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君子 君王的兒子(三)(1 / 1)

幾乎舉城軍民湧來,夾道歡迎。1——但有人不解地問,新軍馬,你怎麼一個人來到府州。又有人問,你一個人怎麼從延州來到府州的?好象麟府路有這樣的勇人,可絕對不是你一個文官。讓張亢怎麼回答?說出真相,舉城百姓會絕望的。於是答道,此乃軍機大事。模棱兩可,老百姓還真相信了。民心全部安定,張亢接手交接事宜,也沒有什麼賬目可查,將印信交接,康德輿,你該乾嘛就乾嘛去,彆在府州礙事就行。然後詢問這兩個來月的戰況。心中得有一個了解。其他人不知道,但張亢知道,指望延鄜路發出救兵大約不行了。河東那邊也不知道出現什麼情況,居然一個援兵沒有到達。大約同樣也出現麻煩。內情他不知。鄭朗知道,但有一條,發生一件事後,鄭朗才慢慢想出來。楊偕在太原又是愛民,又是練軍,舉朝大臣真的指望他。沒有這個人攔在太原城,說不定趙禎會下旨,從京城繼續抽出一部分兵力,前往府麟路進行援助。除非趙禎不想要這裡。非是一天兩天,十幾天高繼宣將京城的步兵帶到麟州城外,戰爭持繼了四個月,為什麼京城沒有再派兵過來?難道趙禎不救?不救又何必讓太原發出幾萬大軍,讓延鄜也抽出一萬軍隊,從河東送糧食物資前往府麟路?楊偕卡在太原了!好偉大的君子。但正是這個君子,造就一個又一個傳奇。內幕張亢真的不清楚,但心裡麵琢磨著,估計朝廷不會再來援兵,一切還得靠自己。認真的將這兩個多月來所發生的事情聽完,然後看著王原。康德輿探製著手下,不讓手下參加戰鬥,鄭朗所發過來的十人,全部參加戰鬥。何儼回到涇原,又帶著更多的戰友,返回府麟。但還沒有到。孫小乙與楊光祖全部在豐州光榮犧牲。其實城中匆匆忙忙之下,隻有一千來軍隊,無法抵擋元昊十萬人的攻城。可惜二人全部戰死,然後元昊屠城毀城,做的記錄也消失在一把大火之中。真相再無人知道。麟州還有劉真在做著記錄。府州城中留下的人最多,包括王原多達五人。隻剩下王原與候保德,王守貴三人,其餘兩名戰友也先後戰死。死的人太多了,張亢並不在意十人中還活下來多少。但狐疑地問:“你們相公讓你們留下做記錄?”“是啊,但張軍馬,我們相公對府州沒有惡意,平時也偶爾談起,說折家軍是我們大宋西北角上最牢固的一道鐵門。”王原也不知道鄭朗為什麼非得讓他們留下做記錄。打到這份上,府麟路除了康德輿這幾個朝廷武官押著京城禁兵不得參戰外,每一個將士表現得皆十分英勇。為什麼要記錄?折繼閔臉色也不大好。名義是做記錄,但怎麼都讓人感到象是在監督一樣。要不是這幾人十分勇敢,主動參加守城防禦戰,恐怕此時這三人會成為府州除了康德輿之外,最不受歡迎的人。張亢眼睛卻亮了,對折繼閔說道:“折將軍,有救。”“何救?”“鄭小相公為什麼要記錄?”“我也不知道,”折繼閔嗡聲嗡氣地說。…,“鄭小相公既然推崇你們折家軍,斷斷不會不相信你們,非是記錄,而是料到你們會立功,怕……”指了指天空:“有人會瞞功。”“原來如此。”“不是如此啊,你再想一想,既然鄭小相公都準備將你們戰功如實記錄下來。他派來的刺探又返回涇原。此時元昊十幾萬軍隊湧向府麟路,而涇原則在賊寇的西南方向,離這裡有多遠?”騎馬實際很快的,從銀川平原插過去,晝夜兼程六七天就到了。但這是大軍,武器,糧草,輜重,最少必備一點吧。不是幾千人,隨處能提供一些供給。幾萬人,若沒有充足的供給,這路上吃什麼?就是騎兵,得到消息,最少也得十幾天才能返回到天都山韋州一線。張亢又說道:“涇原路又有數萬精兵在手……”折繼閔忽然長吐一口氣,覺得渾身輕鬆多了。張亢又說道:“彆急,不知道鄭小相公怎麼安排的,這件事暫且不能向外麵泄露。”“張軍馬,放心吧。”王原也想起來,說道:“張軍馬,折將軍,屬下前來時,我們相公召集了種知軍、狄知軍與張知州以及趙將軍,一起進行過商議。”“那就對了。”張亢興奮地搓著手。來的時候,也是兩眼茫茫。西夏十幾萬大軍,前後讓宋朝幾個猛人估計糟蹋了大約三萬人左右。恐怕兵力還接近十萬左右,他也不知道怎麼打。然後看著張岊,三個猛人,王凱與王吉是麟州的將士,隨物資進了麟州。也不容易,借著兔毛川大捷,敵軍害怕,正好麟州城抽出一個空擋,這才進了城。府州這邊雖遠了二十多裡路,情況要好一點,所需物資數量也少了一些,正好借著大勝之勢,同樣平安進入府州城。若沒有這次免毛川大捷,物資押到城外,連城都進不去。張亢的眼神就象在看一個情人。動了情。換誰大敵當前,除康德輿這樣的貨色,手下有這樣的勇將,也高興啊。兩頰還有兩個血窟窿,開始結疤,看上去還是有些磣人。誇獎了幾句,張亢坐下來沉思。很快一個消息,讓他不知是喜還是憂。何儼到了嵐州,隻隔了一條黃河,但西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就象另外一個世界一樣。於是親自率領數人,潛過黃河,來到府州。參見折繼閔與張亢,問一下情況,得帶回涇原路去。何儼也不知道鄭朗有什麼安排。但張亢能問,問鄭朗在做什麼。築細腰城,練軍,屯田。放在彆人耳朵裡聽起來,似乎鄭朗在準備防禦。細腰城是對付滅藏三羌部族的,屯田是為了來年提供糧食的,練軍是為了防止西夏入侵的。但張亢再問下去,感到不對。本身派了那麼多斥候來府麟路,就是不對。張亢說道:“你回去對你們家相公說,一個半月。”何儼已經回到渭州,元昊親率十幾萬西夏軍隊前來麟府路的消息也帶回涇原。若鄭朗想解救麟府路危機,那時候就出手了,用不著再派五十名斥候來府麟再次打聽消息。更不能裝呆。派了斥候過來,已經知道消息,裝呆就是失職。這證明什麼?鄭朗想利用麟府路將西夏軍隊拖在這裡,用麟府路的人馬消耗西夏軍隊,他在那邊不僅要出兵,恐怕還會有一次規模龐大的行動。…,因此說一個半月時間。你是宰相,用田忌賽馬戰術,我隻能苦逼了,配合你,可麟府路太吃緊,頂多堅守一個半月。不管你有什麼行動,這一個半月內必須發動,否則兩城丟守,就是你的職責。不用一個半月,還有十幾天,鄭朗就要發動。送走何儼,張亢坐下來沉思。彆以為這一個半月很好守,府州與麟州二人雖然堅固,但背山而建,首先缺的就是水。其次是糧食,麟州城放進大批避難的百姓,康德輿在府州沒有放百姓進城,雖導致許多百姓被迫投降或被殺,但減輕了一部分府州城的壓力。可是後來迫於民意,元昊猛攻四天後,前去攻打豐州,又放進來大批的百姓。元昊進攻時間也很巧妙,正是在秋收之前,大軍進入府麟路,本來朝廷財政壓力重,秋收到來,朝廷更不可能支援物資前來府州。兩座城中沒得吃,元昊卻在城外的莊稼成熟時,從容收割,存放於琉璃堡。老百姓為了逃命,也不顧家中的財產,一個逃向河東,或者兩個州城,牧養的牛馬羊,又被元昊得到,也放在琉璃堡。想要堅守一個半月,首先得將吃的喝的解決。於是帶著一支人馬出去看了看,然後回來下令,放百姓出去,砍柴擔水。百姓急忙逃難,缺衣少食,冬天就要到了,沒有柴火,不要打,不但百姓,連士兵都能被活活凍死。然而西夏看到有百姓出來砍柴擔水,又派兵於城外鈔掠。張亢帶軍出來,大敗之下,西夏人不敢正麵迎戰,於是撤離,宋軍進城,再次前來鈔掠。可是這次西夏人撞到了一塊更大的鐵板。論勇猛,西邊數將當中,張岊戰鬥力最強,小兵王吉也不錯,犧牲的郭遵等人次之,狄青相當於王吉,比張岊略次。但換鄭朗來選擇,鄭朗還是選擇狄青,原因很簡單,勇猛狄青雖不及張岊,但張岊與王吉是將才,狄青是帥才。帥才重要還是將才重要?張亢也是帥才。想了想,又想出一個辦法,府州城東焦山有石炭穴,築了一個東勝堡,下城有一個蔬菜園子,築了一個金城堡,城北沙坑有水泉,築了一個安定堡。不但三堡與府州城相互側應,東勝堡又供應一些炭煤,金城堡供應一些蔬菜,安定堡供應用水。至少水與取暖的問題全部解決。並且這三堡地勢險惡,易守難攻。不然張亢也不會於此設三堡,用水豈不是很簡單,城門前就有護城河,可往哪裡築堡防禦?隻能在城北沙坑借助地形築堡,敵人無法襲擊,除非破堡。而且元昊所部多食葷腥,下城菜園子蔬菜居然沒有讓他們糟蹋。幾個月沒人管理,但有的蔬菜能勉強食之。元昊看到沒有將府州圍死,相反,城外的物資源源不斷地運進城中,怒火中燒,派容州刺史耶布移守貴領兵來攻,撥去這三堡。似乎很容易,名為三堡,短短幾天內能修出什麼樣的堡來?實際上就是從山上砍伐一堆樹木,做了木柵欄,防禦能力有限。不但這三堡,元昊修的兩堡寨也因為時間關係,十分粗陋。琉璃堡因為存放元昊擄來的物資,這些物資也是支持西夏軍隊打持久戰的倚仗,所以修建得略有規模。至於那個建寧寨,也就是用泥土砌一個半人高的矮牆。防禦力度很差。…,不過元昊也沒有想到,宋軍居然在野外能擊敗自己軍隊,並且打一次勝一次,幾次下來,皆是以少勝多。特彆是兔毛川一戰,讓他感到有些慌張。三鬆嶺一戰,可以說宋軍借助山地,揚其所長,避其所短,僥幸獲勝。但兔毛川卻是真正的平原地帶!耶布移守貴率著軍隊到達三堡,讓戰士下馬進攻。迎頭就是一陣箭雨,好不容易來到堡柵下,從柵欄的縫隙裡伸出許多長槍,又刺倒下一些戰士。鏖戰片刻,士氣衰弱,忽然堡中一陣號角聲傳出,堡門大門,宋軍居然主動從裡麵殺出。與以前不同,此時宋軍連番大勝,張亢到來又鼓舞了士氣。在馬上都能勝之,況且西夏人下了戰馬。隻一會兒,殺退下來。耶布移守貴無奈,紮下大營,以圖久功。張亢也在城中注意著戰局。應當此時他比史上心中要安定得多。在曆史上張亢真正是裡外無援,是憑借著心中那份勇氣,在指揮著作戰。但想將西夏軍隊拖下,拖一個半月,就要利用好手中每一分力量。鏖戰到現在,折家軍損傷慘重,唯一沒有損耗的便是康德輿屬下禁兵。於是想到一個辦法,將城中百姓組成一支廂兵,對他們說,你們出城吧,城外方圓百裡之地,你們都熟悉,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挖陷阱、下套子、砸黑磚頭、放冷箭,我要的隻是西夏人腦袋。結果城外的官私小道,草叢山林,平川河穀,成了耶布移守貴手下的墳場。不能離開軍營,隻要一離開軍營,那怕是解一個手,說不定眼前一黑,魂歸故裡,腦袋也就沒有了。然後他們的人頭被邊民提著,到張亢哪裡領功請賞。張亢說到做到,不僅給錢,還將身上唯一的錦袍賞給其中一個最猛的勇士。又縱容邊民用這些錢喝酒賭博。禁兵眼紅,這些賞賜往日應當是獎給他們的,如今看到被一群土包子拿走享受,還在他們麵前耀武揚威,比殺了他們還難受。找張亢,張亢說道:“打到現在,許多人立下赫赫軍功,你們軍功呢?”“康軍馬不讓我們出戰。”“哼哼,”張亢一陣冷笑。還沒到時候,未說。……已經讓元昊進退兩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在這時,麟州城逃出一個叛卒,稟報一件消息。說麟州城嚴重缺水,隻要嚴困三天,城中便會無水可食。以前元昊也困,但沒有想到今年的天氣。正常年份,會落一個小雨,事實前一段時間也持續的落了幾場秋雨。然而進入十月後,再未落雨,或者落雪。從氣象角度分析,不落雪有兩個原因,第一個便是暖冬,沒有強大的寒冷空氣影響,冬天溫暖,也會未雪或少雪。第二個便是受北方強大而穩定的冷空氣影響,南方暖空氣不得北上,於是天氣乾寒,缺雪或少雪。兩者都是致命的天氣,容易導致來年旱災與蝗災。後者還會使冬季作物出現嚴重減產。因此一到冬天不下雨,皇帝便帶著大臣祭天,祈雪。元昊不是穿越者,也不是那種神級的指揮官,因此疏忽了今年北方天氣反常。雖困二州城,主要還是準備對付糧食的,讓城中百姓活活餓死,或者餓得頭暈眼花,那才是他真正攻城的時候。…,否則攻城損失太重。還要防止宋朝援兵到來,圍點打援是他的最愛。但自從高繼宣帶了幾千步兵過來,宋朝再無一個援兵到達府麟路。這種反常的情況,硬是讓元昊沒有想通。所以這種圍困起初比較疏散。直到這個叛卒提醒,元昊才正式將麟州城圍得水泄不通。以前還能偷偷的提一些水進城,或者天下落兩場秋雨。這次被圍後,麟州城再也得不到一兩水。以至後來發展到黃金一兩換水一杯。圍住麟州城後,元昊看了看南方。三天是不可能的,這一圍最少得半個月,一個月時間,才能看到效果。若拿下麟州城,府州東麵是黃河,南邊是麟州,北邊是契丹,等於直接切斷了府州所有退路,成為河西一座孤城,必不能持久。那麼年底有可能就會將府麟路整個奪下。一旦奪下府麟路,以宋朝軍隊的緩慢,從涇原一直到河東,就是契丹不側應,自己也能將宋軍拖死。然後看了看南方。陝西三路一直很平靜。南方的那個小宰相在築城屯田,範仲淹也在築城屯田,龐籍同樣在招募百姓,就地耕種,以供軍糧,又以寨為基地,一步步地將寨砦往前推移。這個李元昊不懼,想用推移寨砦的辦法,逼脅自己,宋朝得需要多少軍隊,多少財政?果然是一群文官!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始終感到一絲不安。搖了搖頭,對耶布移守貴又下了一道命令,你在琉璃堡外設三寨,分兵屯守,府州城能不能攻下來,先不管,先將琉璃堡給我看好。自己將主力軍隊帶到麟州城下,琉璃堡兵力空虛,但想打持久戰,琉璃堡擄來的物資尤為重要。……斥候稟報。張亢知道時機終於到來。想要撥除府麟路的威脅,必須撥掉琉璃堡。正好禁軍又過來鬨,張亢說道:“想打仗嗎,想快活嗎?行,隻要跟我除掉琉璃堡。”禁兵稱喏。似乎又是一個神話故事。琉璃堡幾乎集中了元昊的所有物資,雖沒有府州城堅固,也建了一人多高的城牆,裡麵又駐紮著重兵。以府州現在的兵力,強行撥去琉璃堡?張亢似乎沒有考慮過,派出一個斥候,潛到琉璃堡前察看。這個斥候膽也大,悄無聲息地爬過草叢,居然潛伏到城牆下麵,借著部分柵欄的縫隙,不但能看到裡麵情形,還能聽到敵人的交談。一大堆西夏士兵正圍著篝火在烤火,一個老兵將一塊羊髀骨扔到火裡,讓火焰自然烤裂,再觀察裂紋走向與顏色,與中國古代用龜甲占卜形式差不多。是否準確也不大好說,但那天晚上真神了,老兵仔細地觀看,說道:“不好,明天早上漢人會前來琉璃堡突然襲擊,我們得躲開。”一個小兵嘻嘻哈哈地說:“漢人的腦袋都不敢露,還突然襲擊,笑話。”斥候立即回去稟報。張亢不但在聽,還在想,想一想,斥候居然潛伏到他們眼皮底子,將他們談話都聽到了,也沒有人察覺,可見琉璃堡防備的鬆懈程度。那還等什麼?西夏這名老兵說明天早上襲擊,我就明天黎明發起進攻吧。看了看天色,三更未到,召集軍隊,一路疾行。趕了幾十裡跑,琉璃堡巨大的身影出現在眼前。正是黎明時分,也是一天當中天色最黑的時候,北風吹,風聲似狼嚎。月黑風高夜,正是殺人時。張亢一揮手,宋軍站住。張亢抬頭看著琉璃堡,借著風聲,能隱隱地聽到風聲裡傳來此起彼伏的鼾聲。冷風似刀,幾個守值的敵兵圍在篝火前,互相摟抱取暖,腦袋垂了下去,大約也進入夢鄉。張亢低喝一聲:“殺。”宋軍迅速的向琉璃堡衝去。新的傳奇再次華麗麗的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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