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眼皮有些酸痛，比比東掀開被子，艱難地坐起身來。穿上拖鞋後，她開始做各種伸展運動。雖然嘴上說無所謂，但棉被著實有些厚，壓得人喘不過氣來，而且床墊太軟了，睡著腰疼……
看著臉盆中的冷水，比比東深吸一口氣，低下頭去，冰涼的觸感令她瞬間清醒了不少。
洗漱完後，比比東快步走下樓梯，廚房裡正傳來陣陣煎油聲。在餐桌邊坐下後，她順手拿起一旁的報紙。
封麵上的一行黑色大字映入眼簾。
“蒼暉學院戰勝史萊克學院，排名第一！”
下方的加粗字體雖然小了一號，但依舊引人注目。
“重磅：具知情人士透露，隊長遲墨言被何玉軒打哭。”
比比東略讀了一遍，全文對比賽全程描述細致，完全違反了保密的原則。如此重要的頭條，大鬥魂場怎麼會沒看到呢？不過她轉念一想，恐怕就是鬥魂場官方出賣的情報，為了增加收益和氛圍。
這場萬眾期待的比賽，無論誰取得最後的勝利。大鬥魂場都會將比賽過程泄露出去，他們可以從報社那裡賺得盆滿缽滿，雖然敗北的一方將要為此承擔極大的損失。
經過這麼一場比賽，公眾對史萊克學院的印象與態度恐怕會大打折扣。正所謂，贏家大獲全勝，輸家跌落神壇。
比比東瞥到左下角的一行小字——“該文案經過天鬥作家協會審核後發布。”
“早餐來了！”胡列娜拿著鍋鏟，身穿圍裙，上麵印著狐狸圖案。
“還真是大鬥魂場的一貫作風。”比比東歎了口氣，收起報紙。
白色的金邊瓷盤被放在紅白相間的桌布上，烤香腸、煎雞蛋與吐司散發出陣陣熱氣，麵包上還用花生醬畫了個愛心，配上一杯鮮牛奶。食物的香味充斥著整個房間，令人為之一振。
看著麵前的美食，她思索片刻。
“胡列娜，你認識天鬥作協嗎？”
胡列娜愣了一下，笑著說道：“我就是作協副主席……”
“你能讓他們撤回這篇文章嗎？這不符合晉級賽的保密原則。”比比東指向報紙上的那行字。
胡列娜瞥了眼，隨即點點頭。
“行。”
“軒兒姐，早上好啊~”小蘿打著哈欠，從樓上走了下來。她臉色蒼白，看上去還有些顫顫巍巍，完全沒有平日裡那堅韌的模樣。
看著她那早起貧血的樣子，比比東忍俊不禁。
“早，小蘿。”
女孩順手抄起報紙，掃了一眼，一抹壞笑出現在她的臉上。
“這回遲墨言算是倒大黴了。”
“我以為她是個很堅強的人……”比比東皺起眉頭。
小蘿搖搖頭。
“才不是，那家夥其實是個很脆弱的人。雖然我不想這麼說，但她也挺可憐的。”
“哦？”比比東感到有些意外，沒想到小蘿居然會同情遲墨言。
女孩玩弄著手中的刀叉，將它們磨出陣陣鳴響。
“你也看到了，遲墨言的父母一直都是冷冰冰的，似乎不怎麼喜歡她。”
“以前，我去他們家玩的時候就發現，伯父伯母從不把她放在心上。無論遲墨言如何努力，都不會給予誇獎，反而總是施加很大的壓力，什麼排名啊，什麼規矩啊，一大堆。”
“我和遲墨言讀的同一所低級魂師學院，那時候的她很孤僻，很軟弱，完全沒有現在的樣子，還總是被欺負，可能是因為長相有些與眾不同……”
“之後，隨著天賦漸漸顯現，遲墨言便開始出人頭地了。當然，我與她一起走的路也到了儘頭。”
小蘿一邊說著，一邊切開煎蛋，她並沒有急著吃，而是仔細觀察起來。
“那家夥的掌控欲很強，一直想要成為人群的焦點，讓彆人言聽計從。當然，她也為此而不斷努力奮鬥著，我想這也許和童年的缺失有關係。”
“來自父母的冷漠無情，小時候的歧視欺辱，讓遲墨言想在賽場上找回那些缺失的認可與關注。”
“所以，她在心底裡是個自卑的人，需要依靠外界來尋求自我認可。隻是前兩年的風光無限，令這些缺點被掩去罷了。”
“當遇上一個無法超越的對手時，那家夥賴以生存的信念被打破。靠外界來維係的心理平衡原本就十分脆弱，自然會承受不住。”
“說實在的，要不是軒兒姐的這一戰，我也以為遲墨言早已不同於往日。可現在看來，在內心深處，她從未改變。”小蘿苦笑道。
比比東用手指抵著嘴唇，耐心地聽著。她突然抬起頭來，看向女孩。
“有時候，我真不敢相信你是那個兩年前還拉著我的手一起去看鬥魂的女孩。”
“誒，人是會長大的嘛。而且，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看她這兩年確實沒什麼變化。”說完，小蘿用叉子將把玩已久的煎蛋送入嘴中。
“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意義不是很可憐嗎？換句話說，她就像迷途的羔羊啦。”小蘿邊嚼邊說，有些口齒不清。
眼前的早餐絲毫未動，比比東沉默不語，她凝視著紅白桌布，若有所思。
……
“哐！”冰劍與鐵劍相碰，比比東向後退去，直到台邊才勉強站穩身姿。
“要休息嗎？”葉知秋晃了晃手中的冰劍，看著她。
“我沒事。”比比東喘著粗氣，再次舉起重劍。
葉知秋笑了笑，蒼老的臉龐擰巴出了更多的皺紋。
“那就繼續吧。”
話音剛落，他便高高躍起，冰劍再次旋轉起來。比比東頓時感到一股嚴寒迎麵而來，她用力舉起重劍，擋在身前。
“叮！”葉知秋的冰劍砍在重劍上，發出清脆的鳴響。
雙方隨即錯開，比比東轉動腰肢，重劍在空中劃出一道橫斬。葉知秋反應迅速，他轉過身來，攻擊正好打在龜殼上。
比比東趕忙後退，重劍有著極高的傷害，但活動起來卻十分遲鈍。如果被對方抓住間隙反擊，那基本就完了。
看到那慌張的動作，葉知秋哈哈一笑。他不緊不慢地向前移動，冰劍在空中繞出一圈後砍來，比比東咬緊牙關，用手中的重劍格擋。
攻擊將至，葉知秋猛然降低高度，雙劍擦過，比比東趕忙仰頭躲開，衣領被直接劃穿。她緊咬牙關，不敢有絲毫怠慢。要不是在德爾先生那裡學過擊劍的閃避動作，自己現在已經……
“不錯不錯。”葉知秋點了點頭，臉上流露出敬佩之色。他轉動著手腕，冰劍順勢改變方向，再次橫向刺來。
冰劍周圍出現一層藍色能量，比比東將重劍擋於胸前，擋住攻擊。排山倒海般的力道傳來，將她推後幾丈遠。刹那間，重劍上已經多了一層冰霜。
葉知秋的動作看起來既流暢又輕鬆，毫無破綻。可比比東拿起同類型的鐵劍後才發現，這武器沉重難用，每次攻擊的前搖都很長。
訓練的時間一長，她便完全落入了下風，甚至還得用魂力來支撐自己……而葉知秋卻能揮動著如此笨重的武器，做到無懈可擊，依靠的是那豐富的經驗與強大的技術。
以前的比比東一直對這些武器沒什麼興趣，但唐三與無相長戟的出現改變了她。
如今用心領會後，她才發現行行出狀元，自己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兵器的門道與技巧性絲毫不遜於武魂。
這幾年裡，比比東接觸了各式各樣的兵器，不但體質大為提升，而且相輔相成的武魂也得到了一定的提升。
她有些明白唐三為什麼沉迷練功了，並熱衷於感悟武技的強大之處，想必這也是當初無相給她這把神器的原因吧。
對方並沒有停止攻擊，葉知秋擺動著手臂，冰劍隨即旋轉，向比比東劈來。
上次他使用該技能時，比比東的手中是無相長戟，可現在唯一的武器是鐵劍，根本發揮不出“明鏡心海”的優勢。
比比東眉頭緊鎖，背後已經無路可退，此刻隻能迎頭而上。她將全身的魂力集中於手腕，鐵劍開始緩緩轉動起來。
見狀，葉知秋麵露驚訝，隨即喜上眉梢。他是想逼一逼“何玉軒”，可沒想到對方居然使出了和自己一樣的技能。
交鋒將至，比比東怒喝一聲，衝上前來。
“哐哐哐！”旋轉的雙劍碰撞在一起，兩人都咬緊牙關，用力堅持著。對抗進入了白熱化狀態，誰堅持得更久，便能獲得最後的勝利。
冰劍帶出的陣陣寒流令比比東的臉上結了一層薄霜，但她並沒有退縮，眼中已然紫光畢露。
葉知秋臉色漲紅，他再次發力，冰劍的旋轉速度驟然加快。見狀，比比東也隻能加大力道，陣陣酸痛與無力感已從手腕傳來，再這樣下去，自己要撐不住了。
她不斷告訴自己，必須撐住。雖然在用儘全力，但手臂的無力感卻在不斷增強。
就在這時，來自前方的壓迫突然消失，比比東頓感一陣輕鬆。隻見葉知秋停止了旋轉，他將冰劍擋在身前，防禦進攻。
眼見對方後退，比比東趕忙停下，劇痛隨即從手腕傳來。她再也堅持不住了，將重劍扔在地上，一屁股坐下。
“很不錯，你竟然已經學會了我的招式，之後還要多加練習。”葉知秋將雙手背在身後，笑眯眯地看著對方。
比比東抹去臉上的汗珠，站了起來，微微欠身。
“謝教導之恩。”
葉知秋拿起水杯，擺了擺手。
“你去吧。”
眼見對方離開，他仰頭望向訓練場上方的亮燈，啞然失笑。
“人還真得服老啊……”
……
遲墨言躺在床上，默默地看著天花板。這一切仿佛做夢一般，輸了比賽，還出儘洋相。上次敗給“何玉軒”後，她便痛定思痛，沒日沒夜地訓練和冥想，終於在大賽前達到了五十級。
放眼全鬥羅大陸，恐怕都沒人能做到，這本是一件無比光榮的事情。但為什麼自己依舊贏不過對方？明明修為一直高於“何玉軒”，但她仿佛一個遠在天邊的神話，遙不可及。
上一次戰敗令遲墨言感到極強的挫敗，而這一次，“何玉軒”在各個方麵碾壓了她，無論是戰術還是鬥魂。
絕望感襲來，遲墨言看到了一堵無法跨越的牆，無論自己如何努力，都是徒勞。
她一直鄙視弱者，認為輸家沒有生存下去的資格。可現在，遲墨言卻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模樣，回到了當年，那段不願麵對的過去。
輸了之後，隊友們都各自回了寢室，竟沒有一人來扶她。遲墨言隻能自己拄著拐杖離開，可謂顏麵儘失，也不知道回家後母親會是什麼個反應……
到現在為止，沒有任何人再來看望自己，明明住在一家酒店，但大家都像對瘟疫一樣躲著她，遲墨言再次變成了那個孤僻的、無人理睬的女孩。想到這，她的淚水再次湧了上來。
“一群王八蛋！！”遲墨言猛地坐起身，用力將床邊的藥瓶扔了出去，但她實在沒有力氣，瓶子連對麵的牆都沒碰到。裡麵的液體隨即潑灑開來，在地上蔓延。
木門突然被敲響，酒店管家的聲音隨之傳來。
“遲小姐！”
原本並不想理睬，但遲墨言最終還是妥協了。她擦去眼角的淚水，走去開門。
一盒巧克力遞了進來，遲墨言有些茫然地接下。她低頭看去，上麵附帶著一張卡片，有一隻小狐狸標誌在角落。
“這是什麼？”
“一位小姐送來的，看起來和您差不多大。”說完，管家就退了下去。
背麵似乎有字，遲墨言將卡片翻過來，整個人隨即愣住了。
“請好好休養，期待在總決賽與你相遇。——何玉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