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1 / 1)

辟寒金 蓬萊客 1979 字 2個月前

隔日, 慕扶蘭在袁漢鼎的護送之下離開嶽城, 一行人南下去往漣城,到了後, 安頓好熙兒,自己便入了三苗, 開始做事。在她忙碌之時,遠在上京的張班, 這天夜裡, 收到了發自長沙國的回信。看完, 便知自己跳進了慕氏女的套。現在她這態度, 分明是有恃無恐, 到底還幫不幫自己搜集謝長庚造反的證據,全在於她了。隻怪自己太過心急, 當初一時沉不住氣,又被美色所惑,竟這樣吃了個啞巴虧, 偏偏還拿人手軟, 如今就是想發作也是不行。張班正一肚子的悶氣, 家仆來敲書房的門, 遞上拜帖, 道有訪客夜來求見。張班以為又是趁夜上門來求自己辦事的人, 怒道:“不見!”家仆小聲說:“那人自稱遠道而來,受人派遣,有重要的事要見您, 耽誤不得。”張班一頓,接了拜帖,展開瞥了一眼,臉上露出驚疑之色,定了一定,改口吩咐將人帶入。片刻之後,他聽到門外傳來家仆引人入內的腳步之聲,立刻端肅臉色,坐到了案後。訪客中等身材,頭頂帽笠,相貌並無特彆之處,但張班看他一眼,總覺有些麵熟,仿佛從前哪裡見過似的,一時卻又想不起來。他壓下心底疑慮,命仆從退下,打著官腔道:“謝節度使遠在河西,卻派你入京私會本官。倘若出於公事,似乎有違朝製,若是私事,大可白天見我,這般連夜上門,又是何事?”那人向他行了一禮,說道:“此事既是公事,也是私事。因為特殊,謝節度使唯恐處置不當,萬一有損與大人您的關係,出於慎重,這才先派小人來見大人。”“到底何事?”張班皺眉道。“不瞞內史大人,前些時日,謝節度使在河西陸續抓了幾名刺探軍情的細作,細作供出是受內史大人您的指使。出了這樣的事,自然要上告劉後。”張班吃了一驚,猛地站了起來:“胡說!這是栽贓陷害!本官絲毫不知此事!”那人道:“謝節度使也是不信,便親自追查,這才查了出來,細作原是受齊王所派。”張班這才鬆了一口氣,取帕,印了印額頭滲出的細汗,恨恨地道:“我與齊王素來兩不相乾,他自己刺探也就罷了,竟還陷害我,妄圖離間我與謝大人。幸好謝大人明察秋毫,這才沒叫他奸計得逞!”張班之所以如此緊張,是因為這種罪名,可大可小。遇到謝長庚,若他一口咬定就是自己,告到劉後那裡,以他現在的風光,自己絕對討不了好。那人繼續道:“張大人,節度使還有一話,命小人轉告。大人您平日對節度使多有防範,實則用錯了力,盯錯了人。”張班擦汗的手倏然停在額前,頓了一下,慢慢放落,勉強笑道:“此話何意?本官不懂。”那人微微一笑:“節度使對內史大人一片坦誠,大人您也就不必揣著明白裝糊塗了。節度使大人說,他對內朝沒有興趣,更不會和內史大人爭奪朝中的官職。內史大人你真正的對手,不是節度使,而是齊王。大人你想,一旦齊王捏造網羅罪名成功,扳倒了節度使大人,必會取代節度使受到太後重用。到時齊王怎會外放?他必留在朝中。一山難容二虎,到了那時,內史大人你才是真正沒了立足之地!”張班細想,越想越是心驚,望著對方道:“謝節度使叫你和我說這些,到底是為何意?”那人並沒立刻回答他的話,而是朝前走了幾步,停在燭火近旁,抬手取了頭上的帽笠,笑道:“內史大人,你果然是貴人多忘事,認不得我了嗎?”張班就著燭火,再次細細打量對方,忽然想起一個人,脫口失聲:“是你!”他終於認了出來,眼前這個笑吟吟看著自己的人,竟是當年吏部下的一個名叫劉管的小吏,因為極是能乾,所以至今還有印象。記得那人後來仿佛因為得罪上官,獲罪發配。難怪方才看他第一眼便覺麵熟,隻是這麼多年過去,麵目有所變化,加上也未多加留意,這才一時沒有認出來。“承蒙大人還記得我。劉管見過大人了。”張班目瞪口呆:“你,你怎會……”他本想問怎回到了謝長庚那裡,想起謝長庚的出身,心裡便明白了,立時停住。劉管笑道:“謝節度使說,往後,內史大人主內朝,謝節度使主外事,各行其職,共同效力太後,豈不是比從前那樣相互猜忌更好?”張班目光閃爍不定,起先沒有做聲。劉管放低了聲音。“實不相瞞,莫說內史大人先前與長沙國暗中往來替慕氏遊說一事,節度使心知肚明,便是再久遠些,大人您的另些舊事,節度使也是有所耳聞。隻是向來知道內史大人您有才乾,有意結交,這些,又算得了什麼?”張班大吃一驚。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收受賄賂的這些事竟也早被謝長庚探知了。想必從前自己暗中發難於他,他也是心知肚明,不過隱忍不發而已。他的後背迅速冒出了一層冷汗,又是尷尬,又是心驚,一時說不出話來。劉管看著臉色灰敗的張班,微微一笑。“內史大人,謝節度既派我來見大人,對大人的信任程度,難道大人還是有所疑慮?”張班再不猶豫,上前一把握住劉管的手,笑道:“慚愧!從前我不知謝節度使乃如此英雄人物。勞煩你回去轉告他,從今往後,我與節度使一心一意,願共同扶持朝廷,效力太後!謝節度使但凡有用得到本官的地方,儘管開口。”劉管與他耳語了幾句。張班一口答應,略一沉吟,忽然想起一事,叫劉管稍等,走到案後,提筆寫了一信,封好遞了過去,說道:“勞煩你將此信轉給節度使。”劉管將信收起,朝張班道了聲彆,隨即轉身而去。劉管去後,張班獨自在書房裡,慢慢擦去麵額上的殘餘冷汗,出神了良久。……五天之後,一道來自劉後的懿旨,被信使帶著從上京出發,日夜兼程一路八百裡加急地送到了河西節度使府。劉後在懿旨裡說,她收到謝長庚附帶細作口供的奏折之後,極為震怒,傳齊王對質,齊王當場伏罪,原本應當重罰,但念在他也是出於對朝廷的忠心,誤聽讒言,一時糊塗做了錯事,這回便以懲戒罰罪。劉後安慰謝長庚,倘若下回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無論是誰,再不輕饒,她已在朝會嚴厲告誡群臣,叫謝長庚千萬不要因此心灰意冷。對他的賞賜已是上路,不日便會送到。先前隨奏折而去的那封請辭折,則一並原封退回,劉後命他儘忠職守,繼續效力朝廷。懿旨送到之後,再過些天,劉管也秘密回到了姑臧,這一夜,見謝長庚於節度使府的書房,不顧路途勞累,風塵仆仆,拜見謝長庚後,便將自己這趟去往上京的經過說了一遍。張班和他會麵過後,次日,劉後收到了謝長庚發自河西的奏折。這也是一道請罪書。他說前些時日,自己陸續在姑臧抓獲數名細作,本以為是北人所派,起先並未上心,後來追查,露出端倪,方知出自內廷某位藩王指使,想是疑心自己有作亂不軌之心。他深感惶惑,為免日後招來更多猜忌,痛定思痛,已於節度使府自摘印信,請辭官職,並上折向朝廷和太後請罪,祈證清白。劉後收信之後,當場將張班召入宮中議事,隨後便有了齊王認罪的一幕。說起這個,劉管極是興奮。“大人,咱們早就盯上了齊王的細作,先前您卻沒有動靜,我還有些不解。原來這時派上用場,可謂一箭雙雕。不但把張班收得服服帖帖,叫他往後兩隻眼睛隻顧盯著齊王,齊王往後,恐怕也不省心了。”謝長庚笑了笑,目光微微閃爍,隨即問:“趙羲泰在長沙國的事,怎麼說?”劉管立刻道:“我提點了張班。張班在劉後麵前進言時,特意提及齊王世子如今人就在長沙國,或是另有所圖。劉後很不高興,當時質問齊王,道若隻是治病,為何不將神醫請去齊王府,卻叫世子拖著病體千裡迢迢親自就醫?齊王極是惶恐,百般解釋,道出宮後便叫人傳話,立刻將他兒子召回。”劉管複述著自己後來從張班那裡聽來的話,心中其實還是有些不解。不知節度使何以會對趙羲泰也盯得這麼緊,不容他留在長沙國治病。他說完,看著節度使,見他神色平淡,隻是點了點頭,微笑道:“這些天辛苦你了,也不早了,我這裡無事,你先去歇息吧。”劉管告退前,取出張班那夜叫自己轉呈的信,遞了上去。謝長庚獨自留在書房裡,拆開信,視線才掃了一眼,臉色一下變得難看無比,原本那點勉強還算愉快的心情,驟然轉為惡劣。他又看了一遍,將信慢慢地折起,收了起來,壓下心底的怒氣,凝神了片刻,起身出了書房。他回到臥房,心中卻依舊氣悶無比,難以紓解,知這一夜怕是睡不著了,索性出來,命隨從備馬,連夜出發去往休屠城。第二天,他到了休屠城,副將劉安知悉節度使來了,帶人出城來迎。謝長庚縱馬來到邊境,上了一道高崗,眺望遠方,一望無際,草木萋萋。他開口,問北人最近的動靜。劉安道:“末將正有一事,想傳信給大人商議,這麼巧,大人自己今日便到了。北人最近倒沒什麼動靜,但末將對馬河穀一帶有些不放心。那裡也是土人的聚居之處,是個隱患之地。以末將淺見,最好令那裡的土人全部搬遷,儘快建造戍衛,否則,日後起戰,北人若是想到以馬河穀為突破口,收買土人通過,鐵騎便將直驅而來,對這邊的守軍,極是不利。”“試過和他們接觸了嗎?”謝長庚眺著視線儘頭的遠處,那片河穀的方向,問道。劉安點頭,隨即又搖頭。“末將親自去過,連路口都不讓進。”他看了眼節度使,見他眉頭微蹙,小聲道:“夫人走了也有些時候了吧?節度使何不將夫人再接回來……”謝長庚看了他一眼。他忙閉口。“走吧,去馬河穀看看。”謝長庚停了片刻,驅馬繼續朝前而去。第二天,他回了姑臧,在節度使府的書房裡坐了片刻,不再猶豫,取筆寫了一封信,封妥,叫來管事,命他傳信使,以最快的速度上路,將信傳到長沙國,交給慕扶蘭。管事忙接過信,又遞上一封方才收到的信,轉身而去。謝長庚一看封口上的特殊印鑒,便認出是留在嶽城的朱六虎通過自己告知他的特殊路徑傳來的。他一直在等著。卻過了這麼久,才又送來一信。他略微感到不快,拆閱了信。朱六虎在信裡說,長沙國最近依然沒有什麼特殊之處,隻在前些時日,南方三苗之地饑荒瘴癘,前來求助,慕宣卿借糧,幫助他們渡災,並且,翁主也去了南邊的漣城行醫治病,當時他夾在人群中,目睹了翁主出發的情景。翁主身邊帶著一個四歲左右的男童。他多方打聽,查到男童名叫熙兒,是翁主所認的義子,根據時間推算,應該是她從河西回來的路上遇到的。當日他也看到袁漢鼎隨翁主一道出發,應是同行之人。謝長庚的視線停在信上末尾的幾列字上,眯著眼睛,凝神了良久,信紙在他手中捏成了一團。他慢慢地站了起來,走了出去,對著外頭的仆婦吩咐道:“給我把管事叫回來!替我準備,我要出趟遠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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