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主城，侍衛拉開大門。比比東站起身，向內走去，陽光從中間射入，懸窗外依舊雪花飄揚，一切如舊。
“陛下。”她單膝跪地，向陰影中的人行禮。戴維斯坐在香木辦公桌後，單手扶額。
雖然早有預料，但當真的看到對方時，比比東不禁一驚。戴維斯仿佛變了一個人，臉頰無肉，白枯皮膚上布滿黑斑，身材仿佛癟了氣的氣球，配上背後那件寬肩大衣，看上去仿佛整整小了一圈。
比比東站起身，她神情嚴肅，儘量不讓驚訝外露。很明顯，黑暗也已經不能掩蓋這位君王的虛弱。
“哼，來的倒也算及時，我正想見你。”雖然語氣冷淡，但戴維斯似乎沒有生氣。
“你說說，海盜的事情該怎麼辦？”剛見麵便直接切入正題，毫不旁敲側擊，這可不是戴維斯平時的風格，可見情況已然到了萬分緊急的地步。
如此一來，比比東倒對接下來的計劃有了信心。
“陛下，在下覺得……還是得打。”
“為什麼？”戴維斯的語氣沒有變化，聽不出一點態度。
比比東略作思索，決定先試探一下對方的意思。
“海盜賊風正旺，是不可能收手的，他們的貪欲永無止境。”
“是嗎？現在倒也有人認為應該再談一次。”
比比東愣了一下，在上一次的談判結果上，很難想象戴維斯還能做出什麼讓步。
“現在無論談多少次都會和上次一樣，無論如何必須在戰場上取得優勢，才有進一步談判的資格。”
戴維斯拋出了這個觀點，且不帶任何評論。比比東推測或許代表了會議中的大部分觀點，有的時候折中的結果能令大家都滿意，雖然完全不合理。
“袁將軍給出了沿阿拉木到奇美亞設防的方案，你看過了嗎？”
比比東點了點頭，她算是明白了戴維斯的君王之道，無論是誰都不明麵上得罪，讓下麵的人相互撕扯，他來當最終裁決者，這招著實夠陰狠。
“陛下，這個方案無論在經濟還是政治上都是不可行的。”
阿拉木-奇美亞邊境綿延數千裡有餘，憑星羅人口，根本無法全麵設防，如果將國防軍全線鋪開，經濟壓力不說，北方的帝國也絕不是吃素的。
從政治角度來說，如此丟地棄保的行為將極大打擊帝國民心，對未來發展產生極為負麵的影響。袁立新此舉無非就是想避開芒利的軍事歸屬問題，將國防軍的指揮權牢牢掌控在手中。
如果他的方案真的可行，受到認可，那比比東根本就沒資格進行評價，所以現在要做的無非就是順水推舟，替戴維斯否決對方，其它無需多言。
“那你的意思是，與海盜全麵開戰，奪回芒利？”
比比東低著頭，微微一笑，她相信會議中已經有人提出了類似的方案，自己此番前來，絕非拘泥於此。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頂級戰略家的眼光根本不會停留在這些層麵，比比東有一個計劃，足以徹底扭轉兩大帝國的局勢。
……
牢裡一片漆黑，自從看信過後，竟再也沒亮過一次光，海盜們其實也根本不活動，都蜷縮在角落裡。
吉祥一開始還焦急地來回踱步，很快便明白了海盜的用意。現在根本沒有吃的，必須節省體力。一開始他還試圖交流，可幾人的口音著實難以理解。
吉祥沒了辦法，他餓得頭暈目眩，也隻能如海盜一般靠在牆角，直愣愣地看著鐵門。
由於沒有光源，都不知過了多久，分秒如年，吉祥覺得這輩子大抵是要交代在這裡了，肮臟的環境令身體瘙癢難耐。他伸出手去，撓了撓屁股。
“砰！”突兀的火槍聲令所有人跳了起來，嘈雜聲從鐵門外傳來。
“哢噠……哐！”下一刻，鐵門直接飛入空中，重重落地。所有人都嚇了一跳，趕忙爬起身來。一群身穿白衣的人手持蠟燭，湧了進來。
一路衝到吉祥麵前，來者一把撤去麵罩。眾人這才看清，竟是一群年輕醫師。對方掏出鑰匙，將牢門打開，身後的同伴們舉槍歡呼，群情激奮。
“我們來救你了！”
“老師，您怎麼樣了？！”
“怎麼把老師都弄成這樣了？！還有個人樣嗎？！”女子一邊怒罵著，一邊掏出毛巾給對方擦臉，兩名醫師就要把懵逼的吉祥扶起來。
吉祥終於反應過來，一把推開醫師。
“等一下！！”
眾人安靜下來，隻見吉祥驚恐地看著醫師們。
“你們這是瘋了？！和海盜對著乾！！”
“老師，我們反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人群立刻澎湃起來。
“對，反了！！”
“啊？反了？”吉祥仿佛做夢一般嘀咕著，聲音淹沒在人群的呐喊聲中。
“老師，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就不要再猶豫了！大家商量了一晚，沒彆的法子了！！”醫師拍了拍吉祥的肩膀，讓他回過神來。
“媽的，海神島什麼時候海盜說了算了，那乾脆叫海盜島算了！”女子向人群喊道，立刻引起一片歡呼。
“我們加入你們。”海盜們紛紛起身，為首的老頭用拐杖敲擊地麵，幾人隨即排成一排，醫師將手中的火銃發給他們。
吉祥看著幾十雙注視著自己的眼睛，到現在為止，一切發展都以超出了他的控製。
“大家……”吉祥莫名感覺眼眶有些濕潤，這些年輕人本有著大好未來，現在卻因為跟著自己與海盜翻了臉。
“哎呀，這一票乾不下去，咱們就去大陸混，讓這幫海盜自生自滅！”女子一把拉住吉祥，在眾人的護送下向牢外走去。
……
戴維斯看著牆上的地圖，沉默良久。
“玉軒，也隻有你敢提這種計劃。”
“陛下，您知道這是可行的。”比比東說罷，掏出黑色卷軸，雙手呈上。
“這是什麼？”
“這並非在下的主意，現在群情激奮，希望陛下可以看到。”比比東嘴上說著，實際上該計劃確實是她的獨創，根本沒人知道，簽名的人隻是想去芒利立軍功的將官。
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巧妙利用最為重要。
攤開卷軸，一排排紅色的姓名映入眼簾，密密麻麻。戴維斯靠在椅背上，閉上雙眼。他深吸一口氣，卻突然麵露笑容。
“知道我為什麼沒有讓你參加最高軍事指揮會議嗎？”
“不知道。”
戴維斯突然奮力將身體靠在桌上，雙眼緊緊盯著比比東，仿佛想尋找到什麼。
“因為那些人，說的都是些廢話屁話，隻有你……玉軒，還有其它前線將領，最明白這場仗的重要。”說罷，戴維斯眯起雙眼，收回了目光，他開始劇烈咳嗽。
“退下吧……這件事你全權去辦。”
……
“和之前一樣。”醫師將望遠鏡交給吉祥，幾人趴在山坡上，隻見遠處燈火通明，紫珍珠的艦船上正在搬運著什麼東西。
不遠處有一座哨所，燈光正從塔頂照下，而下方則是陣地，稀稀落落地部署著幾門岸炮。吉祥拿著地圖一一比對著，看上去海盜並沒有改變港口的布局。
眼下離港口依舊有些距離，如果貿然前進，極有可能會被哨所發現，一旦對方反應過來，那營救計劃基本就算失敗了。
“我們先去陣地，然後……”吉祥用手在空中畫出一道線條，從岸炮出發，落在港口，他回頭看向下方的人群。
“你們有誰會使魂導炮？”
“我！”老頭拄著拐杖，山坡有點陡，外加腿腳不便，隻能讓海盜們將他推到高處。
對著陣地與港口比劃了一陣，老頭點了點頭。
“距離剛好。”
“那就按我說的行動，你們去哨所。”在吉祥的指揮下，幾名海盜帶著一群醫師往山下退去。
吉祥看向遠方，此刻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正跳得厲害，甚至有些難受，自己這個當老師的可不能讓學生看了笑話。
話雖如此，吉祥很清楚失敗意味著什麼，海盜從來都是吃人不吐骨頭。他總覺得這仿佛做夢一般，一切都是那麼地不真實，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便已站在了山頂。
“醫師，時候到了。”海盜的聲音傳來，吉祥看了眼手信號槍，隻見自己的手正在微微顫抖。他緊閉雙眼，快速將手舉至頭頂。
“啪！！”劇烈的聲音令吉祥猛地一顫，明亮的信號彈在夜空中亮起。
“衝啊！”海盜的聲音與人群的腳步聲夾雜在一起，身影從兩側向前湧去。
“快！”此刻已然沒有後悔的餘地，吉祥招呼幾名海盜，隨後快速從山頂跳下，沿著斜坡滑落。
……
第二兵團軍營中央，用麻布臨時搭起一大帳篷。內部燈火通明，比比東站在地圖前，看著台下的人群。
“這次請各位過來，是因為陛下已經批準了我們的請願。”此話一出，人群頓時炸了鍋。
待議論聲平靜後，紅衣侍衛攤開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爾等熱切護國之心頗令朕欣，遂令第一，第二，第三，第五，第九，第十二兵團合並為國立海軍，名為芒利海軍，指揮權交由……”
全場寂靜無聲，所有人都盯著聖旨，紅衣侍衛看了眼比比東。
“何玉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