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侯府對外中立, 隻做純臣, 可這些年奪嫡日趨白熱化, 宗慶帝漸漸老邁, 幾個皇子又正直壯年野心勃勃, 但凡想要這份從龍之功的,這些年都已經開始陸續站隊。大房還好些,畢竟有一個侯爵爵位, 再怎麼樣,依舊能夠延續父輩的榮光, 二房就不同了, 二房老爺是宗慶帝的心腹,在新帝登基後, 如果新帝寬容,或許會繼續重用他這個先帝的寵臣, 可要是新帝想要培植自己的心腹, 他想要再守著自己這個位置,就顯得困難了許多。尤其侯府的老太爺和老太太都是高壽之年,說句不好聽的,隨時都有撒手人寰的可能, 作為子女, 他們需要結廬守孝三年, 等到三年之後,如果新帝在位,還能不能想起他們, 都是未知之數。所以二房要給自己一個保障,保障在新帝登基後,依舊會如同先帝那樣器重他們。二房鋌而走險,早已經悄悄投靠了太子。雖然這些年皇上對於太子時有不喜,太子之位動搖,可畢竟太子繼位名正言順,加上太子也是先後嫡子,身份比起其他皇子更加尊崇,與其冒險投靠其他皇子,還不如投靠太子更加穩妥些。但榮二老爺也知道這是一件風險很大的事,因此他並沒有將雞蛋統統放在太子這個籃筐裡,整個榮家,除了長子知曉他的心思外,其他人包括更為出息的次子榮信都不知道他的打算。“母親是在誰的身上瞧見的陛下的嘲風玉佩?”榮二老爺有些急切地問道。“就是和信兒交好的單家的閨女。”老太太緩緩開口。“單家?”榮二老爺平日裡並不關注府內的瑣碎雜事,因此這會兒老太太說出單家,他首先想到的是京中姓單的權貴人家。可想來想去,他都想不到京中哪一戶叫的出名的權貴人家姓單,更加想不到和兒子交好的朋友裡有哪一個姓單的。“就是清州那個最會養豬養羊的單家。”老太太提示道。“那一家啊。”榮二老爺皺了皺眉,那樣的人家,怎麼可能有機會得到皇上心愛的玉佩呢?但是他相信母親的眼光,如果不是確定那姑娘身上的玉佩和陛下身上的如出一轍,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加上前些日子陛下禦駕清州,確實也不排除陛下很喜歡那個小姑娘,然後將玉佩給了她的可能性。“這件事,還請母親大哥保密。”榮二老爺有心將這個消息傳遞給太子,因此這個消息絕對不能從侯府泄露出去。“你放心吧。”榮大老爺點了點頭,他倒不知道弟弟的打算,隻是這件事涉及皇上,他得有多蠢才跑去外麵胡咧咧啊,要是到時候證明了那玉佩並不是皇帝所贈,他豈不是犯了愚君之罪。母子二人隻當榮二謹慎,並未多想。而榮二老爺也沒打算草率行動,過些日子,兒子就要進京了,那些日子皇帝禦駕降臨清州,他應該隨侍左右,那麼皇帝有沒有將玉佩送給單家那個小姑娘,他應該知道點前因後果才是。思索著皇帝贈玉背後可能代表著的風起雲湧,榮二老爺陷入了沉思之中。*****自從從侯府回來,以及舉辦了一場皇商為主的宴會後,福寶總算空閒下來,也有心情好好逛逛這諾大的京城。不愧是全晉朝經濟政治的中心,壩江縣的集市甚至比不上京城最外圈市場半分熱鬨。這會兒福寶看花了眼,都不知道該給家裡人帶什麼禮物回去了。好在她現在的私房十分豐厚,既然糾結到不知該如何選擇,就乾脆把所有喜歡的東西,統統買了下來。比如京繡的刺繡,這種繡法以真金撚線盤成圖案,或將其揉搓成籽繡於絲帛之上,精美絕倫,加上京繡也是宮廷內傳出來的繡計的緣故,用色更加鮮明大膽,讓人耳目一新。福寶想著自己那些好姐妹,還有家裡的奶奶、娘親還有大伯娘等人,一口氣買了四十多條京繡的手絹,還有幾十個荷包以及兩座繡工精致的小屏風,用於家中擺設。除此之外,京中還有許多專賣舶來品的店鋪,在那些店鋪裡,福寶簡直是樂不思蜀,恨不得將鋪子裡的東西統統帶回家。她早就嫌棄家裡照不清人影的黃銅鏡了,正好那些西洋店鋪中售賣玻璃鏡子,雖然價格昂貴,福寶依舊咬牙買下了兩塊,一塊自己用,一塊拿回去讓娘親和奶奶一塊用。漂亮的琺琅製首飾,樣式新穎的珠寶手串,還有京城特產的酥糖蜜餞,隻要是耐於保存的,福寶統統都買了一堆,隻等著回去以後分送給家人朋友。對於女人來說,購物可能真的是最解壓的娛樂活動,等逛了一圈,福寶基本上就將榮膺帶來的煩惱拋到一邊了,興致高昂地準備第二天換一條街繼續奮戰。“這位夫人,能否和你拚桌。”午飯的時候,福寶選擇了一家街邊擺攤的餛飩鋪子,這個攤位的老板是一對老夫婦,福寶看這個餛飩攤的炊具餐桌整潔乾淨,包餛飩的老太太用料實在,手法嫻熟,加上那滾燙的屯燉湯衝泡蔥花散發出來的撲鼻香味,想也不想的就選擇了以這家的餛飩作為自己今天的午飯。這會兒她的餛飩剛上桌,她正準備要大快朵頤的時候,就被一聲中年人的聲音給打斷了。隻見站在她麵前的是一個氣質儒雅的中年男子,看上去比她爹還要年長幾歲。福寶環顧了一圈,發現原本還挺空曠的位置在她等著餛飩上桌的時候居然陸陸續續坐滿了人,現在除了她這個位置還有一個空位,其他位置全都被人坐滿了。福寶想著,大庭廣眾之下,同桌的還有她的兩個丫鬟,似乎也不必避險,自然點頭應允了下來。隻是她很奇怪,這個男人的氣場和這樣的街邊小攤格格不入,真的不像是會吃路邊攤的男人。“這位夫人,聽你的口音似乎並不是京城人士。”福寶吹散了勺子內餛飩的熱氣,正準備把可愛的小餛飩吃到嘴裡的時候,那個中年男人再一次開口打斷了她的動作。福寶覺得怪異,這個男人仿佛是衝著她來的。她皺著眉,重新打量了一圈周遭的環境,那些個占據了餛飩鋪子大半位置的人,似乎統統都隱晦的注視著他們這一桌的動靜。不像是來吃餛飩的,倒像是來保護什麼人的。福寶打了一個機靈,腦袋飛速運轉,開始思考起了眼前這個男人的來意。離開廣陵侯府後福寶特地找了她爹詢問那塊玉佩的來曆,單峻海自然不敢再隱瞞,告訴了福寶這塊玉佩是皇帝所贈。福寶猜測,侯府老夫人那天之所以對於她身上的玉佩格外關注,是因為她認出了這塊玉佩的來曆。福寶的懊悔不必說了,要是知道那塊玉佩是皇帝所贈,她隻會將她供奉在自己的房間裡,壓根就不會帶著這樣一塊玉佩招搖撞市,惹來旁人的懷疑。隻可惜這會兒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恐怕這會兒功夫,侯府也已經弄清楚這塊玉佩的來曆了。她該慶幸的是這塊玉佩是皇帝所贈,而他們一家馬上就要離開京城,將來或許也不會踏入京城半步,這塊玉佩無論代表著什麼,也與他們一家無關。頂多等回去之後就將這塊玉佩供奉起來,讓它享受宗祠裡的聖旨和皇上賞賜的玉如意一般的待遇。可這個來意不明的男人的出現讓福寶意識到,她的想法還是太簡單了些,如果隻是一塊普普通通的玉佩,侯府老夫人沒道理露出那樣的表情,這個男人,也沒道理會出現在她的麵前。隻能見招拆招了,福寶有些心累,她這趟就不該來這個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