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搖擺的玉佩(1 / 1)

平安傳 西風緊 1061 字 2個月前

幾年前從官場那個囚籠掙脫出來,而今張寧發現自己又陷入了另一個囚籠。一天他本想實地出去看看軍情民情,卻被諸多文臣武將勸阻,好不容易能出去了,卻有大批衛隊跟隨,最多隻能走到城門,再出去帶來的麻煩就更多了。朱雀軍集團的人對他的安全太過看重。沅水一戰之後,張寧的威望急速提升,同時他一個人也關係到無數人的切身利益,人們已經不把他當人看了。他站著北城水門眺望風景,但見城樓上下已是五步一哨,守衛十分嚴密。他在想:為什麼大夥兒如此看重一個人的性命,同甘共苦的情感且不說,可能主要是為了這個集團的存在;如果自己死了,形成的組織就會麵對動蕩或崩潰。一種力量來源於組織和秩序,不然再多的人也乾不成大事。就像不久前湖廣官軍的圍剿,其實大明單單湖廣就有千萬級的人口,男丁數以百萬計,單一個省的戰爭潛力就是巨大的,他們卻拿朱雀軍沒辦法,因為沒辦法把戰爭潛力形成組織。經過參議部幾天的爭論,以及張寧的思索,他大概對處理官軍戰俘的事有了決定。失去建製的士兵看起來人多可怕,或許並沒有想象中那麼有威脅。朱恒正好陪同在身邊,張寧便望著流向洞庭湖的河麵、用隨意的口氣問道:“朱部堂認為常德府及湖廣的百姓擁護咱們麼?”“臣覺得在百姓心裡,咱們和朝廷官府沒什麼不同,作壁上觀或許就是普通百姓的心思……或許更差,許多人還不能認同咱們的正義,在背後罵咱們呢。”朱恒不假思索便說。張寧滿意地點頭稱是,自己雖然縱橫一方,總不是皇帝,下麵的官吏基本都能說實話的,歌功頌德畢竟還早了點。他便故意激道:“古話言得人心者得天下,咱們好像並不得人心。”朱恒果然搖頭道:“主公明鑒,水可載舟亦可覆舟自是良訓,不過此中有個度,我們並未讓人連活路都沒有,這地方上就沒人能組織起鄉民反抗。就是有少數人心懷不滿,可一盤散沙能怎麼辦?”張寧聽罷就說道:“那朱部堂說那些官軍的軍戶,替朝廷是賣命為咱們也是賣命,隻要重編行伍、將領用我們的人,士卒也隻能聽命於將領……若是其中真有人能號召大部分士卒兵變,那人肯定不是簡單的人,放哪兒都是梟雄。大量的官軍士卒沒有組織,威脅是很低的。”“主公之意,是要從官軍俘虜中大量收編新軍?”朱恒嚴肅起來。張寧道:“我們兵源太少,可以先收編一些自願投靠的人,其他人暫且看押,等拿下了武昌、荊州等地,便放了。”朱恒皺眉道:“按理無兵權的士卒是極難成事,不過總是讓人感覺危險,不得不預防。”張寧踱了幾步,便從衣服上解下一塊玉佩,抓住絲線的一頭,將玉佩當作一個臨時的簡單鐘擺。他另一隻手拉起玉佩,淡然對朱恒說道:“咱們來做個小戲耍,玉佩的高度止於牆邊,我現在放開讓它擺動,它絕不可能撞到牆。”朱恒略一思索,點頭道:“主公請一試,眼見為實。”張寧便放開了玉佩任其搖擺,果然擺幅越來越小,沒一次超過起始的高度撞到牆。如此反複了幾次,毫無例外。朱恒撚|著下巴的胡須嗬嗬一笑,便不置可否地瞧張寧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張寧溫和地笑道:“我拿這塊玉佩來比喻,是因眼下沒有做另一個試驗的條件。咱們試想一下:這城牆的位置站一個人,玉佩換成一個插滿刀片的鐵球、這麼搖擺。站在此處的人是不是覺得很可怕?但其實他一點危險也沒有。”“是這麼個理,隻要他不亂動,按理鐵球是撞不到他的。”朱恒點頭稱是。張寧便淡定地說道:“因故一些事看起來可怕,實則也就貌似可怕罷了,咱們要相信現實。”朱恒聽罷彎腰拜道:“若是主公決策如此,臣定當附議。”張寧扶起他,好言道:“可得上下一心,我們的大事才能事半功倍。”參議部達成共識之後,事兒就好辦了,具體實行可以由諸官吏製定方案,再具體製定人員分彆實辦。朱雀軍敢用俘虜,再一次擴軍就很容易,大量的青壯俘虜都是現成,那些軍戶有軍紀意識、習行伍、對各種甲胄和兵器也熟悉,比招收訓練流民或貧農充軍要便捷得多。擴充的一股人馬由張寧自己取名“武昌營”,若是有人能注意這些名號,光從名號就能猜測到“叛軍”的許多戰略意圖了。小旗(十二人)官以上所有的武將,都從朱雀軍中抽調,從軍服旗幟到兵器裝備也從頭換到尾,新軍暫且安置在常德府訓練。張寧需要選一個重要的人來負責這股名額八千的部隊,從人員選擇到整裝訓練,執行軍紀等事宜。授予兵權的這個人才是關鍵,若控製不住掌兵大將,主將拉攏了中層武將要乾什麼事,組織係統那才是現成的。而且要能統帥一營兵馬,還需要一定的身份和威望,否則難以服眾。他想到了周夢雄。這個人在多年前的建文執政時期就是領兵大將,經驗見識都不是隨便找個人能比擬的,特彆在張寧難以從外部拉攏到高級人才的時候,閒置周夢雄這樣的人實在是極大的浪費。周夢雄讓張寧最不放心的地方是,他是效忠建文的舊臣。張寧在名義上也號稱建文之臣,不過實則他是他、建文是建文,勢力並不融合……周夢雄的女兒成了他的正妻之後,聯姻帶來的關係影響或許是有用的;這也是張寧開始考慮周夢雄的前提,無論怎麼說是名正言順的嶽胥關係。新的武昌營士卒主要是衛所軍戶,周夢雄是建文一係,難以和下麵的人成為鐵板一塊,平衡或許能製造控製的契機。張寧處在了他的位置上,還不得已要更遠地考慮製衡。允許姚姬參政,她的那一係根基在朱雀軍中過於強大;引入周氏外戚或許能為今後的平衡預備伏筆。這無關情感,一個利益|集團如果力量失衡便容易失控,對誰都是災難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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