競爭對手那裡,擔任重要職位並提供了核心技術。一件踩著高壓線隨時可能被告的商業機密泄露,被智因生物這麼一個操作,變成了完完全全合法合規的普通任職。真夠精明的,他們不在乎什麼光明磊落,隻要實實在在的利益。秦維把才吸了一半的煙摁滅,丟進了垃圾桶裡。麵前這座現代建築,是市區的一座藝術館。隻有9到15層是紅色外立麵,方邢所在的地方應該就在這個距離之間。周圍這些樓……他的目光鎖定在距離藝術館隻有二十米的一座公寓樓上。這公寓樓的10到16層剛好能看得藝術館紅色的外立麵,年代比較久,零幾年的樓,人員複雜,很容易塞些亂七八糟的人進去。“見過這個人嗎?”秦維拿了張方邢上新聞時的照片,在公寓樓的物業管理員眼前晃了晃。那六十多歲的大爺戴上老花鏡,眼睛都快貼到照片上麵。最後他遺憾地搖了搖頭,說沒印象了。“你們這棟樓是住家的還是辦公的?”秦維問他。“都有,都有。”物管大爺擦了擦沾灰的老花鏡,指著大廳的指示圖說:“1到10層是辦公的,11到15層是賓館,再上麵就是人家自己住的咯。”“11到15是賓館?”秦維納悶地掃視了一遍樓層指引圖,為了圖吉利,13,14樓是消失的,賓館其實也久三層。“那您這有入住的人工信息嗎?”“啥玩意?”大爺眼睛不太好,耳朵也有點背,湊過去一臉疑惑。“賓館的登記信息!”老秦隻好把聲音放大個好幾倍,證件放到大爺跟前,“我們要查賓館登記信息!”“登記信息啊。”老頭子恍然大悟,愛莫能助地搖搖頭:“我這哪有,賓館前台在11層,找他們要去。”說完他又補充:“不過這家賓館啊,最近老奇怪了,好像來了些不該來的人。”不該來的人?一聽這話,秦維趕緊散給大爺一支煙,一屁股坐他旁邊椅子上:“什麼不該來的人?”“昨天啊,來了兩年輕人。”大爺說:“也不算特彆年輕,反正比我年輕的都是年輕人,他們肯定比我年輕。以往啊,去那賓館的都是一男一女,昨天居然來了兩男的。”看秦維一臉茫然的表情,他繼續解釋著:“主要是其中有一個啊,不省人事,我懷疑,是被打劫綁架了。”“他們去了幾層?”“十一層。”大爺在他耳邊小聲說著:“趕緊上去,救人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