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貴發徹底啞火了。秀雲娘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腿腳發軟, 一下子坐在凳子上, 扶著桌子大喘氣。她是最了解自己男人的脾氣, 又臭又硬,認準的事兒八頭牛拉不回來, 犟脾氣一上來, 全村人拉不動。多虧了局長夫人啊,就是不一樣啊。要不是因為局長夫人在這裡,今兒閨女就得一屍兩命, 真是萬幸啊。秀雲娘都恨不得要給林嵐磕頭,燒紙上香, 把她當菩薩一樣供起來。這些天她已經偷摸地給祖墳上過香, 還求菩薩求土地爺,連黃大仙都求過了,結果還是林嵐管用。她心裡下意識地來了一句“局長媳婦兒保佑!”林嵐突然就感覺精神一震, 艾瑪, 是不是太潑辣撞邪了?她下意識地看了秀雲娘一眼, 兩人對了個眼神, 秀雲娘虔誠得跟信徒一樣, 朝著林嵐笑得有些癡迷。如果林嵐沒看錯的話, 她還雙手合什朝著自己晃了晃。林嵐:“!!!”董槐花道:“貴發大哥, 你快中了吧,這事兒都這樣了,你倒是先打起來。這不是給人送把柄嗎?他娘的都是那個鱉蛋玩意兒, 抓著他非打瘸他,讓他再跑!”劉貴發蹲在地上,揪著頭發,一言不發。剛才大閨女氣勢洶洶的,這會兒卻沒暴跳如雷地非要去打鱉蛋玩意兒。畢竟閨女做下這丟人的事兒,也不是人家強逼著的,是她自願的。這時候秀雲的倆嫂子回來。秀雲二嫂子在院子裡抱怨,“可丟人了,全大隊跟著丟人了,這以後還怎麼出門啊?娘家都不用回了。”董槐花道:“胡咧咧什麼呢,是不是一家人?”“一家人怎麼就逮著我們拖累呢?還拿我的本子去檢查,我這是做了什麼孽啊?”秀雲二嫂子兀自不解恨。好個小姑,平日裡看著本分老實,沒想到還有這麼一手呢。真是人不可貌相,越是這種看著老實的,騷起來越嚇人。秀雲大嫂子道:“彆這樣說了,平日過得好好的,乾嘛就這樣了?出了事兒,先想辦法嘛。”“想什麼辦法?”二嫂子一副自己名聲被帶累壞的樣子,恨得要命。秀雲大嫂子也不想多說什麼。二嫂子還在說趕緊把奸夫抓來,不能就這麼算了。董槐花道:“什麼奸夫不奸夫的,你是秀雲嫂子,你說話怎麼這麼難聽呢?秀雲和陳知青兩情相悅,你爹娘早就同意的,還訂了親的。”她給了秀雲娘一個眼神。秀雲娘立刻會意,就去把從閨女包裡翻出來的一塊紅紗巾拿出來。董槐花一把抓過去,“這是定情信物,聘禮。反正他要落戶山咀村,一個知青也不用什麼嫁妝……”“什麼?他要倒插門?那我們是乾什麼的?自己有兒子有孫子,誰要倒插門?這是罵誰絕戶呢?”秀雲二嫂子又不同意了。“你嚷嚷什麼呢,誰說倒插門了?人家陳知青就落戶咱們大隊,結婚以後也住咱大隊,和你們當然是兩家。人家姓陳,你家姓劉!”秀雲二嫂子這才不說話了,卻還是不服氣。林嵐道:“沒事兒了,我們先走了。”不想摻和人家的家務事,自己家還一堆爛攤子呢,婆婆和小姑天天虎視眈眈的。這一天天的,她心臟都要不好了呢,還是回家找小孩兒安慰安慰,洗洗心和耳朵。她給秀雲娘低聲道:“好好看著她,要一步不離,彆讓她乾傻事。”秀雲娘立刻點頭,“好!”林嵐看了劉秀雲一眼,有時候可怕的不是彆人的指指點點,而是家裡人的白眼。要是秀雲二嫂一直這樣,秀雲就是有很深的負罪感,再加上陳知青的打擊,她真怕劉秀雲沒有那麼堅強的抗壓能力呢。她對劉秀雲道:“秀雲,不管你愛不愛聽,嬸子叮囑你一句。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兒,這是現在時代落後,大家看不慣,等再過些年,說不定全國人民都和你一樣向往自由戀愛呢。不過自由戀愛的代價就是,遇到混賬男人的機會也更大,還是得讓爹娘幫忙把把關。”劉秀雲雖然沒反應,眼珠卻動了動,顯然是聽到了。林嵐又道:“像這樣混蛋的男人,簡直就是人渣,任何一個女人嫁給她都是侮辱了女人。你被他蒙蔽,不是你的錯,是我們宣傳教育太少,你們沒有看清這些渣男的嘴臉。以後咱們大隊的宣傳教育要跟上,我和主任會多做宣傳的,你也好好想想。”林嵐就先告辭了。到了院子裡,她看了秀雲二嫂一眼,道:“你是秀雲二嫂,以前關係也不錯,秀雲對嫂子也十分尊敬,現在遇到困難,你們也該想辦法一起度過難關。不要隻想著被連累什麼的,隻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沒有人可以連累你。相反,遇到問題你自己給自家人白眼,才更讓人寒心,比外人的指指點點更可恨呢。”秀雲二嫂子雖然不服氣,不過林嵐是長輩,她得叫嬸子,而且林嵐男人還是公安局局長,她就不敢說什麼。隻得憋著火兒,忍著氣,“……嬸子,說的是。”董槐花立刻道:“彆嘴上說心裡不服氣,你嬸子是為你們好才這樣說的。人家是什麼人,一天天忙得很呢。以前機會不好沒上過學,這會兒一邊上工一邊跟孩子學。回頭就要帶頭組織社員們學習生理衛生了,你們都積極配合點啊,彆當落後分子。”她雖然沒有秀雲娘那麼虔誠,卻也對林嵐佩服得五體投地的。那可是劉貴發啊,發起火來支書都拉不住的犟驢,就讓林嵐給罵住了。她們出去的時候,還看著趙桂蓮在外麵晃悠呢,探頭探腦的。董槐花氣得罵道:“不要上工的!整天盯著彆人家乾什麼?”趙桂蓮立刻把腦袋縮回去了。這麼一鬨騰都晌午了,兩人各自回家做飯。吃過飯,董槐花來叫林嵐去開會,商量關於劉秀雲和陳知青的事情。林嵐道:“這有什麼好商量的,就算未婚先孕人家結婚就行了。”把彆人的私事當正經事開大會討論,也真是有些醉醉的,她並不感興趣。不過這時候特色就是這樣,也沒辦法,誰讓韓永路逮著不放呢。會上,韓永路真是激動萬分,就好像把蘇妲己那種禍國殃民級彆的狐狸精抓著一樣激動,大說特說。似乎不把劉秀雲開會批d,山咀村的名聲就要一敗塗地,全村人以後都不用出門,都要抬不起頭來一樣。他在會議上這樣煽動,外麵的趙桂香和趙桂蓮也糾結了一大群中老年婦女在大部隊的場院上一個勁地吆喝。那些婦女本身就好熱鬨聽八卦,聽見風就是雨,自己沒有判斷力,彆人說什麼就跟什麼,無腦又激動,被人一個火星就能點炸起來。結果十幾個婦女就朝著劉秀雲家跑去,在劉家門外罵罵咧咧、風言風語,還有激動的直接撿了石頭往劉家丟。“破鞋,敗壞我們的名聲,全村的臉都讓你丟儘了!”這其中還有幾個名聲真正奇差的,比如餘痦子等,喜歡偷東西的,攪和事兒的,播弄是非的。這會兒終於找到一個機會去踩踏彆人,自然要狠狠出力,一定要把劉秀雲踩得比她們還臭!最好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翻身!畢竟他們認為不管是偷東西,還是搬弄是非,還是有彆的什麼錯誤,卻也沒有未婚先孕搞破鞋這樣讓人不齒!所以,他們已經找到了優越感,就更加賣力地打破鞋。趙桂香不解恨,就主動把劉家的大門給打開,從大門往裡扔東西。趙桂蓮還仗著人多勢眾,衝到影壁牆那裡扔。秀雲娘陪著閨女在家,還有兩個不能上工的小孩子,其他人都是上工,根本不在家。院子裡的尿罐兒也被趙桂香給砸破,還有凳子上擺著的扁籮曬著豆角乾也被推翻,乒乒乓乓的。秀雲娘跑出來連連哀求:“鄉裡鄉親的,行行好,彆砸了,彆砸了。”趙桂香呸了一聲:“破鞋閨女的破鞋娘!都是下三濫貨!”秀雲娘哪裡是對手,“你們、你們……支書說不讓你們來了。”“支書在開會呢,商量對你們的處置!劉貴發是彆想當治保主任了!”趙桂香得意道。她給自己妹子一個眼神,趙桂蓮就衝進去,把劉秀雲從炕上拖下來。“破鞋,還好意思歪在家裡不上工,你當全村養廢物的呢?”趙桂蓮工分不夠,以前都是欠賬,今年被逼著出錢,心裡恨得要命呢。這會兒終於有地方發泄,自然不肯放鬆。劉秀雲被她們幾個如狼似虎的婆娘拖著,硬是從炕上拖下來丟到院子裡。另外幾個婆娘,有人就上去啐她,罵她,甚至還動了拳腳,撕扯頭發。秀雲娘哭著喊著上去護著閨女:“彆打了,彆打了!求求你們行行好,彆打了,我秀雲也沒對不起你們!我給你們跪下了,求你們了!”她趴在劉秀雲身上,趙桂香幾個更來氣,竟然有人護著?她們立刻變身凶神惡煞一般,對著秀雲娘和劉秀雲就拳打腳踢起來。“啊——”原本一直沒有反應,眼神空洞的劉秀雲突然尖叫起來,一下子爬起來,衝著趙桂香幾個就撕打起來。她頭發淩亂,臉上破了好幾處,卻什麼也不管,就去撕打趙桂香。趙桂香等人立刻就被點燃了一樣,更凶狠地打回去。這時候劉貴發從外麵進來,看到這一幕,目眥欲裂:“滾你娘!”他一巴掌扇在趙桂香的頭上,然後抓著她的胳膊就甩出去。趙桂香跟個麻袋一樣被摔到牆根,咣當一聲,壓在那堆被她打爛的尿罐兒瓦片上,頓時發出一聲慘叫。趙桂蓮趕緊去扶她,喊道:“劉貴發打人啦,打人啦!”那些婦女就立刻撿了石頭去丟劉貴發幾個。劉貴發張開胳膊護著自己老婆閨女,秀雲娘喊著:“快進屋,快進屋……”外麵有社員看到,又趕緊去報告,也有人來勸:“你們這是乾嘛,沒王法了!”“狗屁的王法,我們打破鞋呢!”趙桂蓮幾個大喊著,“管天管地,管不著我們打破鞋!”被他們一罵,又有人加入進來,甚至還有一些素日裡好吃懶做,嘴巴比長舌婦還碎的男人也加入進來。劉貴發被砸得睜不開眼,還有男人拿了棍子來打他,他隻能背朝著外麵護著自己閨女和婆娘。這時候劉秀雲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把推開劉貴發和旁邊一個男人,搶過一根棍子就開始沒頭沒腦地砸那些人。她臉色雪白的,也不說話,隻機械地掄棍子,那些男人女人都被她打得鬼哭狼嚎的。劉貴發看閨女突然就換了個人似的,也趕緊護著她,彆讓人打著她,他搶過一條棍子,兩下就把那幾個軟蛋男人打得四處亂跑。結果就成了父女倆舉著棍子,滿院子追著趙桂蓮等人打,乒乒乓乓好不熱鬨。……這時候韓永芳、大隊長等人也匆忙趕過來,看到這狼藉的場麵,地上還斑斑血跡,韓永芳臉黑得跟暴雨前夕似的。那些前來鬨事的被父女倆打得東逃西竄,見支書和大隊書記來了趕緊求救命。“支書救命啊,治保主任殺人啦!”“瘋啦!”劉貴發把棍子一扔。劉秀雲也跟被抽掉了力氣一樣,身子晃了晃,秀雲娘忙把她扶著,哄著她回了屋裡。韓永芳臉色鐵青,不但不幫,卻罵道:“你們可真有種,一個頂一個的,都不給孩子積德!”有人還不服氣,嘟囔是破鞋缺德,他們怕什麼。韓永芳一把奪過大隊長手裡的鞭子,“咻咻咻”地就抽過去,“你怎麼那麼能,那麼能,我說話有你插嘴兒的份兒?”啪啪啪的一鞭子一鞭子抽過去,之前對著劉秀雲母女拳打腳踢的這會兒突然都啞巴了,一個個隻敢躲跳著腳喊疼,卻沒一個敢反抗的。韓永芳用鞭子指著他們,啐道:“看看你們這些熊樣,那時候偽軍進村,就你們慫得狗逼似的,偽軍一走,就你們蹦躂最歡,就會欺負自己村裡人。”有人嘟囔說自己那時候還小,跟他沒關係。“啪”的一聲,韓永芳準確地抽過去,“你爹娘和你一個慫逼樣!我讓你頂嘴!”趙桂蓮扶著趙桂香出來,幸虧這時候穿著厚,也沒紮著要害,不過卻也見了血。“支書,劉貴發打人,你可得給做主!”韓永芳可不管她婦女不婦女,來了氣,鞭子就抽,啪啪啪就朝著趙桂蓮和趙桂香姐妹倆劈頭蓋臉抽過來,“給你們慫逼做主,我怎麼那麼閒呢!”“支書打人啊,打人啊——”韓永路和韓青峰也帶著人急忙衝過來,“哥,你乾啥呢。”韓永路趕緊去搶韓永芳的鞭子。韓永芳可不慣著他,上來脾氣那是誰都揍,一鞭子就朝著韓永路抽過去,“你這個鱉蛋玩意兒,你是不是覺得我好幾年不發火兒,就鋼炮兒變鳥槍了!由著你們蹦躂呢?”韓永路被抽得滿地跑,還不敢還手,趕緊告饒,“哥,哥,我錯了,我錯了,你彆打了,彆打了。”韓青峰不服氣,仗著自己當過兵就去奪韓永芳的鞭子。韓永芳又不是自己來的,大隊長以及另外幾個青年都跟著呢。看韓青峰要動,他們立刻攔著他。韓青峰冷笑一聲。韓永芳啪的一聲,鞭子甩了個空響兒,“怎麼滴,不服氣?你覺得你年輕就是我的對手?你當過兵?我當兵就是去喝風的?老子打小日本和偽軍的時候,你他娘的還在你娘肚子裡吃屎呢!”“大爺,你是長輩也不能這樣侮辱人!”韓青峰臉色鐵青。韓永芳冷笑一聲,“侮辱你咋了?”韓青峰理直氣壯道:“劉秀雲就是作風敗壞,亂搞男女關係,本身就應該被批d,這個沒有錯。”韓永芳狠狠地瞪著韓永路父子倆,冷冰冰地道:“證據呢?”韓青峰把陳知青寫的舉報信拿出來,“他去縣醫院看到的,可以作證,不行就把劉秀雲帶去縣醫院對證。”就在這時候,林嵐脆脆的聲音傳來,“誰說他們亂搞男女關係?陳知青和劉秀雲就要結婚的。”眾人忙扭頭看過去,就看韓青鬆陪著林嵐和董槐花過來。韓青鬆雖然沒說話,但是麵沉如水,站在林嵐身邊,那氣勢強的讓人下意識就退開讓路。他們身後跟著羅海成、張黑驢幾個人,另外就是一身狼狽的陳知青。這一路上他可吃足了苦頭,那個黑驢蛋綁著他的手,讓他在自行車後麵跑,不但吃一嘴土,跑不動的時候就直接摔倒,臉都擦破了,疼得要命。林嵐用力拍了拍陳知青的肩膀,大聲道:“陳知青請假是回家跟爸媽彙報,回來就和秀雲結婚的,你們不了解情況就在這裡亂打亂抓,已經擾亂了社會治安。我們要報警!”董槐花用力點點頭,“對,公安同誌,我們要報案,他們沒有證據就說秀雲丫頭亂搞男女關係,汙蔑婦女同誌的清白。”她倆這麼一說,同情劉家的也開始附和,“是的是的,這些人太過分了,衝進人家家就打打殺殺的,跟土匪似的。”“彆是公報私仇!抓起來一起調查!”韓永路臉色都變了,趕緊擺著手說:“沒有的事兒,沒有的事兒啊,誤會,都是誤會!”韓青鬆雖然一直沒說話,但是他往那裡一站,強大的氣場全開,就足夠心虛者打哆嗦的。韓青峰還想跟他較量,怒目而視,可韓青鬆的視線根本就沒在他臉上多做哪怕一秒鐘的停留。韓永路已經回過神來,跑到陳知青跟前陰狠地瞪著他,“你舉報的時候怎麼說的?”陳知青現在哪裡還敢說什麼。當時他已經上了火車,結果在開車的前一分鐘韓青鬆找到他,跳上火車,一腳就給他踹下來。他被韓青鬆那強大的氣場壓迫著,當場就尿了褲子好吧。之後韓青鬆什麼也沒說,直接帶著他和其他人會合往家趕。他們趕得很急,連信息都是路上溝通的,似乎一秒鐘都不想浪費。不過他聽得清楚,那個黑驢蛋在說“抓回去乾嘛啊,直接槍斃得了”。那個叫羅海成的說“不行,得回村解決麻煩,要是他配合就沒事,要是不配合就先騸了他,然後再給他扣一頂流氓罪槍斃他!”他就認定秀雲已經把他供出來,畢竟他為了借錢找韓永路舉報,秀雲如果知道肯定會恨極他,不可能不舉報他。但是劉家還要名聲,他們肯定會想辦法遮掩這事兒,看韓青鬆來抓自己也知道,如果已經暴露,他們就不必找自己。他篤定他們頂多打他一頓,絕對不會打死他,更不會判刑,肯定是想讓他回去結婚的。這樣想著,七上八下的心才安穩了許多。尤其快到村的時候,韓青鬆冷冷地掃了他一眼,“該怎麼做你自己知道吧。”他本就是個聰明人,知道一切都暴露,沒什麼好掙紮的,估計他要是敢說自己什麼也沒做都是劉秀雲汙蔑他,韓青鬆能當場一槍崩了他。看那架勢,他怕得要死。他自己就主動說什麼“韓、韓局長,您、您有所不知,我、我不是要逃走。我、我是想回家稟告爸媽,回來就、就跟秀雲結婚的。我、我真的不是要跑路。您、相信、相信我。”韓青鬆冷冷道:“你算什麼東西要我相信?”在陳知青看來,韓青鬆就是個凶神惡煞,渾身都散發著不爽就要打人的氣息,自然是屁也不敢放,乖乖地跟過來。這會兒聽見林嵐說他和秀雲要結婚,他就當做救命稻草抱住。見韓永路質疑他,他哆嗦了一下,結結巴巴道:“副隊長,你、你誤會,我沒舉報,我就是……想借錢回家,回來就、就和秀雲……結婚的。”韓永路眼角都要裂開了,一把揪住陳知青的領子,怒道:“你他娘的彆跟我打馬虎眼!”韓永芳冷哼一聲,“這是要乾嘛?逼著人家害人?”韓永路氣得抖出那封舉報信,甩給陳知青,“你自己說。”陳知青低著頭,抖啊抖,傻子也知道聽韓青鬆的啊。他喏喏道:“我、我騙你的。”“你娘的!”韓永路上前就拳打腳踢。周圍人都看著,也沒人上去拉。陳知青開始還哀嚎著求救命啊救命啊,結果發現沒人搭理他,他隻能抱頭鼠竄,把自己抱成一個蝦子護著頭和肚子。韓永路打了一頓。韓永芳咳嗽一聲,“差不多就行了啊。”韓永路弄了個沒臉,知道是韓永芳包庇劉貴發呢,隻得恨恨地帶著人走了。林嵐瞅著趙桂香姐妹倆在呢,立刻道:“哎呀,倆尿罐兒呢,怪不得我說這麼騷臭呢!”趙桂香姐妹立刻氣得炸毛,恨不得上來撓花林嵐的臉,隻是那麼多人虎視眈眈的,尤其韓青鬆眼神一掃,跟要吃人似的。她倆嚇得趕緊互相攙扶著走了。走遠一點趙桂香疼得直哭,“他們怎麼這麼霸道啊,簡直就是欺壓百姓,去告他們!”韓青峰氣道:“告個屁啊,三年時期要不是他,全村得餓死一多半。”告也沒用。這隻是村裡個人糾紛,支書處理矛盾,沒毛病。雖然手段粗暴點,但是也沒打死人,上頭也不會管的,頂多讓他以後溫和點。可如果劉秀雲真跳河了,他們也脫不了乾係。趙桂香捂著屁股兀自罵著。韓青峰罵道:“誰讓你們去搗亂的!”那會兒來抓人隻是想當眾批d給劉貴發難看,這會兒他們這樣來打砸的,卻犯了韓永芳的忌諱。韓永芳最恨一群人衝進彆人家打砸搶燒,雖然他們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他就是這麼恨,在村裡絕對不允許。這下好,他們找到陳知青,反而擺了自己人一道。趙桂香就不敢說話了。那邊韓永芳掃了一眼,跟大隊長道:“都狗屁膏藥似的貼這裡乾什麼?不用上工的?”大隊長對他那是言聽計從的,立刻就吆喝著趕緊去上工,“再這麼懶,都餓殺了。”閒雜人等就一哄而散,上工的上工,忙彆的忙彆的。因為韓青鬆等人及時把陳知青給抓回來,陳知青承認和秀雲的婚事,而韓永芳又夠強硬,這件事就被壓下去。雖然趙桂香等人還不服氣,背後裡風言風語,卻也沒人敢再到劉家來當麵說的。又過了兩天,劉家請了韓永芳、大隊長以及林嵐、韓青鬆、董槐花過去,說是想請他們當個見證。林嵐估計是說婚事,鬨了這麼一出,也不用再舉行婚禮,直接大隊開介紹信,公社扯證就可以。就算村裡人還捕風捉影,但是人家是合法夫妻,也沒人敢再說什麼。她還是忍不住跟韓青鬆吐槽:“真是便宜這個渣男了,做了這樣的事兒,不承擔責任,居然還出賣秀雲自己跑路。”真是該打斷他的腿!話雖然這樣說,她也知道,劉家肯定會讓秀雲嫁給他,全了這個名聲,不至於讓人有機會說三道四。韓青鬆握住她的手,沒說什麼。他們到了老劉家,已經坐了一堂屋的人,看到他們過來,秀雲娘熱情得趕緊請他們去支書和大隊長旁邊坐。林嵐讓韓青鬆過去,她就和董槐花一起。陳知青站在那裡,耷拉著腦袋,憔悴得好像蹲了十天小黑屋才出來似的,臉色都青白的。其實劉貴發還真沒打他,畢竟閨女還要嫁給他。隻是他自己做了虧心事,又聽說秀雲要跳河便心驚肉跳寢食難安的,自然就會這樣。他當時真的是嚇壞了,生怕被人知道給他抓起來,所以就發電報求家裡幫忙,家裡發了電報來,他還得借錢買票。但是誰也沒那麼多錢借給他,火車票又貴,他是真的沒辦法才去找韓永路的,把秀雲去醫院看病的消息賣了五塊錢給韓永路。他尋思秀雲她爹是治保主任,而且劉秀雲人緣好,大家對她也會格外寬容些,韓永路知道也就是鬨騰一下,不會怎麼的。劉貴發把他領回去的時候,一進屋他撲通就跪下,求秀雲原諒求饒命。生怕秀雲一絕情把他送去公安局,萬一抓典型把他當負心漢給槍斃了,他嚇得褲子又尿一回。“主任,我真的是想家去想辦法的,不是要拋下秀雲不管……”他還想狡辯。結果劉貴發既沒有打他,也沒有追究他為什麼要跑,更沒有逼著他乾嘛,隻是說:“既然早就訂了親,那以後就好好過日子吧。”韓永芳:“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不管彆人怎麼看,現在你們去扯證結婚就是夫妻。以後誰也說不出什麼好不聽的,好好過日子,堵住那些人的嘴。”大隊長卻把鞭子一甩,“啪”的一聲脆響,“陳知青你可好自為之,今日結婚,你就要落戶山咀村,再也不能回城裡。你就留下踏實過日子,要是還敢欺負秀雲,俺們山咀村的老少爺們可饒不了你。”然後大家都說兩句,秀雲娘讓小兩口給大家鞠躬。陳知青被逼無奈,心裡一片絕望冰涼,想著城市再也回不去了,一輩子要留在這個貧窮落後的小村落。他突然就有些崩潰,看著原本單純善良,美麗可愛的劉秀雲,也麵目可恨起來。她為什麼要做得這樣絕情?明明他已經走了,她完全可以自己忍下去,他都保證過的,以後他肯定會來接她和孩子。她為什麼不能忍忍?難道把自己留在這裡,就一定好?祖祖輩輩都是農民,再也沒有回城的希望了。他心裡厭煩透頂,竟然不想去牽秀雲的手。大家看著他,尤其是韓青鬆目光冷沉,鋒利如有實質,讓他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陳知青隻得忍著絕望去牽劉秀雲的手,強顏歡笑比哭還難看,“秀雲,你看、大家都祝福咱們呢,以後好好過日子,你就知足吧。”突然劉秀雲甩開他的手,“啪”的一聲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陳知青呆若木雞,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你、你打我?”他怎麼也想不到劉秀雲這樣柔弱害羞的女孩子,竟然會打他。劉秀雲冷若冰霜,聲音也冷冷的如堅冰碎玉,強硬地刺人耳朵和心靈,“結婚?做你的美夢吧。你這種人渣流氓,我為什麼要嫁給你糟蹋我自己?”秀雲娘急道:“秀雲啊,你這是乾啥呢?陳知青已經同意結婚了。”劉秀雲給自己爹娘跪下,流淚道:“爹、娘,我錯了,以前都是我錯了。我對不起你們的養育之恩,我給你們丟人。給家裡人丟人。哥哥嫂子們,都是我不好,你們打我罵我,我都沒有怨言。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會給你們丟人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把在場的人驚了。林嵐卻露出欣慰的神色,就是啊,這個渣男,要是還嫁給他,那得多便宜他啊!她一高興就忍不住笑起來,還握著兩個拳頭在胸前碰了碰。韓青鬆立刻向她看過來,她拳頭立刻變成小貓爪朝他招了招。韓青鬆:……董槐花也有些喃喃的,“這、這不結婚,那怎麼弄?”秀雲娘:“秀雲呐,你這是說什麼話?不嫁給他,你肚子裡的……”“娘,我想好了,”秀雲麵色慘白卻目光堅定無比,“我以前太蠢了,我這兩天一直在想俺嬸子的話。俺嬸子說得對,這樣的人渣,我為什麼要嫁給他?我被他坑了,已經夠倒黴的,怎麼還能再輕賤自己?我不會嫁給他的,現在看他一眼我都覺得惡心。”陳知青麵色驚恐地瞪著她,“秀雲、你、你怎麼這樣惡毒?”劉秀雲冷哼了一聲:“我惡毒嗎?你對我做的是,惡毒百倍。我這輩子,寧願不嫁人,寧願跳河死了,也不會嫁給你這個人渣!”陳知青渾身發冷,全身力氣被抽乾一樣萎靡當場。秀雲娘又開始著急,閨女不嫁給陳知青,那以後也沒人敢娶她,這可怎麼是好?她又向林嵐遞過去求救的眼神。林嵐道:“我支持秀雲。再說這事兒也沒鬨大,對外隻是婚事沒談攏而已。秀雲才十六七歲,年紀還小,現在社會發展這麼快,過兩年也就沒人說什麼。該嫁人還是如何,都沒關係的。”一直沉默不語的劉貴發聽了這話,點點頭,“中,我閨女,不嫁人我養一輩子。”那邊劉家二嫂雖然有些不樂意,但是這種場合,都是重量級人物,她一聲也不敢吭。不說韓青鬆那刀子一樣的眼神,就是韓永芳的鞭子,她也怕得很。見家裡人同意,劉秀雲這才起來,指著陳知青大聲道:“局長叔,我要報案,他勾引我、強迫我,我、我並不是情願的!”“秀雲啊,你可不能這麼絕情啊!”陳知青突然崩潰了,跪著爬向她要抱住她的腿,涕淚橫流。劉秀雲嫌惡地躲開,“當初你引誘我,我根本不想搭理你,你幾次三番地堵著我。你還強行抱住我,還說什麼要是不從了你就喊人,讓人看看我被你抱了摸了,大家肯定就信你和我已經好了。我、”她頓了頓,咬了咬牙道:“我自己蠢,居然就上了你的當。”那時候她要是告訴爹娘,說不定就不會有後來的事兒。結果後來她被他引誘著,慢慢地反而真喜歡上他,傻不拉幾地為他付出,隱瞞。陳知青絕望地盯著她,仿佛不認識她一樣,不明白那個單純軟弱的姑娘,怎麼突然就變了一副嘴臉,像一個夜叉一樣要取人性命。“不、不能,你不能。你是自願的,你是自願的……”他突然就崩潰了,又開始求韓青鬆求韓永芳,“求你們相信我啊,是秀雲她自願的,她主動接近我的,我、我一開始根本看不上她,是她給我做鞋子……不結婚你們也不能抓我,不能抓我……是她始亂終棄不結婚的,是她……”他害怕村裡乾部都偏心劉秀雲,他怕自己被她坑了,口不擇言地開始推卸責任扭曲事實起來,自己語無倫次地嘟囔著。他有一種被人推入深淵,爬也爬不起來的恐懼,被那種恐懼攫住了,再也見不到光明。他自認不是個囂張蠻橫的人,相反,是個溫和,愛笑,樂觀,幽默的性格,隻是耐不住寂寞,喜歡占婦女便宜,喜歡和人家勾搭搭四。就算這樣,難道他就錯了?就應該被這樣對待?他隻覺得老天爺不公平。越想越絕望,就忍不住開始嗚嗚地哭,哭自己悲慘的命運。韓青鬆站起來,雖然之前一直沒說話,可他氣場籠罩全場,“秀雲,你決定了?”劉秀雲堅定道:“叔,我決定了。”韓青鬆點點頭,“青雲,你負責押送,交給羅海成。”外頭探頭探腦的韓青雲早憋不住,一個箭步竄進來,踢了踢地上的陳知青:“走吧。”陳知青一動不動,再一次尿了褲子。作者有話要說:之前寫了一版本,寫完我覺得秀雲的結局雖然現實,但是太沉重,讓人唏噓。這不符合我現在的風格。我要寫輕鬆爽快的,暖暖的,充滿正能量的故事。所以我就寫了第二個,真是從早到晚地寫。追文的寶寶們放心,這文真的是輕鬆文。會一直到底都輕鬆有愛。看在大桃花這麼努力認真的份兒上,親們訂閱和留言繼續支持一發,麼麼噠,愛你們喲~~………………………………………………韓青鬆:看秀雲娘的眼神,莫不是想跟我搶媳婦兒?幫我媳婦兒要一波花花~~~羅海成:壯哉我勞改農場,又添新丁。給林嵐同誌送ff。張黑驢:雖然我撤了職,可我跟著韓青鬆了。林嵐是我嫂子,給她送阿膠。韓青雲:驢皮拿走,小心我三哥揍你滿地找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