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牆落下,後方的針孔暴露在外,比比東環顧四周,她有些驚訝,這些機關不僅密集,而且分布廣泛,從四周徑直延伸到上方。
比比東略作思考,隨即釋放魂力,甲胄加身。大廳安靜下來,一切都已歸位。
麵對四麵八方的機關,她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在無法全麵覆蓋的情況下,視覺反倒更容易成為降低反應的累贅。
“銀銅神考,現在開始。”金蟬的聲音結束後,一切感官歸於沉寂,比比東緩慢地呼出一口長氣,下一刻,她猛然轉身。
兩張巨大的蛛網快速甩出,立即將一部分機關封死,比比東毫不遲疑,規則是死的,人是活的。在對暗器的感知力上,她自認為不如唐三。
一番操作遮擋住一部分機關,大大降低命中幾率。
“第五魂技——蛛皇弑域。”紅色魂環亮起,蛛網從肚臍噴泄而出,向著四周發射,蛛絲在空中分散開來,黏連在牆壁上。
接觸到牆壁的瞬間,在空中軟如絲線的蛛絲竟硬生生刺入其中,宛如鋼絲。比比東站在蛛網的中心,身體隻是輕微下沉。
從神賜魂環中獲得的最新魂技,蛛網範圍巨大,堅韌輕薄,不但可以切割,更是附帶劇毒,觸者即死。
此時的蛛皇弑域卻被用作霸道的探測技能,伴隨著空氣流動,蛛絲微微飄動,每一根都與蛛皇的大腦連接,在範圍內賦予無與倫比的探測能力。
“咻!”伴隨著清脆的破空聲,比比東微微歪頭,她依舊沒有睜眼,雙指中卻多出一截毒針。在急速運轉的明鏡心海麵前,這有些不夠看。
“咻咻!”雖然來自三個方向,但比比東隻是微微轉身,便以巧妙的角度躲過。
蛇首擺——科爾先生授予的武藝,在此刻派上了用場,在她眼中,毒刺化作一根根劍刺,自己隻是對決中的武者。
下一刻,比比東猛然翻身,借助蛛絲強大的彈性,全身躍入空中,碰撞的聲音轉來,數枚毒針滾落在地。幾乎沒有反應的時間,剛落地,她便做出了一個誇張的下腰。
四周的毒針同時發射,從腹部上方擦過。比比東手指點地,整個人隨即立起。在常人的眼中,這或許隻是一瞬間,但在明鏡心海中的她卻再次感受到了空氣的躁動。
無需思考,方位已然在腦海中標出,比比東用力一撐,借助長戟,整個人立在空中,躲過低處的毒針。
“越來越快了……”她很明顯感到反應時間正在降低,同時毒針的覆蓋範圍也在變大。
“第一魂技——殞命黃霧!”毒氣擴散開來,雖然對機關沒有作用,但濃稠的黃霧更容易附著在毒針上,令比比東的感官更加靈敏。
“砰砰砰!!”伴隨著毒針發射,霧氣被拉成圓錐。數量與密度快速增加,方位在腦海中重疊,感到思維速度有些勉強,她下意識一躍,再次錯開毒針。
雖然反應速度還算勉強,但一直上躥下跳將快速消耗體力,比比東嘗試著穩住呼吸,地麵上已堆滿毒針,但神考仍在繼續。
時間一長,她也掌握了些許規律,雖然聲音很輕,但機關發射時帶有輕微的機簧聲。在少量毒針時,這種聲音難以捕捉,可一旦數量上升,便會十分明顯。
反應間隔幾乎已經消失,比比東單手撐地,雙腿開叉,再次躲閃。沒有任何機會調整狀態,她幾乎憑借著下意識的肌肉記憶。
“嘖,要來不及了。”比比東感到自己的身體速度正在緩慢下降,此刻絕不能出一絲差錯。毫秒間,她做出大膽決定——銀光閃爍,比比東舞動長戟,她轉身對空一掃,星火迸發,幾枚毒針落地。
……
“陛下,科爾斯已經定罪,鑒於其嚴重違反星羅憲法,皇室法,外加律法,將處以死刑,司法部將於年底執行。”千仞雪看了眼戴維斯,對方麵露滿意,正欣賞著判決書上的一列列罪行。
“乾得不錯,這樣一來也算有個交代了。”
“陛下……”千仞雪欲言又止,戴維斯放下眼鏡,轉頭看向她。
“說吧。”
“判決已定,鬥膽向陛下申請科爾斯的處置權,直到年底行刑前。”科爾斯必死無疑,但千仞雪依舊希望能夠在從他的口中撬出些什麼,特彆是有關奇美亞……
戴維斯歎了口氣,將判決書放進抽屜。
“仞雪,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千仞雪頓時愣住了,對方很明顯話裡有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她決定賭一把。
“科爾斯說他知道前任奇美亞國王的一些隱情……”原本千仞雪是不打算說的,但如果爭取不到科爾斯的處置權,自己恐怕也再難調查出些什麼。
話語說出,卻沒了回應,千仞雪抬起頭。戴維斯站在懸窗前,手中的兩顆玉球緩緩轉動著。沉默良久,他轉過身來,表情依舊。
“他不過是在為自己爭取籌碼罷了,你這都信?”
“陛下,我……”
戴維斯舉起手,擋住了千仞雪接下來的話語。
“這件事是帝國的遺憾,當年一無所獲,就算現在重新翻出,真假也難以確定,更何況朝野……”
聽到“朝野”二字,千仞雪表情微變,她低下頭去,不再言語。戴維斯明白對方並未服氣,他淡淡一笑,翹起二郎腿。
“仞雪啊,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三十年整,陛下。”千仞雪如實回答,下一刻,她心中猛然升起不祥的預感,每當這位君主開始打感情牌的時候,往往沒好事。
“三十年……”戴維斯突然笑了起來,他將鐵球放在桌上,似乎在回憶著什麼。
“想當年,我還算是個少年郎,你也還年輕。”
“陛下,您現在更勝當年。”聽到此話,戴維斯愣了一下,他饒有趣味地看著千仞雪。
“彆說這種恭維話,你不是這種人,三十年了……從來沒變過。”
“陛下……”千仞雪緊張起來,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戴維斯在這時候翻舊賬,話語很明顯不同往日。
“我老了,你也老了,辦事水平大不如前啊~”戴維斯笑著站起身,他拿起桌邊的拐杖,輕輕敲了敲千仞雪。
被這麼一敲,千仞雪整個人一激靈,話說到此處,她明白了對方的用意。老了?人最怕的就是老了,自己老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彆人說你老了。
千仞雪明白,是時候退出了。她看著微微攥緊的雙手,整整三十年,一晃而過。
“陛下,我是老了,有時也覺得光陰似箭……該給年輕人讓位了。”
拐杖從眼前掠過,千仞雪能感覺到對方正站在身後。
“三十年,君臣一場,你說……我們算朋友嗎?”
“這取決於陛下,您希望我是什麼,我就是什麼。”千仞雪滴水不漏,戴維斯沒有否認自己的話語,證明她猜的沒錯。在這種節骨眼上,絕不能出差錯。
“噗!”笑聲從後方傳來,千仞雪神色微變,這麼多年,對方從未在自己麵前如此笑過。
“行了,誰叫你當年沒成事呢?”
“我……陛下,這……”千仞雪欲言又止,一陣涼意從背後略過,她大氣不敢出。
“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鐵球在戴維斯手中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雖然有意為難,但對方的語氣並不嚴肅。
“是。”千仞雪一邊應答著,一邊腦袋轉得飛快。戴維斯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是蓄謀已久,還是因為自己提了一嘴奇美亞……
戴維斯揮了揮手,紅衣衛兵走了進來,將凳子搬到千仞雪麵前。
“這些年,你的貢獻,我也都看在眼裡。”戴維斯拍了拍屁股,安然坐下。
“你說說,我該賞你些什麼?”
“罪臣不需要賞賜。”千仞雪心中打著鼓,如果戴維斯直接準了自己的辭退,那反倒是好事。如今對方卻莫名其妙地大談感情,完全沒有放自己走的意思。
“人啊,年輕的時候天不怕地不怕。可一旦老了,就會開始重感情,念舊。”戴維斯左腳翹起,右手微握扶手。千仞雪看著眼前的君王,雖然早已判若兩人,那個晚上卻近在眼前。
“仞雪,還想念武魂殿的生活嗎?”聲音不響,卻宛若一聲驚雷。一切都慢了下來,千仞雪能看到光線下的塵埃緩緩飄落,心臟蓬勃地跳動。沉默片刻,她張開嘴。
“正如陛下所說,人老了,就會念舊……”
“武魂殿也好,魂師也罷,這些是罪臣的前半生,亦是人之根本,不可能忘卻,亦不可能沒有惘然。”
“有惘然便有遺憾,有遺憾便不可能沒有念想。”千仞雪徑直盯著地板,並沒有去看戴維斯的神色。既然對方沒有說話,便是默許她繼續。
“我有時在想,自己的後半生,與前半生相比,究竟有何意義?這算不算是一種寄人籬下,苟延殘喘?”
麵孔從眼前劃過,場景宛若油畫,記憶被激發,原本不清晰的畫麵被擦去塵埃,淡化的背影開始濃縮。
“可最後還是覺得,無論寄人籬下,亦或者苟延殘喘,皆是對個人而言。所謂天下之事,民生為大,千秋萬代名,沒有什麼苟延殘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