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春寒(1 / 1)

平安傳 西風緊 1511 字 2個月前

read_tent_up;>此舉讓在湖廣的各方勢力都大惑不解。就比如一個人的仇人,在不遠處的磨刀石上磨了半天的刀,彼此之間水火不容,明顯仇人磨完刀是來殺人的,衝到半路卻掉頭走了……無論如何也會叫人詫異。朱勇新的部署是:讓龍頭寺的官軍接應辰州守城;六千主力向永定衛進發,威脅“亂黨”的退路;嶽州軍從洞庭湖北進軍,攻擊澧州。為何要突然對苗人撤圍?那天在中軍大帳見到有宦官見過成國公的武將,私下裡也在議論,可能是朝廷的意思。……慈利縣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前幾天才感覺暖花開的時節到來,一下雨氣溫下降,好似又回到了料峭寒之時。寒,張寧不由得想起了迎的小黃花,又想起了方泠(顧寒)。他的目光從圖紙上表示永定衛的墨汁黑圈上挪開,向西移,可是在圖上永定衛以西已是一片白紙,什麼也沒畫。現在不是想那些花雪月之事的時候,他抬起頭對簽押房裡忙碌的官吏說道:“派個人去兵器局催催,讓馬大鵬把最新的造炮進展寫成文書報上來。”就在這時,韋斌急匆匆地走了進來,走到張寧麵前彎腰拜了拜,張寧見他神sè異常,忙問:“何事?”韋斌沉聲道:“探馬來報,朱勇部離開了盧溪。”張寧一聽頓時心生不祥之感,他忙叫文君拿出標注了山川的詳細地圖,努力保持著鎮定問道:“行軍方向?”“北。”韋斌簡單地說了一個字。“他們的目標是永定衛?難道是我們要複攻永定衛的消息泄露了?”張寧脫口道,回顧周圍,作為參議部的簽押房內的人不太可能泄露軍機,連門口的侍衛都是鳳霞山出來的早期士卒。他想了想又道,“或許是我們造炮的事暴露了目的,兵器作坊人多,又需要大量運送原料,試炮時更是震天響,確是沒法保密。”老徐、侯茂、汪昱等人都紛紛側目,發覺了張寧這邊有什麼大事。張寧又道:“韋千總,你馬上去吩咐斥候隊的人,時刻盯住朱勇部,儘量打探清楚他們確切要去哪裡。”韋斌道:“末將這就去辦。”出使回來的陳茂才已被張寧安排在參議部上直,這時他便站起來問張寧出了什麼事,張寧把朱勇部的動向又簡單說了一遍。陳茂才當即就說:“朱勇占據盧溪,戰局對他大好,為何要放棄大好的局麵北上?不說有望擊敗苗人叛軍一萬多人,就說解辰州之圍也比增援永定衛重要得多,辰州多少人口,永定衛不過一個衛城有多少人口?這事應該不是朱勇自己願意乾的吧……他先到盧溪,再遠道北上永定,這麼遠的距離,他還想故技重施斷咱們的退路?等他來,咱們早回山裡去了。”“盧溪到永定衛說遠也不遠,不過兩百多裡路,雖考慮道路不好走,大軍行軍正常也不會超過十天。”張寧皺眉道。陳茂才道:“十天也夠咱們從容不迫走掉了。”張寧沉默不語。他既不願意放棄已經占領的地盤,又不看好回到永順山區後的前景。如果回去,以山區的人口經濟規模,他根本無法籌集到足夠的糧食,時間稍長軍餉也是問題,養不起兵隻有解散,然後一切化為烏有重新開始?第二個問題,朱勇為什麼要突然從盧溪撤軍,是戰術改變,還是另有原因?張寧的腦海裡漸漸浮現出一張臉來……朱瞻基。他想象著朱瞻基當初打算去樂安平定漢王叛亂的場麵,朱瞻基好像在說:以壓倒的優勢兵力,一舉平定樂安!這個剛剛登基的新皇,絕對不是什麼善主,給張寧的印象就是喜好以大欺小,以強擊弱;所以他不會等到弱小的人變得強大那天才動手。如果朱勇撤軍轉變方向,是朱瞻基的旨意,張寧對於撤入山區後的前景就十分不看好了。此事被朱瞻基關注後,他極可能會下旨朱勇節製各地的兵馬,對永順司東部山區進行清剿,趕儘殺絕、斬草除根!及至旁晚時分,桃花仙子被姚夫人用作信使派到了慈利,帶來了張寧十分不想麵對的消息。消息來源於建文帝那邊的人,他們是通過在宦官中的細作知情的,而這個充當細作的角sè張寧猜測是王狗兒,當然也不排除建文帝的人二十多年裡在宮中另外還培植了臥底。消息的內容是朱瞻基派人督促成國公朱勇將主要目標對準建文“亂黨”,無須急著對付苗人。鄭洽帶消息給姚夫人,目的是想提前jing告張寧,朱勇可能會用重兵進攻慈利石門等地。在此之前張寧已經通過斥候探子打聽到朱勇的動向了,不過姚姬帶來的這個消息仍然意義重大。因為張寧由此可以確認朱勇的舉動是出自朱瞻基的授意……從接待了桃花仙子之後,一直到深夜,簽押房的燭火一直亮著。官吏們已經下直各回住處,留在這裡隻有張寧,另外文君也在做著一些瑣事,桃花仙子見張寧臉sè發灰,也沒去休息。他不是忙著什麼事,實際上什麼也沒做。朱勇正在向北進發,行程不到十天,但張寧卻找不到解決問題的出口。或許擺在他麵前的,本就是死局。擺在麵前的路隻有兩條:第一、是撤退,時間稍長就隻能裁撤軍隊,保留最多二三百人,然後等著官軍四麵堵住清剿,或是寄希望於微小的可能,官軍會放棄進山、轉而繼續對付苗人叛亂。第二、是在三縣之地與官軍決一死戰,打贏了就能保存占領的地盤並能擴大,不過這場戰役的兵力懸殊將是一比六甚至一比八,戰勝可能極低。沒有第三條路,張寧當然記得有一種叫作發動群眾遊擊戰術的東西,但顯然這條路在此時行不通,沒有環境土壤。照搬的話隻能淪為流寇,在此時更容易被消滅。土地革命的手段在這個時代更是無稽之談,首先宣德初的土地兼並不算嚴重,百姓缺的不是土地;其次所謂貧下|中農更相信有道德威望名聲的滿口宗法仁義的士紳和鄉老,不可能擁護流寇,分辨黑白好壞的輿情更是在士人手裡。張寧一直相信個人的命運很大程度上是xing格決定的,其實他的內心裡已經有了選擇:他不是一個願意坐以待斃的人,更願意賭一把。當務之急該辦的事是說服部分重要的武將,雖然兵權和決策權在張寧手裡,但若是下麵的人不擁護上麵的決定,這仗更沒法打。可以料到,現在張寧手下大部分是想退避的,今天陳茂才的話就很說明問題;畢竟朱勇是名將,手下有六千人馬逼近,嶽州的兩千多人大小也是威脅,可能會參與此戰。一千人和六千人完全不是對等的力量,瘋了才想這樣去拚命。人都是被逼出來的,張寧相信等到大批官軍和土司軍從四麵進山清|剿屠|殺的時候,將士們會願意作你死我活的掙紮……但人的弱點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要等到進山那天才拚命,哪裡還有力氣?糧草資源什麼都短缺,連做火藥的硫磺都沒有,鐵也緊缺,難道拿竹竿削尖了、吃草根樹皮和官軍作戰?“磨墨。”張寧喊了一聲,聲音在空的房子裡回響,這裡好像空無一人,所有人都已拋棄了自己。他告訴自己:這隻是幻覺,徐文君和桃花仙子不是還在麼?其它人也隻是回去休息睡覺了,自己並未被拋棄。徐文君從裡麵走了出來,放下手中的雞毛撣子,乖乖地去拿硯台去了。她見張寧的眼睛瞪著,裡麵有血絲,不由得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什麼引經據典用聖人言論述觀點的文采手法自然不能用,張寧努力用最直白簡單的語言分析放棄地盤退回山林的必死原因。這種表述方式,就算是讀給不識字的人聽,隻要他頭腦正常就應該聽得懂。他想要人們明白,此時不和官軍拚命就隻有死路一條。簽押房裡放著古琴,筆、墨、紙,還有成堆的卷宗案牘,這是一處充滿了文人氣息的地方。但張寧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個亡命徒……不是拿著刀砍人的罪犯才是亡命之徒,亡命隻是一種處境和心理。這種方式,更困難的是怎麼讓很多人一起瘋狂,不然僅憑一人之力想亡命也不能。前世今生的張寧從未想到自己會變成這樣,從來都儘力適應社會遵守規則,就算那時候被告知絕症命不久,有的也隻有絕望和對命運的無奈,臨走前還把銀行賬戶給了家人。恍惚之中,他在想,若是當初沒有走上這條路,而避免了身份暴露,做著官過著逍遙富足的ri子,或許會大為不同罷?不願意順從規則,總是要付出代價的。他以為自己多年之前就明白了這個道理。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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