酋長年紀並不很大,也就三十歲左右。肩膀寬闊,身材高大,頭上戴著阿拉伯頭巾,穿著一件留有胸甲痕跡的外套,束著一條銅扣串成的腰帶,帶子上係了一把刀,刀上套著角質的刀鞘。他不會說葡萄牙語,隻懂阿拉伯語,讓匆匆趕來做翻譯的丹尼爾神甫都沒有了用武之地。“……這是送給你們的禮物,他說他不知道有這麼多位總督大人,所以隻準備了兩張,請你們見諒。”皮子很漂亮,而且很完整,從耳朵到尾巴大概有七呎長,背上將近五呎寬,滿身都是奇妙的斑點,販到歐洲去肯定能賣上個好價錢。他顯然被老黑的一番介紹搞暈了,想不通還會有船長聯席會議這樣的權力機構,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一個勁朝老黑手上的那兩張豹皮比劃,似乎想以此來表達他的歉意。“沒關係,沒關係,事實上我們也什麼都沒有準備。”董南連忙擺了擺手,一邊接過豹皮,一邊微笑著說道:“奧賽羅,請轉達我們的謝意,並對的他到來表示歡迎。都還沒吃飯吧?先稍等一下,卡拉米正在準備,馬上就能送來。”“是啊,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巴裡重重的點了下頭,一臉深以為然的表情。令眾人倍感意外的是,還沒等老黑把他們的話翻譯過去,酋長就指著巴裡腰間的手槍,嘰裡咕嚕的說一大堆。董南糊塗了,連忙問道:“奧賽羅,他是不是要回禮?”“不是。”老黑搖了搖頭,低聲說道:“酋長想和你們交易,他需要火槍,他問二十頭牛能不能換到一把?如果不夠他還可以再加兩頭,另外用羊換也行。糧食他們自己也不多,所以給不了你們。”從進帳篷到現在,老黑對酋長從未表示出哪怕一丁點的敬意。二人之間的關係很微妙,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這讓董南很是疑惑,禁不住地問道:“奧賽羅,你和他之間是什麼關係?”“沒什麼關係。”老黑一屁股坐了下來,麵無表情地說道:“他和我一樣都是‘阿比德布哈裡’,他們的主人是穆萊,我們的主人是澤丹王子。隻不過為了抵禦丹吉爾的葡萄牙人,跟其他從蘇丹遷移過來的十幾個部落,都駐紮在蓋尼特拉屯墾罷了。”摩洛哥的黑人並不多,沒想到十幾萬人中還分十幾個部落。眾人這才明白了過來,巴裡想了想之後,突然回過頭來,一臉疑惑地問道:“奧賽羅,他要火槍乾什麼?難道想造反嗎?”“雖然我們有土地和牛羊,但我們還是奴隸。”老黑長歎了一口氣,倍感無奈地說道:“曼蘇爾活著的時候,我們隻需出兵出糧。現在他死了,他的弟弟和兒子不但征兵征糧,還把我們的族人賣給葡萄牙人換槍炮,甚至連女人和小孩都不放過!”“阿比德布哈裡”不但是奴隸,同時還是摩洛哥王室唯一一支常備軍。董南怎麼也不敢相信,那三個爭王位爭得頭破血流的混蛋,居然會乾出這種自毀長城的事。不過話又說回來,在他們眼裡柏柏爾人都不算人,何況連柏柏爾人都不如的黑人呢?董南沉思了片刻,禁不住地問道:“奧賽羅,你也是酋長吧?”“摩洛哥沒有酋長。”老黑搖了搖頭,指著身邊的酋長,搖頭苦笑道:“我們都是第二代‘阿比德布哈裡’,用歐洲的話來說……我們就是屯墾兵團首領們的兒子。平時給蘇丹種地養牛,戰時給蘇丹上戰場拚命,還總是被阿拉伯人和柏柏爾人騷擾。”伯爵糊塗了,急切地問道:“那他們為什麼不搬過來呢?奧賽羅,你知道的,我們不販賣奴隸,也不會搶他們的牛羊。”“他們是穆s林,跟我們不一樣。”丹尼爾神甫似乎想起了點什麼,一臉恍然大悟地神情,驚問道:“難道你們就是曼蘇爾的禁衛軍?”“他活著的時候是,他死後就被解散了。”老黑微微的點了下頭,“整個‘阿比德布哈裡’,也就我們這些西班牙人和法蘭西人教出來的禁衛軍是基督徒。事實上在曼蘇爾死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們相互之間也經常因為宗教方麵的原因發生摩擦。”…,偉大的曼蘇爾一死,他一手組建起來的“阿比德布哈裡”,也像他一手打下來的江山一樣隨之而四分五裂,天下大亂,誰都要自保啊!董南這才明白了過來,見酋長緊盯著自己,連忙說道:“交易應該沒什麼問題,但必須再等半個月左右。另外隻要他出得起價錢,我們不但可以**,甚至還可以出售火炮。”艦炮使用一段時間,炮擊精度就會大大下降,甚至還會炸膛,必須拆下來重新鏜一下。但薩累現在還沒有這方麵的人才,更沒有這方麵的設備。這就意味著艦隊大修完之後,將有十幾門小口徑火炮因此而淘汰。與其留著生鏽,還不然用來換取極其缺乏的牲畜,這樣的提議巴裡等自然不會有什麼意見,年輕的酋長更是求之不得,隻不過他的牛羊似乎不太多,居然提出了用馬匹和奴隸交換的請求。奴隸也使用奴隸,簡直是天大的笑話。但想到南岸工事急缺人手,北岸工事也需要加固,船長聯席會議成員們還是同意了他這個請求。生意談成,賓主儘歡,吃的和喝的也都準備好了,剛在碼頭上舉辦過一次宴會的海盜們,又跑到鎮外來跟這幫黑人朋友舉辦起了篝火晚會。同是天涯淪落人,相互之間誰也不會歧視誰,一個個喝得東倒西歪,好不熱鬨。“……一百六十七頭牛,四百二十頭羊,外加十二車糧食,其中一大半是搶的柏柏爾人的,回頭你讓人清點一下。”老黑顯然沒讓董南失望,不但帶來了包括婦孺在內的三千八百多個黑人,而且還帶來大量牲畜。該兌現的承諾就得兌現承諾,無需董南開口,正陪酋長喝酒的巴裡,便回過頭來哈哈大笑道:“鎮外的土地都是你們的了,奧賽羅,我們說到做到,你們想占多少就占多少。”“是啊,還有那些莊園都可以利用起來,怎麼分配你們自己做主。”“那我就不客氣了。”老黑微微的點了下頭,隨即站起身來,跑到另一堆篝火旁叫來哈裡和一個十三四歲的小男孩,異常嚴肅地說道:“哈裡大家都認識的,我想讓他帶幾個人專門負責傑克的安全。這是我兒子,來……見過總督大人,從現在開始你就照顧大人的起居。”小家夥不會說英語,朝董南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後睜著雙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起父親給他指定的主人來。哈裡則一聲不吭的站到他身後,抱著雙臂,正式履行起了保鏢職責。董南急了,連連搖頭道:“不,奧賽羅,我們是兄弟,你不能這樣,也用不著這樣。”巴裡樂了,忍不住地笑道:“傑克,你的確需要一支總督衛隊。至於……奧賽羅,這小畜生叫什麼來著?”“名字太長,說了你們也記不住,還是讓傑克給他取吧。”老黑摸了摸兒子的頭,隨即把他推到董南身邊。“這也好。”巴裡笑了笑,意味深長地說道:“傑克,這沒什麼,貴族老爺們都是這麼乾的。也隻有這樣,他才能跟你學到點東西。”董南突然想起了西方國家的確有把孩子送到彆人家裡當侍者的傳統,不得不重重的點了下頭,“那好吧,先在我身邊呆一段時間。至於怎麼教導他……還得靠神甫,我可不想誤人子弟。”奧賽羅這才露出了笑容,抬起胳膊,指著遠處的一匹黑馬,接著說道:“傑克,我還給你準備了一匹馬,性子有點烈,不過熟悉熟悉就好。”“真是一匹好馬!”這麼多人中就伯爵馬術最好,不等董南致謝,便急不可耐地爬起身來,一麵往小溪邊跑去,一麵頭也不回地喊道:“傑克,我先幫你試試,看它的性子到底有多烈?”“等等……”不管老黑說什麼都晚了,伯爵解開韁繩,一碰馬鞍,那匹阿拉伯馬突然跳了起來,猛地把他甩出老遠,伯爵四腳朝天地摔在草地上。胡安上尉離他最近,連忙跑過去想拉韁繩,沒想到這更加刺激了它那狂亂的神經,猛然把上尉也掀翻在地。然後粗聲喘了幾口氣,便順著小溪往遠處跑去。眾人頓時爆笑了起來,伯爵和上尉惱羞成怒,連忙爬起身喊叫著追去。草地上亂成一團,連黑人們帶來的狗也跟著狂吠,孩子們都跳出來湊熱鬨,他們興奮地跑著、拍著手,使勁叫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