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有些怕賀鬆柏了。鐵柱有些頭大地問:“柏哥你想乾啥?”賀鬆柏抿了抿唇, 沉默了許久才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他的目光不由地發深了,黑沉沉宛如激烈的旋渦……其實賀鬆柏接對象回來的那天, 自個兒推著車、載著木箱深一腳、淺一腳地回家, 路上碰到了順子。順子同賀鬆柏說:“咱殺豬場出事了!”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 警惕得跟驚弓之鳥似的,沉著臉把賀鬆柏拉進灌木叢裡。“我特意來找你哩!”“你今天沒上工, 就怕你不知信, 明天還傻乎乎地跑去殺豬場。”賀鬆柏的臉湧上了複雜的情緒。順子頗為傷心地道:“養豬場那邊怕是也保不住了。”“何師傅說後天到xxx, 咱把豬都宰光了, 掙完最後一趟, 洗手不乾了。”順子說到那個地名的時候,拇指點了點賀鬆柏的掌心, 寫了下來。賀鬆柏看了, 明白地點頭。順子也是養豬場的老人了,這些年沒少掙錢, 家人跟著他享福、也跟著他擔驚受怕,那真是全家人一塊放哨。今天要不是望風的同伴警覺, 恐怕大夥此刻都已經蹲在大牢裡吃牢飯了。順子又說:“不過有三個倒爺被捉住了,張哥正忙著安撫幾個的家人、讓倒爺安安心心去坐牢, 甭把咱賣了!哎,真是倒黴透了頂了,做了好幾年的豬場說倒就倒。這還不是咱自個兒招惹來的麻煩……”賀鬆柏說:“大家沒事就好。”順子忿忿地道:“我去找彆的倒爺告訴他們以後甭來自投羅網了……”“趕快去吧。”賀鬆柏拍了拍順子的肩說。……晚上,賀鬆柏騎著單車來到了約定的地點。大夥齊齊喝了一海碗的白酒,高濃度的酒精, 令這些男人血液翻湧,渾身暖熱,充滿了乾活的勁。賀鬆柏一共劈了十幾頭豬,工作量是平時的三倍之多,從晚上十點多一直忙活到次日天微微亮。劈完他整個人跟從水裡撈出來的似的。何師傅找的這個臨時的殺豬場浸滿了豬血,殺完了上百頭成豬後,大夥都累得不行。何師傅一人包了一個紅包,依次遞給殺豬的師傅。“明天還有得忙,這幾天就辛苦你們了,乾完這最後一票咱各奔東西,該回家種地的回家種地、該退休享福的享福。”於是賀鬆柏又連續去了臨時殺豬場好幾天,殺的豬越來越小,活也漸漸輕鬆了下來。直到快要結束的時候,賀鬆柏拉了何師傅說:“剩下的乳豬太小了,殺了也值不了幾個錢。”何師傅摸了摸腦袋,心領神會:“賀二,你想要嗎?”三四個月大的豬勉強夠出欄豬的一半重,再小一些的肉也不多,殺了蠻可惜的,但何師傅又找不到接手的人。養豬又苦又累,還有被捉去蹲大牢的血淋淋的例子在前,掙夠錢的老人們都不想乾了,趁早殺完豬、賣完這最後一批肉,回家享福。賀鬆柏點點頭。他問:“就是不知道還有多少頭,怎麼賣,我手裡的錢也不多。”何師傅想了又想,賀鬆柏在殺豬場混的時間也不短了,何師傅知道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窮小子,家裡的光景翻番還沒幾天,哪裡拿得出錢?但他佩服賀鬆柏敢乾的勇氣,他說:“你也是張哥介紹來的人。”“按理說得給你點麵子,不過俺這人忒不愛給人麵子,踏踏實實乾活在俺這裡比啥都有用。看在你這幾個月還算老實的份上,俺給你賒一半的錢,剩下的你自己去湊,俺這裡還有幾欄的豬,百來頭乳豬,母豬也有,快下崽了。”“你一個人也吃不下那麼多,你看看還有沒有肯願意跟你一塊乾的人,你還是生手,沒經驗,拉幾個老人和你一塊怕是要好些。”賀鬆柏點了點頭,於是問何師傅:“你還想乾下去嗎?”何師傅搖頭。賀鬆柏又問了一共得多少錢,何師傅說了一個對於賀鬆柏來說,無異於天文數字的巨額。何師傅笑了笑:“一半都湊不夠,你這養豬場開不下去的。”“剩下的一半留做養豬的開銷,第一欄豬出來了,錢就滾來了,錢是越掙越多、越肯乾越容易掙的。”賀鬆柏沉默地點頭。他心裡揣著那個天文數字,踩著單車穿越漆黑的山路,涼涼的山風呼嘯地從他的耳邊略過。這一次的回程跟以往無數個未眠之夜一樣,**是疲憊的,心卻是充實的。精神上的滿足,令他的軀體如同鋼鐵塑造的一般。他凝視著漆黑不見底的溝澗、望著淡紫色的月亮,心底生出了無限的希望、又歸於平寂。冷冷的山風吹涼了他發熱的腦袋,賀鬆柏打了個哆嗦,抹了把臉。這筆巨款,賣掉他、賣掉他全家人都掙不夠。但是機會卻在眼前,勾引著他捉住,死死地捉住!……清晨,天亮。恰逢周末,不用乾活的趙蘭香很晚才起床。吳工跟孫工的雷厲風行很不一樣,他這個人慢悠悠的,工程推進得也慢悠悠的,於是大夥乾的活也不重,工分也削減了,每天能掙八個工分。這也挺好了,過了秋收、又忙完了秋種,眼下正是農閒期,社員每天能掙的工分也不多,八個工分正正夠。不過趙蘭香發現賀鬆柏“變懶”了,也不知道是找了啥新鮮的活來乾,比以前累得更厲害了。一歪頭,閉著眼睛立刻就能入睡,睡得跟豬一樣死。她到了快中午的時候才去把他叫起床。趙蘭香端著肉粥,放到他的桌上很快溜出了他的房間。賀鬆柏睡夠了起床,立馬就看見桌上的粥。他洗漱完沉默地吃完了粥,算了算自己手裡還剩的錢、又加上了阿婆那裡存著的錢,連十分之一都達不到。賀鬆柏去阿婆屋子,破天荒地問:“咱家裡還有金子挖嗎?”阿婆慢吞吞地坐了起來,破鑼嗓跟被砂紙磨過似的,沙啞又蒼老。“沒啦!”“很缺錢嗎?”老人家問。賀鬆柏點頭。“想倒騰點錢,去謀彆的生計。”阿婆唉了一聲,“沒有金子了,破石頭倒是有挺多的。”“什麼玉啊、瑪瑙啊、墨硯啊……”賀鬆柏聽到這個,心底徹底打消了這個期望。他說:“阿婆這裡還剩多少錢,給我一點吧。”阿婆聽孫子這麼說,支喚他把痰盂取了出來,除了留了一部分做家用的,其他的錢全都給了孫子。她說:“你拿這張欠條去催催債,如果那個人還活著,能討得回來就有錢,討不回來就沒錢。這麼想其實咱們也不是沒錢的……”她把丈夫的遺物連同著欠條一塊拿了出來,經受了那麼多年的侵蝕,當初白花花的紙脆得不行,又黃又爛。賀鬆柏沉寂的眼,劃過一絲光亮,他把欠條小心翼翼地拿個盒子裝著,揣進兜裡。“我去催債,多謝阿婆。要是賺夠了錢,我就去討媳婦,給你生大胖小子抱。”阿婆布滿溝壑的臉笑開了一朵菊花。她的眼裡流露出憧憬,忿忿地嗔著孫子:“彆貧嘴了,去掙你的錢吧。”賀鬆柏拿到的欠條,欠主是外省的,他思考了一會,果斷地收拾行李包袱,卷了兩身的乾淨衣裳就準備上路。趙蘭香本來想趁著周末同他去黑市轉轉,捯飭點錢的,結果被他要出遠門的消息打得措手不及。“你要去幾天?”賀鬆柏搖搖頭,“不知道,不過會儘快回來。”趙蘭香一聽就覺得他要出門好幾天,連給他準備些在路上吃的都來不及,她又問:“去哪裡,遠不遠?”賀鬆柏說:“s市,阿婆以前認得的舊友……我去拜訪拜訪。”什麼舊友,非得在這個時候拜訪拜訪?趙蘭香細細的眉頭擰了起來。結合他前幾天剛失去了殺豬場的活計,她很快問道:“你是要借錢嗎?”賀鬆柏搖頭,“就是拜訪舊友,你彆擔心了。”他不太願意跟對象透露催債的事實,提到催債肯定有牽扯到買豬仔的事,弄一個新的養豬場這麼冒險的事,她還是少知道的為好。不過話說回來,對象那麼黏糊,這件事怕也瞞不了多久了。趙蘭香很快說:“我也想去,帶我一塊去吧。”“我順便買塊表,還有擦臉的雪花膏。”她先聲奪人:“你去做你的事,我不乾涉你。我去買我的東西。”賀鬆柏看著對象澄澈的眸子,那裡含著無比的堅定的目光,他的腦殼隱隱地犯疼,除了帶上她,還能怎麼辦。他違心地說:“去開兩張介紹信,事先說好,這回得開兩間房。”趙蘭香喜滋滋地應下了,她同賀鬆柏走去了牛棚,同顧工說明了他們要去s市的事。顧工的“頭銜”已經恢複了,他可以以工程師的身份,開個進購材料的介紹信給賀鬆柏二人,順便添了句話把住宿的旅館也搞定了。顧懷瑾不太願意讓趙蘭香出去的,看在他每天那頓福利飯菜的份上。他不情不願地衝趙蘭香說:“你可得早點回來。”“這才回來幾天呢,就想往外邊跑,女娃子心都野了!”趙蘭香含笑地把介紹信納入囊中,頓了頓道:“順便給你帶點那邊的好吃的特產。”顧工頓時不吭聲了。賀鬆柏拍了拍對象的肩,說:“走吧。”他推著單車,讓趙蘭香騎,自個兒拎著包裹慢慢地走出大隊,走到山路。而後兩個人才彙合,一塊騎著單車走著山路,奔著縣裡走。趙蘭香揪著賀鬆柏的衣角,開心地唱著歌。“柏哥,你一定沒去過s市吧?”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捏著欠條的柏哥,複雜地望了阿婆一眼。平生君:去催債吧,少年!柏哥:聽說彆處的男主都有巨額家產繼承,輪到我了,千萬的家產變成了幾張欠條?柏哥:“……”分享一個小可愛的評論,很有意思,看了想笑:彆人家的男主:好帥好有錢好想刷他卡!平生家的男主:窮得隻剩臉了,想給他眾籌娶女主,好早日生包子今晚有二更,但是晚,等不了的小可愛先去睡,雙手合十跪地求。木有三更,所以下一章留言的發三百個紅包(以後食言了都發三百個紅包)三更仍會繼續補,明天雙更。原諒你們的小可愛我吧txtps:為高考勝利而歸的勇士們搖旗助威,撒花花慶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