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五十八章 時間(1 / 1)

冷鄭朗不怕,論武藝非他所長,可自幼飲食不差,這一年的牛羊肉吃下來,皮厚肉粗,都快滾油了。如果不是為了裝病,甚至大冬天裡,也能象一些契丹人那樣,隻穿著一件獸皮袍,光著大膀子。海也不怕,詳細的問過,有兩處很少結冰,即便大寒年份,結冰也僅薄薄一層,雖礙事,可用木筏子將難題解決。難的是道路,有些地方由於人煙稀少,道路難以通行。契丹春捺缽最早也要到三月下旬結束,鄭朗臨來契丹前與崔嫻將時間往後挪一挪。畢竟不逃則己,一逃無論自己怎麼布置,瞞不了多久。冰雪少了,逃得也會更快。上了船,契丹派十萬雄獅,也隻能望洋興歎。因此讓崔嫻於元旦後才來京師。趙禎肯定替自己隱瞞,再做了掩護,開始不會有人想出自己〖真〗實用意,但這個時間不會長,十幾天,頂多二十幾天,便會有人猜出來。說不定趙禎保密工作沒有做好,幾天真相便被某些有心人得到。不能早。張亢一上船,必須馬不停蹄趕向目的地,迅速將自己接走。不然自己還未走,契丹便能得到情報,再想走不可能了。但張亢什麼時候能來?鄭朗掐過時間,早要到二月下旬,遲有可能三月上旬。一個黑水濼,使所有計劃破壞。遼興宗以為他病情未愈,才失的神,說道:“鄭卿,好好養病,不急,還早呢。”說完走了。郭逵進來,低聲道:“有些糟。”“是有些糟。”“能否設法使他們逗留?”“難,他去黑水濼,想使他逗留。大約不行”鄭朗搖了搖頭。郭逵也呆了一年多,對契丹比較了解,但還沒有自己了解。正常情況下。魚兒濼、長春州、長春河、混同江,是契丹春捺缽的幾個地點,活動範圍相當於後來吉林白城東部,遼原北部,長春西北,無論在那一處,都不會礙事。但這個黑水濼。是在黑水,遼聖宗陵墓附近,現在的上京西南,後來的林西北部。拉直線不算遠,關健要翻越大興安嶺,現在不叫大興安嶺,而是分成許多山脈名字,主脈叫金山。還有兔兒山,饅頭山,永安山等等。從魚兒濼到黑水濼。必須翻過數座山脈,二月冰雪薄了些,道路依然很難走,最少得十幾天時間才到達目標,若遇到風雨阻路,有可能會需要二十幾天。而春捺缽時間限製隻能在四月初結束,也就是必須從二月下旬就要出發。時間!時間何在?到了黑水濼,沒有朝賀的女真人,走不了。於大興安嶺西側,走不了。看似的離幽州近。看守會嚴密,走不了。接近五月份,關健時候,契丹更細心,走不了。一去黑水濼,鄭朗死定了。鄭朗盯著地麵。其實就是冰麵,說實話,初來乍到,鄭朗覺得很不安。這裡水質很好,造成冰麵也十分清澈,居然能隔著冰麵,能看到魚兒在下麵遊動。不知道是不是冰層產生的錯覺,鄭朗也沒有覺得冰有多厚,但契丹人在上麵紮帳蓬,奔馬,生火,每聽到大聲的響動,鄭朗又看著冰層下麵黑黝黝的湖水,心就會卜通卜通的跳。郭逵急得走來走去。蕭觀音突然放下筆,托起幼嫩的臉,看著他們問:“鄭相公,郭將軍,你們是不是想逃跑的主意?”“是啊,郭將軍想不出好辦法,急得在轉。”鄭朗答道。反正也不需要隱瞞,索性說出來。說不定遼興宗聽到後,反而十分開心。…,“鄭相公,如果你回不去,是不是要娶我?”“我一定能回去的,你小,不得亂想。”鄭朗喝道。“我願意。”郭逵與鄭朗全部流汗,鄭朗繃著臉喝道:“你願意也不行,回家去。”這是不可能的,他與蕭觀音交接,頂多也就是這個半師徒關係,其他的根本不會發生。回到宋朝,必然再無糾葛。逃不了,自己也沒有辦法投降。到時隻有一條路可走,死!看運氣好能否再穿一回。派人將蕭觀音送走,草草吃了晚飯。又喝了藥湯,將頭蒙在毛氈裡,一夜過來,捂出一身汗,第二天早上再吃點東西,身體康複了大半。遼國君臣看到的隻是假像。兩次病倒,之所以每次都過好幾天才好起來,是因為鄭朗暗中派侍衛將湯藥倒掉,再加上夜裡折騰自己,病於是拖著。實際這點小寒造成的小病,不用湯藥,捂一捂,第二天也能好清。走出帳外,外麵還是冰天雪地,實際江河已暗中在消融,有的地方露出大團大團的灰褐色,魚兒濼麵積廣大,東西長達二十裡,南北達到三十裡,四麵多榆柳杏,此時還沒長起來,但已有許多鳥兒來此歡聚,在枯枝與黃葦間翔集。契丹人在湖邊搭起一個超大的帳蓬,這用是用接見四方前來祝賀女真酋首的,偶爾也有宋使與高麗使節到來。鄭朗起得有些晚,遼興宗已經接待完女真使者,郭逵站在不遠處觀看,一臉失望,顯然沒有從女真人裡找到他所希望要看到的人。遼興宗看到鄭朗,手招了招。鄭朗走過去,說:“見過陛下。”遼興宗問:“鄭卿,可否看過鉤魚?”“看過,形式不一,但肯定沒有這次規模大。”“朕帶你看。”不是帶鄭朗看,而是第一鉤必須是遼興宗來鉤。這與獵頭雁不同,獵頭雁,可以讓臣僚先獵,鉤魚隻能讓契丹皇帝先鉤,那怕有女真人來了好幾天,契丹皇帝不動手,他們絕對不敢在此先行鉤魚。遼興宗說完,手一揮。侍衛四散,鑿開冰麵,用毛網截魚,一點點地將魚群趕到冰帳附近。因為此時站在大湖上,效果不大好。這種方法若是用在河道上。會更有效。也有一些效果,人的驅趕,加上毛網的阻攔,隔著乾淨的冰麵。能看到大群大群的魚兒遊過來。再到第二步,於營帳附近冰上預先鑿四個冰眼,中間一眼鑿透見水,其他三眼鑿薄卻不見水。鑿薄的用意是能看清楚地看到冰麵下的魚群動向。魚群過來,觀察動靜的兵士便稟報皇帝,契丹皇帝在透水的冰眼裡用特製的繩鉤投擲鉤魚。因為魚群多,沒有不中的。投中以後。放開繩子讓魚掙紮翻騰,魚折騰累了,才用繩子將魚拽出來。這便是整個鉤魚的過程。還是很落後,遠不及後世的絞盤拉網法,雖時間更長,但往往一次撒網,能收獲幾萬斤鮮魚。遠處驅魚已經開始,毛網不是用來捕魚的。而是將受驚嚇的魚群攔住,使它們向冰眼得遊動,契丹人就在四外用棍子敲。大聲喊,或擊鼓,使魚兒受驚嚇,逼得它們遊向安靜的營帳冰層下麵。遼興宗手中拿著繩鉤在做準備,邊上各部酋長與兵士大氣不敢出一聲,靜等著魚群到來。忽然聽到冰麵下巨大的喘氣聲,幾乎所有人眼中露出驚喜,不是一個喘氣聲,而是好幾個。鄭朗也向聲音處看,不用問。牛魚來了。…,一會兒,兵士說道:“陛下,好大的牛魚。”遼興宗點頭,他也在看著水麵,忽然將繩鉤擲下去,然後說道:“接繩。”敢情是老手。兵士在後麵接繩子。不用說是大魚,否則不會加長繩子,遼興宗不停地放繩子,但也不是拋之不管,用了一些力氣,損耗魚力。可因為魚大,一開始繩子飛奪得很快。直到繩子拽了好幾丈後,速度才慢下來。繩子又放了幾丈,遼興宗開始時放時收,再放幾丈,繩子在動彈,可速度很緩慢了,遼興宗才徐徐收繩子,也不是一直收,若是魚掙紮,還放一放,不掙紮了再收回。折騰了好一會,才漸漸將繩子收緊,拽到洞口,一條黃色無鰭大牛魚拽了上來。鄭朗目測,最少長達近一米,足有一百來斤,遼興宗不得不喊兵士幫忙,才將此魚拖到冰麵上。看到這條大牛魚,幾千兵士貴戚,以及酋長們全部歡呼起來。如此超大的牛魚,是一個吉兆。耶律洪基〖興〗奮地用手撫摸著這條魚,樣子十分深情。鄭朗搖頭,不過不得不佩服遼興宗手法準確,正好鉤住了牛魚柔軟的腹部,否則未必能將它弄上來。皇帝樂過了,到大家〖自〗由活動。遼興宗手一招,兩個兵士抬著這條魚〖興〗奮地下去準備做烤魚,還有其他的廚子在準備菜肴,然後君臣以及各酋首進入大帳,置酒設宴。各部酋長依次為遼興宗表演節目,且歌且舞。鄭朗看著這頂黑乎乎的大帳,忽然起了一份靈感,再想,卻想不起來。遼興宗衝他說道:“鄭卿,你過來。”鄭朗走了過去。遼興宗很高興,今年沒有想到頭鉤居然鉤住這麼大的牛魚,是不是有什麼意味呢?就讓鄭朗坐於身側。各部酋長還不知道究竟情況,但宋遼平起平坐,即便其他使者前來,也坐在很高的位置,沒有多想。遼興宗對他說道:“鄭卿,給你看一則情報。”說著扔過來一封加急邸報,是用小契丹文字寫的,但對於現在的鄭朗來說,認此種文字不吃力。鄭朗看著看著,嘴角露出笑意。是一則好消息。契丹西南送來的情報,關於西夏的。河曲大戰後,元昊信心膨脹。宋朝將防線拉到沒煙前峽與蕭關一帶,但本來就屬於宋境,元昊並沒有認為自己丟失疆域。相反,因為龐籍偏軟,他采用宋朝的辦法,將寨堡修到土門一帶,府麟路又因為豐州之陷,用堡寨侵占豐州一半地盤,甚至直接將堡寨修到府州境內。皆大歡喜。宋朝認為我們占有天聖關以北大片領域,元昊對臣民說,我們占領延州與府麟路大片領域。確實做得很囂張,宋朝越軟,他膽越大,似乎就當前幾次大敗沒有發生。而且得到宋朝一年二十萬的歲幣,也比父親歲幣數量增加了好幾倍,雖敗,可以向臣民有一個交待。關健還是河曲一戰,近二十萬契丹大軍讓他大敗之。這一戰他損失慘重,可收獲也不錯,得到大量糧食輜重武器馬匹盔甲。東擊宋朝,北退契丹,國內本還有一些反對的聲音,隨著這次大捷,全部消失。但實際困難在增加,幾次浴血奮戰,西夏國內十分吃緊,元昊不得不真正的休生養息。也許感到自己老了,也許感到自己文治武功達到極點,張羅著替兒子娶親。兒媳婦來自黨項大族沒移族酋長沒移皆山的女兒,聽說此女美麗動人,能讓huā兒羞色,此女歌聲清亮動聽,能讓雁兒癡迷。其美豔名動方圓數百裡。所以元昊替子聘之。…,是很美麗。新婚到來,新媳婦接來,開始舉行親事,賓客看到太子妃的相貌,無不誇之。太漂亮了,簡單美如天仙,也許天上的仙子還不及其美豔,其美豔程度讓一些男賓客失態,包括元昊本人在內。太子寧林哥看到妻子如此美貌,十分高興,自己這個殘暴的父親什麼都不是,但替自己挑選的這個媳婦確不錯,然後看著父親,得舉行婚禮啊,父親大人。但就在這時候,風雲突變,元昊盯著這個兒媳婦,看著看著,突然說道:“這個女子我要了。”賓客一起暈倒。大臣上來紛紛進諫,然元昊不聽,將沒移氏的女兒帶走。寧林哥也急啊,俺是你兒子,你什麼女人不能搶,偏偏搶兒子的女人,成何體統,上去討要。元昊眼睛一瞪,小子嚇得不敢作聲。這便是元昊的天生異稟,用郭逵的話來說,就是一眼看到元昊,便知他是一個凶人,長相極其凶惡,所以當年曹瑋看到元昊畫像後,十分擔心,幾次去榷場,準備看看真人。這一怒,凶性畢現,又豈是寧林哥這個溫室裡小huā朵能抵抗的?於是太子妃成了元昊的皇妃。鄭朗看完,將情報複又遞到遼興宗手中。對此他早就知道,不過估計這個女子妖豔恐怕確實是世間無雙,否則不會在接下來的時間,元昊刻意為她修建龐大的皇宮,以討其歡心。心中長鬆一口氣,元昊得到這個女人,沒藥可醫了。宋朝邊境能保證幾年不會有事。遼興宗問:“鄭卿,難道你不想說什麼?”“此人背主弑母,無惡不作,搶兒媳婦為妻妾,不算什麼”鄭朗說道。“是啊,世間居然有些醜陋的人。”對元昊遼興宗更不抱好感。但是鄭朗聽到這句話,又看著這頂黑乎乎的大帳蓬,剛才的靈感再次產生,終於他想到一個好計策,贏得時間的好計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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