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你看我糊塗的, 其實下麵這層才是我孝敬二老的, 上麵這層, 是我給我爹娘留著的。”呂秀菊再聰明, 麵對現在這事,也有點慌了手腳啊。她是知道自家公婆的脾性的,即便猜到了她給她爹娘留了東西, 可也絕對做不出翻看食盒的事情來,所以才有恃無恐的, 將裝給爹娘兄嫂的東西放在了下麵那層。可她沒想到, 婆婆確實沒翻這個食盒,可她自己卻不打自招的將食盒給打開了。現在想想, 剛剛她那副邀功的表演,簡直和小醜似的。“得了吧你。”蔣婆子懶得和她計較, 不過想著剛剛呂秀菊唱念做打的模樣, 還是忍不住順著她的話刺了刺她。“既然你說了這是你和峻山的孝心,我這個老婆子也就厚著臉收下了。”說著,蔣婆子將地下那層食盒中剩下的五個月餅拿了出來,徒留上麵那層兩個孤零零的圓月餅。“娘——”呂秀菊看著原本要送去娘家的月餅統統被那老虔婆收了去, 心裡就跟被刀子攪一樣, 剛剛她怎麼就那麼手欠, 揭開這二層的食盒了呢。瞅著最上層兩個月餅,拿回娘家,恐怕娘家那幾個不好相與的嫂子又有話說了。呂秀菊的為難蔣婆子半點不在意, 既然對方之前都能做出拿兩個月餅回來磕磣她的事,那麼拿兩個月餅回她娘家會被怎樣嘀咕,也是她活該受的。“行了,你們的孝心我收到了,還有什麼事嗎,等會兒我還帶去牲畜棚那兒看看呢。”蔣婆子在大兒媳婦心疼的目光下將那些月餅裝到了灶房的櫃子裡,打算等晚上讓家裡人分著吃。現在家裡有錢了,吃個月餅也不用像以前那樣,難得買幾個,還得一個切成四五瓣,許多人分著吃,以家裡現在的財力,彆說這點月餅,吃到撐,都不帶眨眼睛的。“娘,剛剛我回來聽村裡人嘀咕,說家裡來了不少貴人,是不是真的?”再怎麼樣,月餅是拿不回來了,呂秀菊乾脆蓋上食盒的蓋子,來了一個眼不見心靜。“沒錯啊,這不是之前縣太爺突發奇想,來咱們村裡查看今年田地的收成,咱們家建了那麼大養殖棚,被縣太爺注意上,留他吃了頓飯嗎,沒想到那些貴人聞風就來了,擋都擋不住,好在那些貴人都是和氣的,並不嫌棄咱們鄉下飯菜粗鄙,不然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蔣婆子聽到大兒媳婦說起貴人的事,當即坐在了長凳上,拍著大腿說念了起來。“娘,那些貴人來家裡吃飯,難道就沒表示表示?”聽到自己感興趣的話題,呂秀菊當即雙眼泛光,也顧不上月餅的事了,討好的衝著老太太笑,想著貴人給了那麼多賞錢,不知道有沒有他們大房的份。她的兒子馬上就要考科舉了,到時候去府州還有一筆不小的花費,這些年大房是攢了不少錢,可之前給二房二十兩銀子消耗了一筆,這些日子單福宗的束脩和筆墨紙硯的花費也得他們大房自己出,又花費了一筆,看著積蓄一天天減少,呂秀菊這心就和被刀剜一樣。分了家,雖然能夠徹底自己當家做主了,可對於呂秀菊而言,日子反倒還比不上分家前滋潤,也不知道這分家,於她而言到底是好還是壞了。隻是她私心想著,家裡的兩個老人肯定還是惦念著福宗這個長孫的,現在老三老口子還是讓老太太當著家,老太太隨意漏點東西給福宗這個孫子,也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了。呂秀菊想的美,但蔣婆子卻絲毫不如她所願。“表示?貴人到咱們這寒舍來,你還想貴人有什麼表示?”蔣婆子瞪大了眼睛,仿佛呂秀菊說了什麼天怒人怨的話似得,因為她往日的威嚴,以及出神入化的演技,呂秀菊半點沒有懷疑她說了假話哄她,反而因為她現在震驚的表情,嚇了一大跳,心有惴惴,捂著胸口,都不敢說話了。但她這話也不假,那些貴人都是金貴的,就算是給點賞賜,都要拐七八道彎。來單家之前,他們可都打聽好了,縣太爺來單家吃飯,都沒說直接給銀錢,而是拿了一些小姑娘喜歡的東西,送給了單家的小孫女,因此他們也不能直白的給單家銀錢,不然就是打縣太爺的臉麵,因此這段時間以來,那些上單家吃飯的人手段都是差不多的,一個個以喜歡福寶這個小輩的名義,送她一些見麵禮。單家人心裡門清,那一個個不算太貴重,價格適當的禮物,就是他們吃這頓飯的錢,但誰讓當初給這個禮物的時候,打的是福寶的幌子呢,蔣婆子現在對呂秀菊說家裡從來就沒有借此賺過飯錢,她還能說她說謊了不成?“老大家的,你現在也是大房的當家人了,說話前,先過過腦子,彆給峻山還有福宗招黑,你要記得,貴人不是你能隨意編排的。”彆看蔣婆子現在嚇唬這個大兒媳婦像模像樣的,實際上在經過小兒子的分析後,她對城裡來的那些鄉紳,還真沒有什麼懼怕的,畢竟他們是有縣令撐腰的。但呂秀菊不然,她這輩子見過最能耐的人,估計就村長還有她爹這樣的秀才了,而來往單家的,除了一些□□品的小官,還有舉人老爺,統統都是呂秀菊以往接觸不到的,在她看來,自然是得罪不起的。就算是那些沒有功名官爵的鄉紳,真要論起來,那也是單峻山東家一般的人物,呂秀菊哪有那本事,和這種人撩蹄子。現在被老太太一糊弄,當即嚇得不敢胡言亂語了,生怕到時候連累了還要科考的兒子。可那些貴人未免也太摳門了吧!呂秀菊有些懨懨的,心裡頭鄙視著那些來家裡頭白吃白喝的貴人們。“現在和你說這些也沒用,橫豎都已經分家了,好在現在嚴老板托我和你爹還有老三一家幫他料理那牲畜棚,家裡的雞鴨肉菜倒是不缺,貴人來就來唄,沒準還能幫著家裡把那些雞鴨豬羊給賣出去。”蔣婆子見好就收,看著呂秀菊那醃乾菜的模樣,撇了撇嘴,難得好心地說了一句:“等會兒走的時候,帶籃子雞蛋回去,福宗的身子得補著,不能落下了。”她知道呂秀菊這人,要說真有多歹毒的心腸,那也沒有,頂多就是太自私,隻為自己的小家著想罷了,偶爾讓她沾點小便宜就能夠讓她消停,老太太也不介意,再說了,呂秀菊再貪,那也是貪到她自個兒兒子,她的大孫子身上去的,總比王春花好,沾了便宜也不知道補到了誰身上。這打根棍子又賞顆甜棗的方法還真好,呂秀菊還以為今天這趟沒有便宜占了呢,現在聽著婆婆鬆口給了一筐雞蛋,心裡就滿意了幾分。“多了我可沒有了,這牲畜棚那是人家嚴老板的生意,我偶爾拿幾個雞蛋,人家未必介意,但是多了,恐怕這牲畜棚的生意,人家都得轉給彆人看。”蔣婆子這是給自己的兒媳婦提個醒,省的她這個沾便宜沒夠的性子,到時候還嫌她給的雞蛋少了。“那是自然,娘,你放心,我這人的嘴巴,那比漿糊黏的還緊。”呂秀菊樂不可支的,看著婆婆拎出來的那一筐滿滿當當的雞蛋,眼睛都瞪圓了。這一筐,起碼得有五六十個雞蛋呢,按照現在雞蛋兩文一個的市價,這些雞蛋等於一百多文了,彌補了之前那些月餅的損失,這麼看來,倒也不虧。呂秀菊想好了,到時候就給娘家那兩個月餅,再加十個雞蛋,沒有哪個外嫁女,有她這般闊綽了。她娘疼她,給了這點小東西,到時候她能哄到手的就更多了,這些,都是他們小家的。一個下午的時間,王春花都在家等消息,等大嫂那潑皮性子,鬨出點什麼事來,可是等了一下午,到頭來隻聽說大嫂是樂嗬嗬拿著個裝了東西的竹筐走的,氣的王春花差點沒把桌子上另一個杯子給砸了。爹娘這是貼補了大哥一家,到頭來,就他們二房是小白菜,沒人疼的。忽略了分家時候自家分到雞鴨,不愁蛋吃的現實,王春花再次鑽了牛角尖,隻是她作的丈夫女兒都和她不親,唯一和她親的兒子被她趕去了鎮上念書,現在她就是再難受,又有誰會心疼呢。左右逃不開自作自受罷了。*****“福寶,今天和你家五花肉打個商量,再讓它那些兄弟給我們送點山果好不好?”村裡的孩子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那就是每次和福寶一塊上山的時候,他們或多或少都能得到一些鬆鼠給予的饋贈,這讓這些孩子都歸結在了被福寶養在身邊的五花肉身上,倒是沒有往她身上多做聯想。這幾次進山,山腳下那群小鬆鼠和他們越發親近了,雖然還不能隨意玩摸,但至少也會在他們身邊安靜的吃果子,不至於他們一靠近那些鬆鼠就被嚇跑了,偶爾還會鬆鬆爪,分一點果子給他們。這讓村裡這些饞嘴又愛玩的孩子激動不已,沒瞧見城裡的小少爺都這麼眼饞他們村的這群小鬆鼠嗎?要不是那些鬆鼠不願意跟他們回家,都想學福寶的樣子,養一隻鬆鼠在家裡了。閒來無事能賣萌,不需要自家出糧養,偶爾嘴饞了,還能呼朋喚友送山果,這樣好的鬆鼠,不能養上一隻,還這是虧了。“等等,今天我們進山有一段路了,怎麼也沒見鬆鼠們出來?”孩子群裡稍微年長些的牛鐵柱察覺到了今天和往日的不同。以往他們剛到山腳下這塊地界,這裡的鬆鼠就激動地跟過節一樣衝了出來,但今天,樹林裡怪安靜的,難道是那些鬆鼠都進深山采果子去了?“吱吱——”不知道為什麼,原本安靜趴在福寶肩膀上的五花肉躁動了起來,它將原本捧在爪子裡的鬆果放到頰袋中,警惕地看向遠處。“吱吱——”“嘩——嘩——嘩——”“吱吱吱——”在安靜過後,樹林忽然間躁動起來,孩子們欣喜地看向遠處,以為是鬆鼠們回來了,可誰曾想到,片刻後出現在他們麵前的,不是鬆鼠,而是他們進山那麼久,幾乎沒有見到過的猴群。不是說猴群的領地在另外一邊嗎,怎麼今天它們跑到鬆鼠的地盤來了?要知道猴子可比鬆鼠難纏多了,一個個壞脾氣,被它們盯上了,那可是麻煩了。牛鐵柱第一反應就是想要帶著弟弟妹妹們跑,不然惹了這些猴子出了什麼事,他作為孩子群裡年紀最大的,都不好向大人們交代。“吱吱——”猴群裡一個看上去類似猴王存在的大猴子扯著樹枝靈活地衝到了孩子群裡,然後抱著福寶,在其他孩子的驚呼聲中,直接就爬到了最高的大樹上。大紅屁股就和墊子一樣壓在樹枝叉上,尾巴愜意的甩啊甩的。這個幼崽有點可愛,它想幫她抓抓虱子。福寶今早精心綁好的發辮,就這樣被猴王隨意給拽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