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鐵匠、撚縫匠、捕魚……不知道是出於本能,還是為了消遣,除了燒殺搶掠之外,幾乎所有海盜都會三四樣手藝。由於生存方麵的原因,捕魚在所有技術中最具普遍性。而漁網和魚叉等漁具,更是海盜船上必不可少的裝備。天無絕人之路,就在鎮上糧食告急,總督大人正考慮是不是再組織一次征糧行動時,海上巡邏隊的單桅快船送來了魚汛的消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董南,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接到消息後立馬趕到船塢向巴裡求援。要求除木匠、鐵匠、縫帆匠等專業技術人員和他們的助手繼續工作外,其餘海盜全部出海捕魚。沒有補給、沒有木匠,甚至沒有武器彈藥,就算趕他們走,他們也走不了多遠。況且現在還有一個搶劫西班牙白銀艦隊的大計劃,海盜們的思想基本上已統一,實在沒什麼好擔心的。巴裡和伯爵等留守的船長聯席會議成員,同樣不會錯過這個機會。當機立斷地下令船隊起錨,率領一千四百多個海盜,開始了爭分奪秒的海上捕撈作業。連上帝都關照這幫淪落天涯的苦命人,海上的天氣好得出奇,到處充滿了藍色。藍藍的天空上隻有幾朵很高的白雲,連海洋是深藍色的,點綴著一**白浪。就連一張張鼓起的風帆那巨大凹陷的陰影部分,也都是藍色的空氣。“比賽正式開始!夥計們,動作都利索點,讓那幫英格蘭混蛋看看咱們的收獲!”魚汛董南還真沒見過,事實上在二十一世紀的近海,也彆想見到真正的魚汛。見所有人都動了起來,連老約翰都跳上了海上巡邏隊的旗艦“飛魚”號,董南連忙將岸上的事務交給卡拉米,像好奇的孩子一般,興高采烈地跟了過來。老約翰慢慢走向船尾,一路上被很多人攙扶。這些人都是剛從總督府過來的輕傷員,以及剛加入海岸警備隊的黑人,他們沿著欄杆站成一排,好用自己的重量讓船更加穩定。魚汛到現在還沒看見,但船上的氣氛卻非常之熱烈。大家的心思完全放在了追逐上,他們渴望、急切、興奮,過去發生的事情,甚至連昨天發生的事情,都全部留在了背後,遠遠地留在早已消失的尾波裡。“在那裡!快看……左舷船首兩個羅經點,天啦!白茫茫的一片!”順著老約翰手指的方向,董南發現“詹姆斯”號不遠處的海麵上一片銀白。先行抵達的海盜們早已放下一條條小艇,正拚命的揮灑著漁網。而那些叫不出名字的魚,似乎對他們這些不速之客很不滿意,竟然一條接一條的飛出了海麵。看著董南那副目瞪口呆的樣子,老約翰樂了,禁不住地笑道:“那是狐鰹,就像它的近親大金槍魚一樣,不僅是一種熱血魚類,而且還是愛神維納斯的促進者。”“我們這邊也來了,趕快放小艇!”隨著水手的一聲驚叫,眾人不約而同的跑向船尾。正如他所說的那樣,又是一片白茫茫的魚汛,順著洋流密密麻麻地迎了過來。“天啦!它們真會飛!”一條……兩條……三條,隨著一陣“嘭嘭嘭”的撞擊聲,幾十條狐鰹義無反顧地飛出幾米高,掉在甲板上活蹦亂跳,到處亂竄。董南欣喜若狂,手忙腳亂的抓了起來。“彆管它了,傑克,準備橡木桶!”成千上萬條魚在水麵下大群大群地掠過,飛上甲板的隻是千萬分之一。董南這才從巨大的興奮中緩過神來,連忙跟其他幾個不會捕魚的黑人,吊起早就準備好的橡木桶。水手們則駕著小艇,以極大的熱忱,奮力揮動起漁網和漁繩。一大堆一大堆的魚被拉上甲板,轉眼間就裝滿了十六個橡木桶。大的有十來斤,小的也有五六斤,如果能像現在這樣連續捕撈三天,那該能醃製多少桶鹹魚乾啊?…,“老夥計,安排條小艇送我回去!”見前甲板的格子板已被打開,老約翰正準備直接往底艙裡倒魚,董南意識到自己不能再看熱鬨了,必須上岸做準備。畢竟天氣這麼炎熱,如果不能及時洗淨醃製,那不管捕多少也存放不了多久。“再等等,船快裝不下了,我們馬上也回去。”老約翰站起身來,指著正往右舷駛來的一條小艇,爽朗地笑道:“彆擔心傑克,魚壞不了的!今天晚上一殺,明天晾在石頭上一曬,用不了三天就成魚乾了,甚至連鹽都不用放。”“那好吧。”半天的勞作讓大小十六艘船都滿載而歸,但魚汛也朝相反方向漸漸遠去。像這樣的機會可遇不可求,而且風向對捕撈船隻也不利,在沒有足夠補給的情況下,回去卸完船再想追上它們已經很難了。萬般無奈之下,董南隻好作罷,眼睜睜得看著成千上萬條魚從眼皮底下遊走。“來一塊,傑克,味道很不錯。”真是幫茹毛飲血的家夥,用小刀去掉內臟,連洗都不洗,就這麼白生生的往嘴裡塞。看著老約翰遞來的魚肉,董南連忙搖了搖頭,“不用了,我還是習慣吃熟的。”“得了傑克,象鼻蟲都吃了,這有什麼不能吃的?”“那是沒辦法!”“也許神甫說的對,你真個貴族。”正說著,一顆鳥糞從頭頂上掉下來,不偏不倚的落在他那正準備往嘴裡送的魚肉上。董南樂了,禁不住地爆笑起來。“該死,真該死!”老約翰氣得直咬牙,連忙扔掉魚肉,聲色俱厲地咆哮道:“威廉,給我把這群該死的畜生都趕走!”甲板上方盤旋著大量海鳥,這本身再平常不過了。可不太平常的是,很多海鳥都聚集在索具、網格和鐘閣上,它們留下的大量糞便,不但極其惡心,而且還會迅速腐蝕大炮。水手們得不斷地清除鳥糞,因此他們對海鳥很感惱火。然而,不管采取什麼措施,對那些長翅膀的家夥還是無能為力。就算用槍射下幾隻,它們不一會還會出現,還會不斷往甲板上拉屎。董南早就見怪不怪了,他沒興趣管那些海鳥,而是看著遠處隱約可見的海岸線,若有所思地說道:“老夥計,皮革加工太臭,況且乾那一行的摩爾人死的死了,跑的跑了。你看我們是不是在捕魚上做點文章?把‘驚奇’號上拆卸下的那些船板都利用起來,既不浪費,又能解決一部分補給。”“嗯,這倒是個主意。”老約翰想了想之後,又搖頭說道:“問題是沒人,傑克,捕魚可是一門手藝,並不是所有人都能乾的。”薩累離地中海並不遠,隻要能給那些王權**下的窮人一個寬鬆環境,那薩累完全可以發展起來。一轉眼就二十天了,老黑到現在仍然杳無音信,董南近乎絕望,隻能打歐洲移民的主意。外部威脅、內部穩定,幾千張嘴要吃飯,整個艦隊的後勤都找他,事無巨細什麼都得管。這麼多人中,就眼前這個神奇的年輕人最累。雖然上岸了,條件要比之前好出許多,但董南卻日漸消瘦,老約翰有幾分不忍,禁不住地說道:“不過你真想乾的話,我倒可以給你推薦一個人。威廉就是一把好手,能獨自一人駕一隻四麵帆的船出海打漁,一會兒降下這一麵帆,一會兒降下另一麵帆,甚至連舵都不用。”“真的?”“真的,我騙你乾嘛?”老約翰扭過頭去,衝正綁帆索的一個老水手,喊道:“威廉,傑克想跟你談談。”“稍等一下,我馬上就好!”威廉是“黑珍珠”號上的老水手,同樣來自於蘇格蘭。兩隻眼睛中間有一道筆直的、神氣的皺紋,用老約翰的話說,隻有果斷堅韌的人才有這樣的皺紋。嘴的兩角向下垂,這是悲苦的麵相。明亮的眸子炯炯有神,浪潮的反光讓他經常眨眼,也影響了他的視力。風吹日曬使他變得幾乎像黑人一樣,長期和海洋、暴風雨、黑夜相處,明明才三十多歲,看上去卻有四五十歲。…,“大夫,有什麼事嗎?”。在“黑珍珠”號上朝夕相處那麼久,威廉從未把董南當成過外人。一屁股坐到他麵前,露出一副海盜中難得一見的白牙。董南微微的點了下頭,隨即抬起胳膊,指著布雷格雷格河口南岸的要塞,一臉苦笑著問道:“威廉,我想請你教那些摩爾人捕魚,你知道的……我們現在補給很緊張,必須在海上想辦法。”“多少人?”“一百個。”董南想了想之後,接著說道:“另外再給你二十個黑人,隻能這麼多了,肖恩那邊也缺人。”見威廉猶豫不決,老約翰插了進來,似笑非笑地說道:“夥計,海上巡邏隊會配合你們作業,安全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那我要老實的。”“沒問題!”董南一陣狂喜,連忙重重的點了下頭,急切地說道:“人我親自給你挑,船你自己選,打上來的魚還會用市場價向你采購,我想大家不會有什麼意見的。”威廉樂了,禁不住地笑問:“傑克,那我還算是海盜嗎?”。“當海盜還不是為了錢?求你了威廉,就當是在幫我。”讓約瑟夫回英國幫著他們的照顧家人,在小範圍內已經傳開了,事實上這也是他們之所以願意把錢存放在總督府的原因。正如董南所說的那樣,當海盜還不是為了錢?既然有這個不用拚命,又能發財的好機會,威廉自然不會錯過,見二人緊盯著自己,連忙說道:“好吧,那我試試看。”老約翰笑了笑,意味深長地說道:“摩爾奴隸不要給工錢,但黑人的工錢還是要給的。夥計,這可關係到內部穩定,你一定要考慮清楚啊。”“我知道,你們就放心吧。”扶持了一個奴隸主兼商人,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董南暗歎了一口氣,突然岔開了話題,饒有興趣地問道:“老夥計,你們跟神甫談得怎麼樣了?他們有沒有誠意?”“誠意多少有點,但分歧還是很大。”提起這個,老約翰興奮了起來,眉飛色舞地說道:“他們願意用交稅的方式,來換取東印度公司船隊的安全。另外還願意提供一些大炮和火槍,不過我們都沒答應,反正有的是時間,可以跟他們慢慢談,真要是談崩了你還可以去打圓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