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鬥大劇院,城牆外的一座巨型橢圓形建築,是最近幾年才竣工的天鬥城第二大建築。外部由大塊的玻璃平板在表麵以不同的傾斜角度拚接而成,現代化的外觀與其它建築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每年都有許多上層貴族人士慕名而來,以及大量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旅遊旺季之時,大劇院的營銷都會為當地貢獻巨額的收入,並直接大幅拉高了天鬥主城的旅遊業。
據說,由於是國家單方投資建成的建築,大劇院幾乎所有的營收都收歸國庫,城市第二次擴張的資金就來源於此。院內的表演以歌劇、戲劇以及交響樂為主,但也接受暫時的出租房間。
大門前,兩人被德爾先生扶下馬車,站在紅毯上。小蘿恢複了自己那身“名媛”風,而比比東則再次穿上了那件新買的長款風衣。
身穿黑色禮服、留著八字胡的服務員手上拿著一疊白色小卡片,高聲喊道:“徐敏籮小姐,何玉軒小姐。”
女孩遞出了貼著粉色玫瑰的邀請函,服務員伸出雙手輕輕接過,在打開並查看無誤後,他微微鞠躬,向著內部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周圍的人穿著各式各樣的服飾,無不在展現著自己獨特的審美愛好,但他們的搭配都十分講究。
女孩告訴比比東,胡列娜不會邀請外人,來的一般都是朋友或者生意上有往來的人。
小蘿走在前麵,“何玉軒”在後麵慢慢地跟著。時隔三十年的重逢,胡列娜已經變得和她一樣大了。自己該不該展現正麵目?該和娜娜說些什麼?這些問題讓她想了一宿。
走上帶有紅毯的大理石台階,室內的裝飾也是同樣的卡其色大理石,礦石雜質賦予了每塊石板獨特的紋路,附著在表麵的透明蠟質讓牆麵與地板顯得光滑鋥亮。
比比東停下來,環視了一圈整個大廳。
“軒兒姐怎麼了?走這麼慢。”
眼見小蘿在等自己,比比東趕忙快步上前。
“沒事。”
沿著指示牌往內走去,上到二樓,一扇開啟的木製大門展現在眼前。
“到了!”女孩有些激動,她拉著比比東的手,走了進去。
吊燈照亮著整個大廳,中央擺著九張大桌子,分成了三列。入口的對麵是一座暗紅色的大舞台,上麵擺著一架黑色的鋼琴。
每張桌子上都有對應的座客名,最多容納八人。“何玉軒”與徐敏籮的座位在最後一排,桌上的名額隻有四個人,已有兩人坐在了一側。
“你們都拿什麼書來給胡列娜老師簽字啊?”對麵的中年男子好奇地問道。
小蘿將一本《比比東》放上桌,而“何玉軒”笑了笑,說道:“就是來看看胡列娜老師。”
對麵的兩人都瞪大了眼睛。
“這麼好的機會,你居然不要簽名?”另一位少女拿出了《武魂殿的我》。
這時,麥克風的聲音從對麵的大舞台上傳來。
“接下來,有請胡列娜老師登場。”
燈光突然熄滅,整個大廳暗了下來,聚光燈指向入口,一道身影走進了會場,時間的流速仿佛慢了下來。
三十年過去了,胡列娜的五官並沒有變化,那臉龐帶給人的始終是富有內涵的美感,但她身上的稚氣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儘管胡列娜已不再年輕,但白色的蕾絲邊連衣裙依舊完美地包裹出了她的軀乾曲線。配上那雙純白的高更鞋,顯得整個人挺拔而又豐盈。
她抬起頭,對著台前的人們微笑,胡列娜的笑容變得比以前更加動人,豐滿的唇珠、白裡透紅的臉頰、晶瑩剔透的粉色眼瞳,連嘴角的弧度都似月牙般完美,令人難忘。
胡列娜走到講台邊,拿起了話筒。
“感謝各位一直以來的支持與幫助,如果沒有你們,就沒有這些作品,更沒有本人的今天。這次晚宴是我對大家的回報,請了最頂尖的樂隊來奏樂,大家不要客氣,隨意享用。”
轟鳴般的掌聲響起,胡列娜站在舞台上,繼續保持著那傾城的微笑。而後她雙手撐膝,深鞠一躬。
室內的燈光再次亮起,樂隊從前門走了進來,大約有二十幾人,他們身穿燕尾服,手裡都拿著樂器。
一名男子入座在鋼琴前的皮製坐凳上,其他人則都坐在舞台後方的椅子上,指揮手中的銀色尖棒在空中輕輕地揮舞著,舒緩的古典式音樂隨之傳來,鋼琴、薩克斯與提琴的完美配合令人陶醉。
作家站在前麵,拿著玻璃酒杯,向大家敬酒。大家都趕忙站起向她舉杯,隻有比比東靜靜地坐著。
賓客們紛紛拿出書來,她笑了笑,從口袋中拿出一支筆,筆尖不斷地在紙頁上滑動著。眼看胡列娜漸漸靠近,比比東歎了口氣,站起身來。
“我去上個廁所。”她對小蘿說道,然後便徑直走了出去。
女孩有些迷惑地看著比比東的背影。
“這個時候?”
遠處的胡列娜瞥了瞥那個出去的身影,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目光,但她隨即又和客人說笑起來。
室外天色已暗,空中下起了小雪。雖然氣溫已經有些回暖,但依舊令人感到寒冷。比比東扣上風衣的排扣,站在露天陽台前,眺望著遠處的郊區景色。
農田遍布平原,田間小徑處還可以看見幾棵突兀的樹乾。道路兩側的路燈不斷地向著遠處延伸,直至天際。偶爾有馬車與行人路過,傳來陣陣馬蹄聲與車廂的顛簸聲。
“哢。”後門打開了。
她向後望去,是胡列娜。
“我知道你,何小姐,大名鼎鼎的天才。”
作家走到少女身邊,她手裡依舊拿著酒杯,淡黃色的酒液在裡麵微微晃動著。
“有心事?”她看著對方,比比東笑了笑。
“娜娜,真沒想到,當年我在星鬥大森林獵殺十萬年魂獸的事情竟然是你告訴唐三的。”
“什麼?!”聽見此聲,胡列娜神色大變,慌張地向後退去。
“怎麼,不認得我了?”比比東轉過身來,淡紫色的頭發隨風飄動,高隆的額骨下是一雙深邃的鳳眼,那瘦削的臉龐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蒼白。
胡列娜失聲叫道:“不可能!老師明明被……”
比比東將雙手背於身後。
“我回來了。”
“你怎麼證明自己是她?”胡列娜直瞪瞪地看著對方。
比比東微微低頭,說道:“嗯……記得當年給你買過一雙黑色的牛皮靴,你可喜歡了,幾乎每天都穿。”
“還記得自己小時候在教皇殿門口堆的雪人嗎?我可都記得,第一年是兔子先生,第二年是小熊紳士,第三年是我……”
她停了下來,注視著胡列娜。
“還要我繼續說嗎?”
“啪。”玻璃杯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酒水向著四周蔓延開來。胡列娜死死盯著比比東,兩行淚水順著她的臉龐緩緩地流了下來。
三十年過去了,每當胡列娜獨自一人的時候,老師臨終前的場景便會浮現在眼前,她曾心如死灰,而後又釋然抱憾。
當這個讓自己終日以淚洗麵、夜思夢想的人出現時,胡列娜打死也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但事實擺在眼前時,她的內心瞬間被五味雜陳的感情所衝垮。
“老師,為什麼……”
胡列娜猛地衝上來,比比東的腰肢被雙臂緊緊地抱住,勒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潮濕感瞬間從胸口傳來。
“太好了,太好了。”沉悶的抽泣聲從胸口傳來。
不知為何,比比東整個人感到一陣舒緩,宛如心中那懸掛已久的大石終於落地。她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貼在身前的那頭金發。
“老師,為什麼現在才來找我……”
比比東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誒,說來話長……”她將自己的經曆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胡列娜,反正也沒有隱瞞的必要。
“這些年,我一靜下來就感到無比的內疚與悔恨,隻能通過不斷地寫下回憶來緩解壓力。”
“我一直認為是自己害死了老師,每天都寢食難安,也無數次想過要自殺。當初我要是沒愛上唐三,我要是不告訴他老師在星鬥大森林,我要是再強一點,我要是理智一點,我要是……”
“好了,沒有那麼多要是,也不必如此自責,我有自己的歸宿與安排。再說了,老師這不活的好好的嗎?”看著懷中顫抖的嬌軀,比比東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麼。
“老師要是有什麼不滿大可懲罰我!”胡列娜抬起頭,月光照耀在她的臉頰上,淡淡的淚痕、濕潤的眼眶與那顫抖的紅唇讓她顯得更加楚楚動人。
比比東苦笑道:“你已經和我一樣年紀了,不必再叫我老師,而且我也沒什麼可以教你的了。”
“不,老師永遠是老師,我的命也是你的!”雖然此時的胡列娜已不再流淚,但她又把頭埋了回去。在心底裡,她一直認為比比東就是自己的母親。時隔三十年後的親情懷抱,怎能不令人癡迷。
看著眼前這個已經年過半百的學生緊緊地抱著自己,比比東感到有些心力交瘁。
對她來說隻是幾個月,而對胡列娜來說,卻是整整三十年,女人最寶貴的青春年華與激情早已倏忽而逝。想到這,千仞雪的背影再次出現在眼前,讓比比東的心感到陣陣絞痛。
比比東將手貼在對方的背上,下巴輕輕地靠在她的頭頂。
“焱和邪月怎麼樣了?”
“我哥在兩國間做貿易,焱去了星羅,我也不清楚他怎麼樣了。”
“你結婚了嗎?”
“為了一個男人毀了家族與害了老師,我不配獲得任何愛情。”環繞在腰後的手攥緊了起來。
比比東深吸一口氣,說道:“三生難得有緣人,不要和我一樣賭氣,最終抱憾終身。”
“不,有老師陪著我就夠了。”
她抬頭望向窗外,雪已經停了下來。
“娜娜,你知道雪兒去哪了嗎?”
“武魂殿解散後,我和千仞雪大吵了一架,然後她就消失了……”
比比東長歎一口氣,再次摸了摸學生的腦袋,說道:“好啦,你也這麼大個人了,到時候被看到可不好。”
胡列娜用力地在老師的懷中蹭了蹭,退了出來。
“話說,和我一起來的那個女孩……”
“叫徐敏籮是吧?”胡列娜的聲音有些沙啞。
“那孩子的第一魂技是魅惑,你能教教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