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見太子已經將自己視作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也不便再留在靈山尋找奇花異草,他和唐越萌商量之後,決定南下追上皇上的南巡隊伍,一來可以尋找庇護,二來也可將計劃順利開展。四皇子在南巡最後一站終於追上去,皇上聽聞身邊太監的回稟後,立即在南巡行宮的聆花閣下旨擺宴為四皇子接風洗塵,這一次的宴席和以往不同,等於家宴,隻有皇上和四皇子兩人,哦,還有躲在扳指裡的唐越萌。家宴開始就是一個沉默的過程,皇上和四皇子兩人相顧無言,兩人隻是沉默的喝著悶酒,兩旁侍立的宮女和太監戰戰兢兢的做著壁上花,努力的將身體緊靠欄杆和牆壁,恨不得和它們融為一體。喝了幾杯悶酒之後,皇上揮揮手示意眾人退下,頓時太監宮女們如釋重負,紛紛以電光火石的速度撤退,片刻之後,空蕩蕩的聆花閣裡隻剩皇上和四皇子兩人。皇上舉起酒杯,輕酌一口,語氣淡然,似乎在問一件和自己並不相關的事情,“玉兒,可曾怨恨過父皇?”四皇子微微搖頭,“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不管怎樣,血濃於水,您都是我的父皇,隻是,兒臣有一事一直不明,父皇,當年究竟發生何事?為何一夕之間物是人非。”皇上臉色有些陰沉,“也罷,你已經長大,父皇也不欲隱瞞你,”他微微歎口氣,眸中閃過一線光芒,似乎在回憶起遙遠的往事,“在這個宮裡,若是說誰得到過朕的真心對待,也許就唯有你的母妃,朕還記得,當朕還是太子的時候,第一次見到你的母妃,垂髫年華,拈花微笑,明豔動人,十五年啊,整整十五年朕獨寵她一人,無出其右者,朕甚至想為了她廢了皇後、廢了太子,可惜,她的野心越來越大,為了你的太子之位,居然下毒毒害朕。”四皇子不可置信的看著皇上,“父皇,不會的,母妃一直說她對您的心從未改變。”皇上苦笑一聲,“朕也不願意相信,可是你母妃身邊的大宮女招認了所有罪狀,供認是你的母妃指使下毒,人證物證齊全,不容朕不信,朕當日心痛如絞,卻依然不肯賜死她,為了她朕甚至忤逆太後,後來她是喝毒酒自儘的。”皇上的語氣忽然帶上一種哀傷,他還記得當年他趕到明貴妃的宮裡,她已經安詳的躺在床上,麵容秀麗,一如當日初見,“這樣也好,對朕對她都好。”四皇子麵容哀戚,原來當年的事情竟然是這樣的,他自幼已經接受父皇賜死母後的現實,卻不曾想真相原來如此,唐越萌在扳指中聽到這裡也歎口氣,難道說真的是明貴妃野心太大,意圖弑君,她隱隱約約覺得事情絕非這般簡單。皇上傷感的笑了笑,“好了,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往事已矣,故人已去,朕這麼多年對你冷落,是朕不對,以後朕會慢慢補償你的。”想了想,皇上突然想到,“你今年已經二十四了,在我大盛朝,這個年紀早已兒女成雙,是父皇的疏忽,如今父皇絕對會為你指個好婚事,”他在心中將朝中大臣盤點一遍,“玉兒,一品鎮國將軍李鳳陽有一女,尚未婚配,父皇在上一次宮宴上見過,才貌雙全溫柔嫻雅,實在是皇兒的良配,況且李家滿門忠烈,父皇回到京城便會為你賜婚。”鎮國將軍手握兵權,李家更是朝中世家,大臣儘皆唯其馬首是瞻,如果和李家結成親事,當真是在朝中有人鼎力相助。卻不曾想四皇子斬釘截鐵的說道:“父皇,兒臣謝謝父皇恩寵,隻是兒臣如今還不願意成親,兒臣誌在四方,想走遍天下大江南北。”皇上未料到四皇子會拒絕。臉色有些難看,“怎麼,你想抗旨不成?難道你還是對太子妃不死心?”四皇子見皇上惱怒,撲通一聲跪下,“父皇,兒臣從不曾有覬覦之心,兒臣隻是想到,若是真的和李家小姐結親,朝中必將風雲變幻,父皇難道您真的希望同室操戈?兒臣隻想淡泊一生,還請父皇成全。”皇上沉默良久,微微歎口氣,“你天資本就聰穎,難得更是有一顆淳樸善良的稚子之心,父皇以你為榮,也罷,此事隨你吧,若你看中哪家女子,父皇必定為你賜婚。”“謝謝父皇。”四皇子走出聆花閣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迎著夕陽餘暉,他唇邊噙著一抹笑意走在行宮宮道上,“萌萌,這個行宮景色不錯,亭台樓閣無一不精致,不如我帶你去看看。”唐越萌冷不丁問道:“為何拒絕皇上,你可知道,若是你和李家結了這門親事,就會大大增加你的勢力,在朝中也可占得一席之地,也就有了和太子較量的能力。”四皇子抿唇輕笑,眉目清揚,“萌萌,我又不願為帝,李家的勢力對我而言有無都無所謂。”“你不願為帝?那你之前所說的放手一搏是何意?”唐越萌驚訝的問道。“我是要助三哥一臂之力,將他扶上皇位,三哥雖然性格倨傲無禮,但是本性還算好,比起太子的狠毒拍馬不及,若是他為帝,必不會為難我。”四皇子笑意盈盈的說道,“況且,我答應過你,月圓之夜當以六禮迎娶你,又怎會另娶他人?”唐越萌感動至極,天下男子皆薄幸,為名為利舍棄結發妻子比比皆是,眼前的這個人當真是舉世無雙,不由歎口氣,“溫玉,唐越萌有了你,得之幸之。”四皇子語氣越發柔和,“萌萌,溫玉得妻如此,此生已經知足。”就在唐越萌心中動情準備誇獎這貨幾句,四皇子話鋒一轉,“萌萌,月圓之夜,我要帶著六禮來迎娶你,你可要做好準備,萌萌上次你可是告訴我,如今你和平常人無異,萌萌…”四皇子眼中光芒閃動,話語帶著幾分撒嬌討好的意味,唐越萌歎口氣,眼前這個人才不是舉世無雙,依舊不能免俗,食色性也,丫的這貨就是個大色/狼。四皇子回到行宮住所,見到門口早已等候一人,那人長身玉立氣宇軒昂,正是三皇子,見到四皇子走過來,大喜過望,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四弟,你回來了,你看我帶了什麼?”三皇子舉舉手中的白玉酒壇,“我帶來了宮中的百年佳釀梨花白,今晚你我兄弟二人不醉不歸。”四皇子嘴角抽了抽,又不能拒絕三皇子的好意,他也有存心要拉攏三皇子的意思,笑的有些無奈,“好,今晚舍命陪君子,和三哥不醉不歸。”兩人在行宮的攬月台大碗喝起來,這裡地處偏僻,不但靜謐而且景色動人,尤其是萬一喝醉了也不會有人經過,不會有損形象,更妙的是,這裡地處高處,有人靠近便會一覽無餘,不怕被人偷聽或者窺視。直到月上中天,一壇梨花白已經去了大半,兩人酒量相當,皆有了三四分酒意,麵上卻做出十分酒意的樣子,醉醺醺的看似說起胡話,卻是開始互相試探。三皇子大著舌頭,吐字都不清楚,十足十的像個醉漢,說話依舊斟酌好每個字,“四弟,爽快,今日三哥總算稍微緩解了些胸中悶氣,這次父皇南巡,我殫精竭力,本以為思慮周全,布置周詳,卻未曾想到最後陰溝裡翻船,被幾個刺客打翻全部棋盤。”唐越萌暗暗一笑,在心中和四皇子對起話來,“扯了一堆廢話,三皇子終於講到正題了,這家夥試探你呢。”四皇子暗自點頭,“正好可以請君入甕。”麵上卻是醉眼惺忪的模樣,“弟弟知道三哥委屈,你在外麵拚死保護父皇,太子卻在京城裡坐收漁翁之利,連父皇都誇獎他,朝政處理得當,太子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還上奏指責三哥疏忽職守,他可曾知道你的辛苦?”四皇子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這話說到了三皇子的痛處,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戒備也跑到了九霄雲外,“四弟,三哥知道你和三哥一條心,這次若不是你,三哥的性命岌岌可危,不瞞你說,三哥懷疑這次父皇遇刺事件和太子脫不了乾係。”四皇子睜大鳳眼,一副震驚的表情,口齒不清的問道:“三哥,你說笑吧,太子怎麼會做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唐越萌聽到這裡已經快要笑死了,這貨真是腹黑,裝得一副純情小白兔的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深山中長大,不通人情世故、純真無暇,誰能知道這貨是在宮中摸滾打爬出來的。三皇子見四皇子不信,心中有些著急,連忙解釋道:“我想此事十有八/九離不開太子和他那個丞相丈人所為,他們一直想拉攏我,我卻從不為所動,此次行刺如果成功,太子就可以順順當當繼承大統,如果失敗也可以嫁禍在我的頭上,就算皇上不懲治我,我也會被朝中大臣和天下人猜忌有弑君奪位之心,如此一來,太子不動聲色的就拔了我這個眼中釘肉中刺。”四皇子一副痛定思痛的模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太子啊太子,你已經貴為太子,為何還不肯放過三哥和我?”三皇子有些詫異,“四弟,此話怎講?”四皇子便將這次在靈山遭人暗算,差點葬身巨石下的事情一一告知,想來還是心有餘悸,並說一直懷疑是誰要置自己於死地,如今看來,想必是因為自己幫了三哥說話,惹怒太子,因此派人暗算自己。三皇子心中一凜,正要說話,忽然發現四皇子眼神有些迷茫和哀傷,神智也有些恍惚,估計是酒意上湧,口中含含糊糊道:“太子,你好狠的心,母妃已經被你和皇後害死了,你……”三皇子大吃一驚,他隱約知道一些當年事情,正要問個詳細,卻發現四皇子已經倒在桌上呼呼大睡,他眼神眯了眯,心中忽然想到扳倒太子的計劃,冷笑一聲起身離去。見三皇子走遠了,四皇子立刻精神抖擻的起身回房,倒在床上的時候還不忘和唐越萌念叨今日之事,“三皇子必定對母妃的死有了疑問,他一定會派人調查當年事情,我隻要靜觀其變,三皇子若是查到真相必會稟告父皇,而父皇知道真相的那一天就是太子和皇後倒台的那一日。”唐越萌點點頭,“厲害啊,好一招借刀殺人之計,隻是我想太子不會坐以待斃的,”四皇子狡黠一笑,“那就要看三哥在軍中的勢力了,他應該不會讓我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