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四十一章 始(上)(1 / 1)

來到蔡水邊,蔡河碧綠,兩岸青青,已有夏天那種熾烈的風情看了看遠處的涼亭,四兒托著腮說道:“官人,當初花會上你為什麼不幫杏兒姐姐。”“四兒,我很滿足了,”江杏兒抱著女兒隻是笑。再往前不遠,便是鄭家莊。鄭朗從馬車裡走出來,看著趙保與趙勝,說道:“你們停下馬。”“喏。”“馬上便要到京城了,我有一些話對你們說。”“請相公吩咐。”“陛下讓你們回京,是我當初的承諾,也是陛下的恩賜。西北邊陲有許多將士,他們都沒有得到回京的機會。”“我們一定要謝過皇上。”“這是當然,你們雖是外族人,也立下許多戰功,可你們在來我朝之前,並不是主動投誠來的,而是朝廷花錢買來的奴隸。陛下沒有嫌棄你們,一直加官拜爵。趙保、趙勝,如今你們都成為國家的六品武將,陛下對你們的恩寵不可謂不厚。”“喏。”“而且讓你們破例,更是難得的一份垂青。這自我朝開國以來,罕有過的事。”“喏。”“所以我要對你們說上一句,之所以我朝繁榮昌盛,是因為製訂了許多規矩,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你們在享受的過程中,必須遵守我朝的規矩與律法。”“喏。”事實不然,雖然破例讓他們回京,是一份垂青。可這些蕃子犧牲的人太多了,前後兩次帶來一千六百多人。如今隻剩下四百餘人。還有部分人出現傷殘。他們本身戰功顯赫,每一次衝鋒陷陣,幾乎所有將領都將他們當成最鋒利的刀尖子使用,僅是確認統計出來的數字,包括鎮戎軍來平定叛羌的戰役。一共擊斃近五千敵人。所以鄭朗提議後,立即準他們回京呆上幾個月,君臣無一人反對。本來也沒有關係,可他們身上打著鄭朗濃濃的印記,不一定全是壞處。有鄭朗這個金字招牌,他們能有一個公正待遇。也不一定是好處,未來朝堂,任何人都難以說清楚的。必須約束自身。但這支軍隊進入京城,還有著其他的用意!現在鄭朗什麼都沒有說,就當是為了當初的承諾,給他們一個照顧。鄭家莊變化不大。道路寬闊一些,多了一些外來戶在鄭朗家的作坊中,主要還是照顧本地村戶。宋朝族姓觀念下降,但還是有,這也是無奈之。鄭家還是那些房屋。頂多將當年範寬作畫的那一棟房屋劃為鄭家名下,其他的沒有變。四兒站在院中,高興地跳起來,說:“還是這裡好,小時候我常站在這裡,看著天空的雲彩。天好藍,雲好白,今天又看到了。”“你這個孩子。”大娘憐惜地說。是自家的婢女,是自家的媳婦,大娘很喜歡這個癡丫頭。可是鄭朗不想走了。去年的大寒,大娘與二娘從少林寺返回後,二人再度患病。這是一個危險的預兆,兩人今年六十多歲。在這個時代,到了這個年齡。一旦經常患病,那絕不是一個好兆頭。鄭朗說道:“娘娘,孩兒在京城買一個府邸,將你們接到京城去。”“朗兒,不必,你如今是國家名副其實的副宰相,每天在忙於公務,才能對得起陛下對你的信任。我們去京城,會成你的累贅。到京城,貴人又多,禮儀也多,我們也不習慣。鄭州離京城不遠,想你的時候,我與二娘她們可以去京城看你。”大娘娘說。…,幾個娘娘和睦相處,對崔嫻最有潛移默化的效果。崔嫻其實還是一個很強勢很有思想的人,否則不會在渭州城做出那樣的壯舉。大娘娘說完鄭朗,又說崔嫻,問:“嫻兒,聽說你受傷了?”“大娘娘,沒事,現在好了。”“你一個女孩子家……”“我知道,大娘娘。”四兒說道:“大娘娘,當時城中情況危險,若不是大娘子率先登城應戰,渭州城就保不住。”大娘娘又看著鄭朗,問:“你指揮涇原路,怎麼就讓敵人跑到渭州城下?”“孩兒知錯了。”怎麼辦呢,安慰幾個婦人的心。但看著幾個娘娘,大娘二娘三娘白發蒼蒼,就連愛俏的六娘七娘也有了一份老態,鄭朗賴在家中便不想進京。進京又能乾什麼?他賴在鄭家莊,養精蓄銳,趙禎在京城卻盼望得十分焦急,過了幾天後,派人下旨來催他。鄭朗隻好離開鄭家莊,先去中書報到。東府大佬這次變動很大,章得象、晏殊、賈昌朝、王舉正,外加鄭朗,僅是東府的正副宰相,還有西府,從東西二府便能看到宋朝的冗官有多嚴重。鄭朗衝章得象與晏殊施了施禮,兩人是長輩,又是長官,不得不敬重。又與賈昌朝、王舉正客套一番。實際從東西二府能看出一些微妙的東西,那便是鄭朗的資曆。年齡最小,可資曆已經漸漸跟了上來。趕不上晏殊與章得象,但比賈昌朝等人並不差多少,比富弼還要強。參知政事現在還沒有分工,幾位副相主要職責是協助宰相處理各方麵的政務。有時候也代朝廷對平章事起著監督作用,相互製約,讓朝堂杜絕權臣的產生。若是讓鄭朗現在就擔任平章事,略有些吃力,可是擔任參知政事足矣。沒有高調,鄭朗十分低調的接手政務審閱。隻處理了一會政務,小黃門傳來聖旨,讓鄭朗進宮謹見。被小黃門帶到禦書房,趙禎親自迎到殿門口。見過禮,趙禎說道:“鄭卿,這幾年你辛苦了。”“這是臣的職責。”“朕心裡麵清楚,不是卿去西北,西北局麵更加凶險。”“陛下。臣沒有什麼功勞,是諸位將士浴血奮戰的結果。”“你不用謙虛,朕不糊塗,進來吧,”挽著鄭朗的手。親熱地將他拉到禦書房裡。禦書房裡還有一個人,福康公主,正趴在書案上寫字。“朕喊你進宮,有公事也有私事。”“陛下私事便是公事。”“這一件事倒確實是一件私事,你不能彈劾朕。”鄭朗被他說樂了,說道:“陛下如此小心,此乃社稷萬民之福。”“小心一點好啊。朕不再是以前那個懵懂少年,經曆得多,才知道治理這個國家有多難。”“陛下有什麼私事?”“福康公主到了識字的時候,她習朕的飛白體,習得不大好。朕想請你指教一二,就是……偶爾進宮指教那麼一兩回。”“……”鄭朗有些傻眼,不知道怎麼回答。“朕知道,對你來說很為難,但公主還小,沒有必要避諱。”鄭朗繼續無語中。你不避諱,可我要避諱啊。“朕隱隱感到雖為難你,對朕。對朕的子女會有益處,所以明知道為難……”簡單的一句話,包含著許多意思。…,他的兒子皆死,隻有女兒,若是真沒有兒子,以後必須從宗族子弟中找一個接班人。那麼他的女兒在他死後,地位會變得低下。鄭朗也未必能照料得到。但想照料到,趙禎有生之年,必須將鄭朗捧到極高的位置。也是將鄭朗當作一個親信才說的。有了今天的故事,君臣二們的地位將會截然不同,鄭朗將會真正成為趙禎最親信的臣子。“陛下春秋正富,未必……”鄭朗想安慰,最後遲疑地說道:“臣勉為其難。”讓福康公主寫了幾個字,看了看,想了半天說道:“公主殿下,我教你這種字體。”將趙家子孫的一種字體,趙孟頫的字體拿出來,教福康公主如何用筆。趙禎就坐在邊上看,福康公主忽然抬頭問道:“鄭相公,我聽人說你的字當朝第一。”“僅論字,不是我的字第一,而是蔡君謨。”“蔡君謨是誰?”“就是館閣校勘蔡襄。”這是一種謙虛的說法,蔡襄寫的字長進最快,可眼下還沒有超過鄭朗的字。因為天賦,遲早要超過鄭朗的。但鄭朗此時的字,絕對也能算是一個大家。“沒聽過。”“沒聽過沒有事,我朝寫一筆好字的有很多。不過你父皇選臣授你書法一二,倒是選對了人選。論書法也許我不及他,但授人適合字體的大臣,蔡君謨又不及臣。”一大一小的兩人一邊教字寫字,一邊無聊地說著話,趙禎卻覺得這一幕很溫馨。這些年發生太多太多的事,隻有鄭朗站在他眼前,他才感到一份溫暖與安定。授了很久,趙禎說道:“就在這裡用餐吧。”“謝過陛下。”鄭朗也不客氣。趙禎讓宮女將紙筆收下去,開始說公事:“朕看過你的奏折,去年你也說過,契丹人會攻打西夏?”“陛下,十有之。遼國皇帝雖然資質不及陛下,也是一個極重親情的人,興平公主之死,他一直念念不忘。臣又於西北布了一個些局,眼下逐步成效。契丹西山官員羅漢奴昏庸無能,契丹國內又缺少得力的良臣,加上他們狂妄自大,好大喜功,西夏又沒有錢帛厚賄,必然會派兵攻打西夏。”“因此,朕想早點與西夏人議和。”一般人很不解趙禎的想法,這樣好啊,兩虎相爭,必有一傷,等他們打完了再去撿便宜,更不能議和。然而鄭朗先是一呆,然後答道:“陛下英明,非臣之所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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