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虐極品(1 / 1)

“你給我閉嘴!”林嵐夾了一個白菜肉餃子塞進三旺嘴裡。為了照顧大旺三旺,他們還下了一鍋白菜豬肉餃子。餃子撈在高粱杆釘的傳盤上, 這樣涼得快, 免得小孩子心急燙著嘴。林嵐要往上端的時候, 韓青鬆接過去。林嵐就招呼孩子們上炕,“肉餃子裡沒有錢啊, 隻有福氣餃子裡有, 誰吃著算誰的。”豆腐餃子裡有一分的錢、紅棗、紅糖,吃到錢就是新年發財,吃到棗就是新年好, 吃到糖就是新娘強,豆腐就是都有福。反正都有好的寓意。硬幣林嵐都煮過消毒, 乾乾淨淨的。三旺一聽趕緊上炕, 拿起一個福氣餃子就吃,“哇,還挺好吃呢?大哥, 你快嘗嘗, 噴香。”裡麵的餡子都用豬油炒過, 水分鎖在豆腐和粉條裡, 吃起來沒有多餘的水分, 但是餡料卻飽滿多汁, 口感極好。三旺吃得眼睛亮亮的。大旺嘗了一下, 眼睛一亮,的確很好吃。孩子們吃得讚不絕口,紛紛誇林嵐做的好吃。看他們都愛吃, 林嵐彎了彎眉眼,對於勞動者來說,彆人感激自己的勞動成果,是最開心的啦。“這也是二哥的功勞呢,他為了給咱們做好吃的飯,每天都花心思呢。”孩子們又都感激二旺,誇他做飯好吃。二旺也喜滋滋的,感覺身體裡充滿力量,之前的辛苦也值得。三旺為了吃錢,不吃肉的,就捧著肚子吃素餃子。一會吃到個棗、一會兒吃到個糖,就是吃不到錢。他急了,“娘,你包了幾個錢啊?”林嵐笑眯眯的,“每一樣都是九個啊,九九長源嘛。”韓青鬆夾起一個餃子放進嘴裡,一下就咬出一個硬幣來。林嵐笑道:“韓局長發財!第一口就吃個錢,真有福氣。”她伸手,韓青鬆就把那硬幣放在她手裡。片刻,大旺嘴巴裡嘎吱一聲,也吃出一個錢來,大家立刻恭喜他。二旺瞅了瞅,用筷子從傳盤上夾起來一個來,“哈哈,這個也有錢。”他一咬,果然,硬邦邦的,一個一分錢的硬幣。麥穗也學了他那招,立刻找那些癟癟的看起來像有錢的餃子。三旺也學起來,結果找了幾個紅棗和紅糖的,一個錢沒找到,給他急壞了。肚子都很撐了!小旺學筷子呢,怕掉,所以小心翼翼地夾著,一不小心,把餃子夾破了,露出白色的硬幣。“哇,小旺發財!”麥穗看見,趕緊提醒他。小旺開心地把硬幣拿出來,給了三旺:“給你吧。”三旺:“……”“你們都吃到了,就我還沒有。”他有點沮喪,可肚子都撐不下了!!!林嵐刺激他:“小三哥,我也沒吃到呢。”三旺看了她一眼,“可你男人你兒子閨女都吃到了,他們發財不就是你有錢嗎?”大家笑起來。麥穗道:“你放心,我有錢就是你有錢,我要是賺錢會給你零花錢的。”三旺立刻伸手拉鉤:“你可彆騙小孩子,騙小孩子越長越醜。”麥穗:“…………”就哄哄你,就被你給套住了。她伸手和他拉鉤,“不騙你的。”三旺立刻來勁了,用筷子夾餃子往麥穗碗裡放:“姐,這個肯定有錢。”麥穗摸了摸肚子:“你乾嘛不自己吃。”“我這不是撐不下了嗎,我比你吃的還多呢。”他褲腰帶都解開了,露出自己圓鼓鼓的肚子。林嵐給他彈了彈,砰砰的,“熟了!”韓青鬆夾了一個放在三旺碗裡。三旺眼睛一亮:“爹,真的?”韓青鬆:“試試。”三旺可相信他爹了,拿起來就吃,“嘎嘣!”他樂得哈哈大笑,“果然有錢,三旺哥發財,旺旺旺!”大家都笑起來,林嵐又忙著提醒他們彆嗆著,咽下去再說話。林嵐笑道:“咱們新年發財,旺旺旺,不錯。”下麵的旺旺就應景地“汪汪汪”起來。大旺就賞它一個福氣餃子吃,旺旺吃完立刻舔大旺的腳。孩子們吃得肚子溜圓,一個個捧著肚子歪在炕上,聽著收音機裡傳來新年的歡慶聲,都覺得今年過得真的真的好開心。韓青鬆看孩子們都吃飽不吃了,他才敞開吃。林嵐看他撿餃子皮吃,就趕緊攔著他,“你先吃這些囫圇個的,中了的留著煎煎吃。”過年說吉祥話,餃子破了不說破了,而說中了。盛餃子的時候就會問:“餃子中沒中?”撈餃子的就會喊:“中啦!”也是很有意思的。韓青鬆突然看著她,拿起酒瓶,“喝杯?”林嵐:“……你喝唄,我不喝酒的,不愛喝。”韓青鬆微微傾身靠近她,“……酒量是不大好。”林嵐趕緊低頭假裝喝餃子湯。韓青鬆附耳道:“還行,不像皮小子耍酒瘋。”林嵐清了清嗓子,假裝不知道,“說什麼啊,我都不知道。”韓青鬆看她耳朵連著半邊脖子都紅了,就不再說什麼。林嵐趕緊撿了一碗白菜豬肉餡兒給他,打算用餃子堵住他的嘴。韓青鬆行伍出身,運動量大新陳代謝快,飯量就很大。一般時候他都吃七分飽,畢竟家裡孩子多,做頓好飯本身就不夠吃。但過年這頓飯是一定要吃飽的,預示著來年豐收頓頓吃飽,而且林嵐包的餃子很多足夠吃的,他也就敞開吃。他吃飯動作不慢,但是並不粗魯,筷子起落間竟然帶著一種規範的美感。她笑道:“你們部隊裡不都搶飯吃嗎?”他居然還能保持這樣的姿勢。韓青鬆停了一下,“開始那兩年,用手搶的。”筷子跟不上。“後來,他們都搶不過我。”他眼睛裡有笑意流出來。林嵐朝他笑笑,又給他盛一碗,“不要急,嚼碎一點好消化。”她又像哄孩子一樣跟他說話,眼波柔柔的如蜜一樣能溺死人。韓青鬆停下筷子,他感覺渾身發熱,有些受不了,他想親親她。可她顯然不好意思,正目光躲著他,又悄咪咪地偷偷瞅他。韓青鬆深深地看著她,突然就放下碗捉住她的手,放在嘴邊親了親。如果不是有孩子在旁邊,他會直接親她的唇,親得她透不過氣來再也不敢這樣悄咪咪偷看他為止。林嵐驚呼一聲。“哎呀”三旺也立刻發出誇張的驚呼聲:“爹在吃娘的手!哈哈哈!”他抓起大旺的手就啃了一口。他雖然在聽收音機,眼睛卻時不時地監控一下呢,果然讓他抓包了。大旺疼得一把甩開他,嫌棄得要打他。他立刻把小旺拖過來,小旺舉起自己的小嫩爪,“大哥,給你吃我的。”麥穗把小旺的手抓過去親了一口,“香著呢!”小旺就當真,挨個給人吃他的手,又給二哥吃,二旺很捧場的吃了。三旺也搶過來啃,可他沒輕沒重的,小旺還記得被他啃得肩膀疼呢,立刻把腳丫子伸過去,“給你吃腳丫子!”“啊——救命啊,我臭啊啦——”三旺做出倒地的模樣,剛要說臭死了,想起過年林嵐不許說死,他就啊啊啦啦地亂說。“哈哈哈……”孩子們在炕上笑得前仰後合的。林嵐本來還羞紅了臉,這會兒也笑彎了眉眼,過去咯吱三旺,小旺又把自己的小臉蛋給林嵐啃。林嵐摟著幾個孩子鬨作一團。三旺滿懷惆悵的,捏著嗓子,“娘,你到底愛不愛我!”林嵐:“……愛,我可愛……揍你啦!”三旺看她要追打自己,立刻往窗台躲,“你揍人家,不值得人家愛。”林嵐終於把三旺摁住,獰笑,“你記吃不記打是吧,我成全你!”她把三旺的襪子給扯下來,用癢癢撓撓他的腳心。這是終極殺器。三旺立刻嗷嗷地求饒,“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看著林嵐像個孩子一樣和他們鬨成一團,韓青鬆不知不覺也露出一絲笑容,目光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溫柔。很快林嵐和孩子們撐不住了,玩鬨的時候就睡著,一個個衣服都顧不得脫。三旺枕著大旺的腿,腳搭在二旺的胸口,小旺則拱在林嵐的胸口撅著屁股睡得很香。麥穗搬去北炕,鑽進自己被窩,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睡得格外香。韓青鬆先把小旺抱回去安置好,又給幾個孩子擺正,直接蓋上大被。最後他把林嵐抱回西間炕上,幫她脫掉棉衣蓋上被子。韓青鬆側躺在林嵐旁邊,以手支頭,看著她酣睡的模樣。門框上掛著馬燈,照得她眉眼明豔動人,讓他覺得比以前更好看了。他一下子就想起之前她喝醉的事兒。他在大哥那邊處理一下矛盾,就想先回家看看老婆孩子,再去找韓永芳。當時孩子們在院子裡玩兒,他進屋,發現她趴在小旺的腦袋邊上,一手拿著茶碗,一副隨時要滑在地上的樣子。他趕緊上前把她抱起來,她卻要跟他乾杯。一個人喝醉,多半是借酒消愁喝悶酒,看來她受了委屈心裡不痛快就回來喝悶酒。他突然心堵得慌。他把茶碗拿開,要將她抱起來,她卻雙臂一探就勾住他的頸。她喝了酒,臉頰酡紅眼波欲流,眼神更是又軟又媚地勾著他。他垂首親她,她卻微微躲,“韓青鬆……我想……有個男朋友。”韓青鬆:“……”他把她抱到炕上,想拿被子蓋上,卻被她勾著頸不撒手。“乖。”他握住她的手,想拉下來。“不。”她微微嘟著紅唇,瞅著他,“韓青鬆。”韓青鬆看著她:“是我。”“你……知道,愛情是什麼嗎?”她眨著眼,眼神卻透著迷離。他想親她,她卻往後仰著,“……你值不值得我愛呢?”他的心臟被什麼擊中一樣,說不清楚的陌生感覺蔓延至全身。他鼻尖輕輕蹭了一下她的臉頰,聲音低沉沙啞,“你覺得呢?”她不說話,渾身軟綿綿地靠在他懷裡,小貓兒一樣蹭來蹭去,嘴裡嘟囔著:“……韓青鬆,你愛我嗎……”他親吻她的唇,這一次她沒有躲開,睡著了。他就那樣抱著她,深深地看著她,陷入了沉思。他也說不上為什麼,她的話在他心裡引起很大的震動,就好似原本從來沒有人涉足的領域,突然被觸及。也許從大嫂想到林嵐,也許她喝醉突然露出柔弱傷感的一麵讓他很震驚。平日裡淡定樂觀,充滿智慧,對生活遊刃有餘的林嵐,內心居然有那樣脆弱的一麵。他不知道自己的表述正不正確,反正就是那樣一個感覺,他似乎沒有給自己的女人十足的安全感。猶記得他剛回來,老太太刁難她,她嚷著說離婚,以前她明明比大嫂還怕離婚。很明顯,她已經改變。那是他第一次認真看她,發現她眼神裡多了些什麼,變得積極開朗、樂觀上進,整個人充滿智慧。這很吸引人,讓他想知道更多。因為她醉酒,後來他去調解矛盾的時候都有些不耐煩,滿腦子都是什麼男朋友、愛不愛的問題,最後直接把韓永芳請家去,把還想鬨騰的老太太給鎮住。他幾乎不想在外麵浪費一分鐘的時間,急著回家,看到她心就能定下來。這會兒躺在炕上,躺在她的身邊,就想仔仔細細地看看她。昏黃的燈光籠著她,把她俊俏的臉映得纖毫畢現,是他熟悉的樣子。今晚,是他第一次認認真真地看她——用心,他甚至想看她的裡麵她的全部,而不僅僅是臉、眼神、身體。如果這是一把槍,哪怕再複雜,他也有把握拆開來瞧瞧裡麵。可這是一個柔軟的女人,頭發是軟的,眼神是軟的,嘴唇是軟的,身體是軟的,哪裡都是軟的,就連骨頭都好似軟的。這又是一個剛強的女人,肩膀是硬的,骨氣是硬的,性格也是硬的,似乎心腸也是硬的,無所畏懼,什麼都不怕。如果今日她和大嫂互換,估計會摔了桌子喊離婚。離婚?他從來沒想過。結了婚,有了孩子,好不好都是一輩子,父輩們都是這樣過來的,他也不例外。戰友們也都說婚姻就是男人女人湊一起,女人給男人生孩子,男人賺錢養家讓女人過好日子。沒人說過婚姻是愛不愛的問題。現在她問他,值不值得她愛,她問他,愛不愛她。如果她不問,他一輩子也不會考慮這樣肉麻的問題,這樣**的刺激的字眼,是他這樣的人一輩子用不到的。他其實不懂愛是什麼。他隻知道軍人的本性就是忠誠。忠於國忠於黨忠於人民忠於家庭。忠於自己的妻子。一輩子對她好,隻想和她一個人睡覺,努力工作賺錢養家,讓她和孩子過得舒適,看她的笑容越來越甜。雖然不懂愛情,可他確定,她就是他要的,一輩子就這樣。如果這就是愛,那麼他愛伊深入骨髓。……那她呢,會不會愛他?他除了是她的男人,是不是她愛情的歸屬?這個問題,讓他眉頭皺起來,心裡有一種陌生的說不清楚是什麼的感覺在湧動。不太爽。他伸手輕輕地撫摸她柔嫩的臉頰,眉眼、鼻梁、嘴唇、下巴,想象它們因為自己變得更加美麗動人,就有一種抑製不住的衝動湧上心頭。也許他動作略重了點,她微微蹙眉,嘟囔一聲,“三哥,抱抱。”然後就像小貓兒一樣紮進他懷裡,找一個最舒適的位置,臉貼著他的胸口蹭了蹭。他的心轟然一下子,如被什麼瓦解,久久不能回神。快天亮的時候,韓青鬆也沒弄明白這個困擾了人類幾千年的哲學命題。他又覺得真的應該讀書,他讀書少沒什麼文化,這些深奧的文化人的東西,感覺比最複雜的武器最精妙的戰術都複雜百倍千倍。他是真的弄不清楚。隨後他發揮自己的軍人特質,簡單粗暴地把滿腦子的糾結斬斷剁碎,燒成灰丟到九霄雲外去。哼,隻有那些穿著皮鞋,梳著油頭,戴著眼鏡的文化人,才會吃飽了撐的想這些蛋疼的玩意兒。她是他的媳婦兒正睡在他的懷裡,想那些有的沒的,真是腦抽。他抱緊她,親吻她的唇,親吻她的臉頰,親了她好一會兒才心滿意足地摟著睡過去。……生物鐘讓韓青鬆第二天依舊早早起來,昨晚上因為諸多因素生出來的那些感慨和疑惑也被深深地壓在心底,不見波瀾。還是那個俊朗挺拔,嚴肅沉默的韓青鬆,隻不過看向林嵐的眼神卻不由自主地柔軟起來。大年初一,他沒吹出早操的哨子,自己去南邊路上跑步,做常規訓練項目。等練夠日常的運動量,這才跑步回來,跟路上的人互道新年好。大年初一是拜年的時間,他們輩分不小,也有孩子晚輩來,所以家裡要有人。他預備著林嵐要和其他婦女出去玩,自己就先早早地走一圈,幾個大爺、達達的,都去磕個頭,問問吃了幾碗餃子。然後他就拐去了爹娘那裡。昨晚上林嵐和孩子走後,老房子裡又鬨騰了好久。韓老太太看大孫子也背叛了她,氣得直罵娘,“你說我和你爺爺對你多好啊,你可是大孫子啊,你就是這麼對我們的?”好田嘴巴不會說,說完氣話以後就不吭聲,反正不管老太太罵他什麼他都忍著,自己是她孫子,她想罵就罵了。但是罵他娘他就要辯解幾句。於是把老太太氣得讓閨女給她拿繩子,要當著兒子孫子的麵上吊,“不讓我好過,都彆過好日子!想撇下我去過好日,沒門!我就看看我死了,人家戳不戳你們的脊梁骨!是不是你們活活把老的氣死了!”老太太耍橫不成就想賣慘,反正就是咽不下那口氣,看不得韓大嫂也逍遙自在去。最老實的韓大嫂都造她的反,如果成功了,就讓她覺得自己這輩子實在是太失敗。連帶著以前她婆婆罵她那些話似乎都成了對的,自己和婆婆對抗也成了自己錯。老不死的那時候罵她獨,咒她老了以後沒人伺候沒人送終,現在看三個媳婦兒誰也不想伺候她。如果她認了,那一切都成了她的錯!所以她不認,不讓孫子分家自立門戶,她就要折騰他們。沒成年,憑什麼自立門戶?不是家裡趕出去,就是生了二心不和家裡過。“自立門戶也中,先給我辦喪事,我看以後誰敢和你結親!”韓老太太豁出去了。大孫子想帶著娘分出去,不管嫲嫲,中,你分出去,嫲嫲這頭就吊死,不當你們的累贅!看十裡八鄉,誰不戳你脊梁骨!誰還敢把閨女說給你當媳婦兒!看她鬨騰得太過分,韓青鬆悄悄把韓永芳請了來。韓永芳進門的時候,就聽著老太太中氣十足地罵人、尋死,他重重地咳嗽了一聲,“大過年的,這是乾嘛呢?真是全大隊都聽見了,沒看著人家都不敢來給你們拜年?這是想以後都不和村裡人走動了?”這話說得相當重的,畢竟都是要麵子的人家。老韓頭兒趕緊下地迎著韓永芳,“支書哥,你咋來了?”“我要是不來,你們是不是得鬨到十五去?也真是的,都多大歲數了,還想不開?”韓永芳自己來的,沒帶著他的大隊長,背著手拉著臉,眉心皺成個川字。他本來就嚴肅,這會兒更嚇人,說話也不客氣,“咱活著是為什麼?不就是為熬下這滿屋子的人丁興旺?不就是為了兒孫滿堂,自己去見祖宗也臉上有光?年輕的時候吃苦受累,老了誰不想享享福。將心比心,都是做過兒子媳婦的,怎麼就不能大方點?”韓老太太手裡捏著自己的褲腰帶,捂著臉嗚嗚地哭,“老哥哥,你快來給我撐腰吧,這是要活活逼死我啊——俺的娘啊——沒有活路啦。”“行啦啊,你婆婆死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麼哭。”老支書毫不客氣戳穿她,一點麵子都不留。那時候韓老太太的婆婆伸著脖子叫了幾天終於死了,韓老太太不但不哭,還樂滋滋的呢,來治喪的人看著格外刺眼。畢竟大家都是要麵子的,不管有多少恩怨,死者為大,就算心裡高興,臉上還是要裝作悲傷哭幾聲的。而老太太那麼明晃晃的笑,算是大不敬的,一般人都不喜歡,會招人說閒話,多少年都會講古起來。這也算韓老太太最大的黑曆史。尤其這會兒老太太又磋磨媳婦兒,村裡人就把過去的舊事翻出來再嚼一遍。雖然已經食之無味的陳年舊八卦,可加上了新材料,當年的媳婦兒熬成婆,如今磋磨自己媳婦兒,鬨得三個媳婦兒一個也不想和她過。這就有味道了,讓村裡那些知道舊事的,八卦八得真是津津有味,這個年都格外香。韓永芳一般不愛插手人家的家務事,畢竟他也是當公公的,也不敢保證自己做的有多好。韓青雲好幾次跟他講讓他勸勸老韓頭兒和老太太,趕緊分家得了,彆整天鬨騰。他都沒吭聲。插手彆人的家務事,得罪人,不落好,一個處理不好還讓人記仇。隻是這一次韓青鬆找他,他給韓青鬆麵子。而且老太太折騰得太過分。被比自己更有威嚴、更加年長的人批評以後,韓老太太啞巴了。等韓永芳說允許好田分出去自立門戶,把大隊兩間屋子借給他們住的時候,韓老太太就捂著心口說自己心口疼,不行了。韓永芳直接一揮手,“不用怕,我備著呢。赤腳大夫抬腳就來。”韓老太太又不疼了。韓永芳看她不鬨騰了,也不多說,“就這麼定了,等初八初九的你們就真分家。彆鬨騰了,我還得忙年呢。這大過年的,真是的。”說完他就走了。老韓頭兒送他,到了門口,韓永芳瞅他一眼想起小時候的光景,沒好氣道:“還真是七歲看老。”老韓頭兒啊了一聲,不明白他的意思。韓永芳盯著老韓頭兒看了一會兒,見他竟然已經彎腰駝背,老眼昏花,鼻涕拖拉的。韓永芳到了嘴邊的重話又說不出來,畢竟老韓頭兒比他還年輕好幾歲呢,怎麼看著比他還老了?韓永芳重重歎了口氣,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過日子過日子,就是糊塗著過罷了。“你啊,好好日子,怎麼就過成這樣。少抽煙,多聽聽你們老三的話吧。”韓永芳拍拍老韓頭兒的肩膀,搖著頭走了。就這麼著,老太太是徹底沒臉,氣得說自己病了,躺炕上不起,想讓媳婦兒們伺候她。韓大嫂撕破臉,是不可能理睬她,林嵐人家早走了,韓青鬆不發話,也沒人敢叫她,韓二嫂知道她裝病,更不理睬,直接撇撇嘴,“這時候親閨女不伺候,誰伺候?”可想而知,老太太被氣成什麼樣了。這一早上韓青鬆過來,她還沒起,一個勁地哼哼,看著韓青鬆就嘟囔,“你媳婦兒咋不帶孩子來給我拜年啊。”韓青鬆:“等娘起來的。”老韓頭兒倒是起來了,在堂屋坐著抽旱煙。他現在越來越沉默,煙也抽得越來越凶,有他在的地方,一會兒就煙霧繚繞得嗆人。很快韓大哥和二哥也相繼起來,也沒精神拜年,隨口哼哼兩句,哥倆就一左一右坐在門口,跟兩尊門神似的,同樣愁眉苦臉。韓青鬆不是多細膩的人,說不出安慰人的話,隻應景地拜年。聽見韓青鬆過來,韓大嫂和孩子從屋裡出來拜年,說了幾句。礙著老太太在屋裡哼哼著罵,他們也不多說。韓大嫂就帶了乾糧帶著倆孩子去那兩間屋裡收拾打掃一番,想著晚上她就過去住,不再回來受氣。韓大哥站起來想跟上去幫忙。韓老太太在屋裡開始咳嗽,“老大,給我倒口水喝,要渴死我了。”大哥隻得去給她倒水。韓青鬆在堂屋坐著嗆人,便也到院子裡坐著,這半天並沒有人來拜年。因為昨晚上家裡鬨得沒臉,年夜飯以後,本來還有大人孩子過來拜年,後來見情況不大對,一個傳一個的,也都拘著孩子彆過來。今天早上,他們自然也不會過來讓人難堪。反正三房已經拜過,也就當代表。韓二哥望著出門的大嫂幾人,“大哥,大嫂不做飯啦?”韓大哥一言不發,隻唉聲歎氣,老韓頭就吞雲吐霧。韓二哥想了想,就喊自己老婆,“你和金玉一起做飯唄,也不能一家子不吃飯啊。這大年初一的。”韓二嫂這才不情願地起來,又喊孩子們跟韓青鬆拜年。韓二嫂看小姑還沒起來,就不想動彈,埋怨:“這碗都碎了,窩頭也沒了,地瓜乾還得現蒸,做個啥意思嘛。”她不樂意伺候一家子,自然滿腹牢騷,尤其都這時候韓金玉還想睡到日頭三尺高,她更不樂意。韓二哥就去耳房敲敲窗戶,“金玉,起來幫你二嫂做飯。”韓金玉沒好氣地喊:“都死了啊,讓我伺候你們?”她哭了一晚上,嗓子都啞了,眼睛也腫著,哪裡有臉見人?韓老太太就拿拐杖敲炕沿,“當媳婦兒的哪有不伺候公婆的!”當著韓青鬆的麵,韓二嫂不好發作,反正自家也得吃飯,隻得摔摔打打地去做。過了好一會兒,韓金玉才起來,拉著臉紅著眼,一臉喪氣相,她也不和韓青鬆打招呼,看都不看他,隻等著韓青鬆主動跟她說話。結果韓青鬆也跟沒看見她似的,根本不主動開口。韓金玉委屈地就要哭。以前有韓大嫂,一天三頓飯,不用彆人說,她就帶著穀米做好,大家都吃現成的。現在韓大嫂撂挑子,突然一家子就瞎耍,大眼瞪小眼起來。韓青鬆發現,沒有韓大嫂的任勞任怨,這個家突然就跟老舊機械一樣,幾乎停擺運轉不下去。他在屋裡站了一會兒,想著自己那個充滿歡聲笑語的家,覺得好像處於兩個世界。韓金玉和韓二嫂還在那裡互相埋怨,又埋怨大嫂撂挑子不管家務,把活兒都給她們乾。韓二嫂:“小姑你燒火,我裝鍋。”韓金玉:“憑什麼讓我燒火?”韓金玉不願意燒火,嫌臟,因為會弄得頭上都是土。韓二嫂嗤了一聲,“那你裝鍋,我燒火。彆忘了切鹹菜。”韓金玉不情願地準備著,不是這個掉了就是那個灑了的,弄得亂七八糟。韓二嫂也不管,隻管自己燒火。韓金玉火了:“你就不知道搭把手?”韓二嫂:“我說讓你燒火,是你自己要裝鍋的,你連個鍋都裝不了?”就這樣還想嫁給城裡人?人家城裡人怕不是女人死絕了?腦子都有病才要你這樣的?韓金玉委屈的哭起來,“娘——”韓老太太還裝病呢,不想起來,呻yin著,“金玉啊,你就學學吧,以後就得你和二嫂子做飯了。”韓二嫂立刻道:“彆指著我,我們也是要分出去的。”大嫂走了,如果不分家,家裡活兒都要交給她。伺候一家子老少爺們,還有老太太和韓金玉?她可不乾!她可不給人當牛做馬!韓二嫂最能看清形勢的。韓老太太被她氣得直捶炕,可韓二哥不捧場,並沒有嗬斥自己媳婦兒。韓二嫂自然不怕,她男人要是敢吭聲,晚上彆想進屋!上一次中秋節因為老三家送了一碗肉菜來,弄得她和韓金玉大打出手,那時候老太太還讓韓二哥打韓二嫂。韓二哥也就是吆喝兩句,哪裡敢動手?最後隻能把韓二嫂給扛回屋裡,至於關上門是教訓媳婦還是被媳婦兒教訓,隻有他自己知道。現在,他更不會打媳婦兒。看看大哥和老三就知道,老三不打媳婦分了家過得這個滋潤,大哥不向著媳婦兒,就是眼前這倒黴樣。韓二哥拎得清的。這也是韓二嫂一天天給他訓練出來的!剛結婚的時候韓老太太也要拿捏韓二嫂,總要指使二兒子訓訓媳婦兒。新婚小夫妻,晚上能不乾點啥?韓二嫂就拿捏韓二哥,“你滾蛋,你那麼聽你娘的話,你咋不去她炕上睡?”於是韓二哥就明白的,晚上睡誰的被窩,就得聽誰的話。現在不但要睡韓二嫂的被窩,看樣子還得吃韓二嫂做的飯,韓二哥如何看不透形勢?當然不會貿然得罪自己媳婦兒!自然要夾緊尾巴做人,所以說得如何孝順,都是嘴上而已。韓金玉好不容易把鍋裝上,然後又切鹹菜,結果笨手笨腳的,一下子把手指頭切了點皮下來,冒出血珠。“哇……”她扔了刀放聲大哭,“我切手了,切手了。”韓二嫂白眼翻上天,你可真夠笨的!莊戶人家,誰還不切個手破塊皮?就你嬌氣!韓老太太在屋裡喊著快搽點白糖止血。韓金玉隻哇哇哭,拿眼去看韓青鬆,想讓他關心自己。韓青鬆坐在那裡,麵沉如水,卻沒有要理睬她的意思。韓金玉剛要跟他撒嬌,卻見韓青鬆站起來,跟爹娘和哥哥們招呼一聲就走了。看著韓青鬆絕情離去的背影,韓金玉哭聲更大,“娘,你看我三哥,心裡徹底沒咱這個家了。”韓二嫂挑了挑眉,幸災樂禍道:“才知道呢,以後你可得靠自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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