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27(1 / 1)

另一邊,知青點。周婷婷回到知青點後, 展開葉青水的手稿仔細地讀了起來, 看著看著就看入迷了。有人叫她, 也沒有反應。彆人見她這一幅入迷的樣子, 不禁好奇地湊上去看, 看完之後又去和孫玲玉悄悄說:“我看到周婷婷在看葉青水的東西,葉青水要做找水儀, 沒想到她還能有這種想法。”“看樣子挺有模有樣的,你們測的點真的準嗎?”孫玲玉聽了, 根本沒興趣去周婷婷那裡探個究竟,她回道:“準,怎麼不準。葉青水還想做找水儀, 她不是瘋了吧,什麼都敢想。”她拇指點著雪花霜往臉上擦,和何芳打趣地道:“不是我看低她, 葉青水要是有這種誌向, 母豬都能上樹。”何芳惋惜道:“可惜了謝知青。”周婷婷忍無可忍, 她說:“謝老師再好也已經是彆人的丈夫了,三天兩頭提起他是什麼意思?”“葉青水再不好,我看也比你們強多了。彆總是門縫裡看人把人看扁了,說不定要鬨笑話的!”……次日。葉青水早早起來把糯米雞做了, 裹著糯米雞的荷葉是她提前摘了泡好,下水焯了去澀,糯米是夏天新曬的, 用荷葉包著蒸了軟糯可口,帶著荷葉清新的香氣,米的表麵油汪汪地凝著,看起來極了。咬一口黏滑軟糯,米油裡帶著香。她一共做了四十個糯米雞,一隻一毛錢,七七八八地除掉成本和人力還能掙個兩塊多。葉青水也想多做幾隻,但是荷葉摘多了禿得太明顯容易被發現。她把糯米雞交給錢向東的時候,不由地問:“這幾天我沒進城,周恪還好吧?”錢向東不太明白她怎麼突然問起周恪了,他摸了摸腦袋說:“還好,和以前一樣,就是很久沒見你了,怪想你的,他還以為你不乾了。”葉青水說:“等明天我去城裡買點東西,順便去看看周恪。”葉青水琢磨了一晚上的找水儀,有個地方卡住了百思不得其解。天亮的時候她突然想到:周恪的爺爺不就是個天大的好幫手嗎?錢向東說:“那保準成。”葉青水做完早飯,伸了個懶腰回屋子睡了一個短短的回籠覺。睡到天亮的時候,沈衛民按時地來葉家照顧謝庭玉的每日排泄。他輕手輕腳地走進屋子裡的時候,兩個人早已經洗漱完畢,謝庭玉清清爽爽地吃完了早飯。謝庭玉見了他,眼皮不帶掀一下。去茅廁的時候,沈衛民開始犯起了難,他問謝庭玉:“昨天水丫是啥表現,她沒有……什麼吧?”謝庭玉沒有回答他,讓他看著辦。沈衛民把兄弟背回屋子之後,走到葉青水的麵前猶豫了很久。葉青水正拿著她的本子設計著找水儀。她見了沈衛民這一幅猶猶豫豫、吞吞吐吐的樣子,她不假思索地開口:“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道歉的話就算了。我知道你心裡就是那樣想的、也瞧不上我這種村姑,你放心,你的擔心是多餘的,我沒有想過會拖累你玉哥一輩子,我和他早就約好了離婚的事。”這一通話把沈衛民打好的一肚子草稿的話都堵住了。謝庭玉從來都沒有和沈衛民提過自己和葉青水約定離婚的事情,這種事畢竟也不是值得宣揚的事。但沈衛民卻不知道。原本想來道歉的沈衛民卻突然僵住了,他不可思議地抬起頭來看葉青水,仔細地看著她的表情。隻見葉青水戴著口罩的臉,她露出來的眉眼清淡,低垂著繼續在本子上寫寫畫畫。因為看不清葉青水的表情,沈衛民心裡帶入了一個被他的話傷透了心的形象。原本葉青水也是皺著眉頭、為手裡的難題百思不得其解,這幅模樣更吻合了沈衛民的猜測。沈衛民以前任意妄為慣了,也碰到太多跟蜜蜂圍著花似的追著謝庭玉的女人,但還是頭一次三番兩次被葉青水這樣輕易地原諒。他以為她至少會惱羞成怒罵他、甚至吹枕邊風讓謝庭玉和他不再往來。但是葉青水什麼也沒做,連說話也是風輕雲淡、毫無怪罪之意,這反倒讓沈衛民頭一回生出了複雜又微妙的情緒。他說:“對不起,你千萬彆難過……我不是有意的,你彆哭,千萬彆哭,我錯了。”沈衛民還想說些什麼,但看見葉青水揉了揉眼睛,以為她要哭了,沈衛民心裡臊得慌、轉身很快離開了葉家。葉青水揉了揉酸脹的眼睛,抬起頭來看著沈衛民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禁想:這、什麼跟什麼?謝庭玉把他們兩個人的對話聽了個全。他安慰著葉青水道:“你不要把他的話放在心裡,根本不值得難過。”謝庭玉聽到沈衛民說她哭了,有些擔心。但他隻能坐在床上動彈不得,不能走到她身旁看個究竟。他望著葉青水的背影,聲音柔和了許多,用著安慰的語氣說:“我家裡雖然規矩多,但是過日子畢竟是跟自己過,和他們沒有多大關係的。我的家庭很簡單也很普通,和彆人家沒有什麼區彆。”說到這裡,謝庭玉有了一絲的停頓,“不瞞你說,我的父母在我四歲的時候離婚了,除了我家裡還有一個妹妹,妹妹是繼母帶過來的。我爸是b軍區的一名軍人,平時比較嚴肅話少很難親近。除了父母之外,往上還有爺爺奶奶,兩個姑姑一個小叔。”葉青水聽了謝庭玉的話,不禁有些好笑,這台詞就像這年代相親的時候,對象交代家庭背景一樣,說得明明白白。這些事情其實她上輩子就知道了,並不需要再多聽一遍。葉青水又低下頭,描繪起了自己的找水儀,她蹙著眉艱難地思考起來,筆尖卻流利地瀉出一個又一個公式。另一邊,謝庭玉見了葉青水又低頭仿佛害羞、又仿佛是回避地低頭。他深吸了一口氣,手心不期然地出了一點汗:“我……我從來沒有考慮過自己的人生大事,沒有考慮過對象的事情,和你結婚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是如果、如果。”謝庭玉喉嚨突然像卡住了一樣,麵龐湧上了紅色,非常紅。“如果讓我和葉同誌你一起共同生活奮鬥的話,我也許會……”葉青水聽了感覺不太對勁,腦袋從公式海中拔了出來,她摘下了口罩,深吸了一口清晨清新的空氣。“你在說什麼,我沒有難過啊,你不是說把我當成妹妹看待的嗎?”“我有什麼好難過的。我剛才是在想找水儀的一些事情,才沒吭聲。”謝庭玉因害羞而沒有說出來的“願意”這個詞,這回是徹底地噎在了喉嚨裡了。一時之間,詫異、錯愕湧上了心頭,謝庭玉也想過葉青水會有反應,但完全沒料到葉青水會是這種反應,他現在有些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鎮定下來。謝庭玉的臉青了又紅,紅了又黑。如果不是腿腳不方便的緣故,看不到葉青水的表情,謝庭玉都想走到葉青水的麵前,直視著她一口氣把那些話說完。沒有人知道他的心情剛剛經曆了一個怎樣的跌宕起伏。謝庭玉的腦海浮現起葉青水紅著臉來知青點找他的畫麵、她跳下河去追他的口琴的畫麵、她給他吹梁祝的畫麵。最後,謝庭玉翻滾的心思才徹底地平靜了下來。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被葉青水打斷後,謝庭玉再也沒有重提一次的心力了。他的臉色有些差勁,語調也有些低沉:“嗯,水丫不難過就好了。”今天也許不適合同小姑娘說這些話,氣氛不對,她很不高興。他清楚小丫頭平時看上去軟和得一團和氣,其實私底下的脾氣一點不小。謝庭玉說:“今天起水丫不要給他送飯吃了,他愛啃饅頭啃饅頭。”葉青水想了想,該得把錢退給沈衛民了。她雖然脾氣好,但也不是沒有脾氣的人。這麼明裡暗裡嫌棄她,怎麼還吃得下她親手做的飯?謝庭玉頓了頓又道:“錢也不用退還給他,你收著就好,該他受的。”葉青水說:“那不行,欠著他的錢總感覺心裡怪怪的。”謝庭玉扯了扯唇,冷冷地道:“你不用在意,該他受的就得他受著,這點錢讓你受這些委屈算什麼,改天我再讓他好好和你認個錯。”謝庭玉心裡憋著一口氣,久久不能落下,如果不是沈衛民也許今天他就不用生生把話憋回去了。葉青水雖然對謝庭玉之前說的話有些疑慮,但這種疑慮很快也被拋到腦後了。……葉青水把想不通的問題整理了一遍,把它塞進口袋裡,騎著單車去了縣城。她先去百貨大樓買了一罐麥乳精,掏工業券的時候掏得特彆的爽快,給錢也很利落。因為這錢和券都是謝庭玉的,她隻是順路過來幫忙捎帶一瓶。一罐麥乳精五塊錢,雖然貴,卻能得到很大一瓶。葉青水拿著它想著等攢夠券了,她也要給阿婆買上一罐嘗嘗。買完麥乳精後,她花了五分錢買了一點果糖揣在兜裡徑直地朝著周恪家走去。周恪正在家裡艱難地洗著糞桶,瘦巴巴的小手洗得通紅,水龍頭的水很小,近乎於無。他憋得滿頭大汗,不由地和爺爺歎氣:“要是今天跟昨天一樣斷了水,咱們可怎麼辦呐爺爺。”周存仁哼了一聲:“這不正好嗎,不用洗公廁了。”周恪皺著眉頭為難地說:“但是這樣爺爺就沒有工資、也沒有糧食可以領了。”周存仁不說話了。他也覺得城裡斷了自來水,怪難為人的。葉青水笑吟吟地遞上了一包糖果,招呼周恪:“恪兒,我買了點糖快來吃。”同時她掏出了自己滿是問號的小本子遞到周存仁的麵前,小心翼翼地問著:“周老師,請您指點指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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