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要求不高,趙頊立即以糧價太賤傷農為名下詔,朝廷用一千五百萬緡錢購買糧食。在這之前,從前年到去年再到夏收,朝廷已經準備了大批糧食,但未來不僅是供出征的將士食用,一場大戰,陝西與河湟也多少會傷及元氣,西夏的農業更是全麵性的破壞,西夏打下來還要占領,想占領就得安撫,不然西夏殘餘勢力再象李繼遷那樣來一個敵進我退,敵退我進,西夏就是占下來,過了幾年又會易手。民以食為天,糧食是最主要的。至此,糧食已經準備完畢。但不讓西夏人警覺,大多數放在京畿一帶,暫時不運向西北。鄭朗又說道:“陛下,可以派使對李越王朝警告,特彆是那個李道成,讓使者直接對他說,若他不老實,我朝不介意對交趾清君側,再詔讓蘇緘出知桂州,兼任廣南西路安撫經略使。”熙寧大旱前李日尊去世,其子李乾德繼任,李乾德此時才幾歲,朝政由權臣李道成掌控,可是這個李道成很不老實,勾連諒山諸部使三關以南各地區產生了嚴重的動蕩,隨後河湟大捷傳出去,交趾這才害怕了,派使來賀宋朝大捷。現在李乾德仍不大,才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交趾朝政仍控製在李道成手中。但宋朝由於逼困於契丹與西夏,重心仍在西方與北方,不但對南方,就是西南許多地區,宋朝隻能暫時放在一邊。隻要不出大亂子,朝廷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鄭朗為相,也是無奈困於這種形式。這幾年,不但交趾不太安份,西南也有動蕩。但西南動蕩原因很多,也有宋朝的民族政策錯誤。官員之錯,當然更有各蠻部桀驁不馴之錯,想要西南安,首先要解決這種種千頭萬緒的糾結,然而必須花大錢去修路,交通不便,朝廷官員官兵不能輕易到達各部族,就無法治理。然後王化,改善百姓生活,可西南山高水遠。即便鄭朗有金手指,也無法使當地百姓生活得以迅速改善。西南暫時不管,不過伐夏時一定不能讓交趾在南方鬨事。這些年朝廷治理南方,蘇緘也活動在南方,頗有威信,不過蘇緘也老了。因此鄭朗又說了一句:“若等西夏事了,陛下可以將蘇緘召回京城。”“嗯,這是一個能臣。”鄭朗走出皇宮。秋已深,落葉紛紛。忽然一支錘騎從街上行過。引得先街道兩邊百姓全部駐足觀看。因為馬匹多了起來,宋朝騎兵陸續增加,包括步兵,也教導他們會騎馬。非是讓他們在馬上作戰,而是在一定時候,利用戰馬將行軍速度提高。這是全能化的一麵,但鄭朗卻將兵士集中化。宋軍重甲騎兵最少。但不能說它就不起作用了,正麵戰場上重甲騎兵衝擊力仍很大的,因此保留了一支重甲騎兵。在改團編軍時,鄭朗將重甲騎兵分為錘騎兵與刀騎兵,全部選擇身強力壯的兵力,錘是鐵錘,刀是大刀,增加重甲騎兵的殺傷力。錘騎兵平時訓練以練錘術為主,其他的為輔,這也叫術有專攻,讓他們技藝更熟練,那麼戰鬥力也會更強。輕騎種類更多,有射騎,也就是專門在馬上遊射的騎射兵,還有胡刀騎,非是重甲騎兵那種大刀,而是鄭朗推廣出來的彎刀,擲騎,在馬上擲投短斧、短矛的兵種,以及槊騎兵、槍騎兵、矛騎兵,矛騎兵手中執的是長矛。步兵又分成盾牌兵、槍兵、刀兵、斧兵、棒兵、弓箭兵、弩兵,以及對臂力要求嚴格的神臂弓兵,還有專門克製敵人騎兵的鉤鐮槍兵、削馬刀兵、削刀斧兵。原先還有砲兵,也就是投石機兵,現在改成石炮兵,以及幾種新式真正的火炮兵種,甚至還包括醫務兵種。想要宋軍恢複漢唐時的戰鬥力,那是不可能了,因此鄭朗意圖將各種兵種細致化,使他們變成一部嚴密的機器,通過軍紀與完美的配合,將其戰鬥力提高。各個兵種在鄭朗眼中,作用是平等的,比如百姓輕視的醫務兵,他們作用難道比騎兵差嗎?但百姓不這麼想,特彆是兩種重甲騎兵,讓他們最仰慕。聽著百姓的議論聲,還有一些少女眼中的熱情,鄭朗又看著這支重騎,哭笑不得,對仆人說道:“備車,載老夫去城外。”“喏。”仆人備好了車子,將鄭朗拉到郊外。一是鄭朗現在對政務漸漸放手,空餘時間多了,二是他刻意去郊外看棉花去的。幾乎所有人眼光一起集中在幾種雜糧上,一個個全部忽視了這種新式棉花。但它的作用,不亞於任何一種雜糧,甚至按照中國人的生活習慣,未來還超過了這幾種雜糧。鄭朗來到郊外,看了看,又問了問。棉花同樣開始收獲了,因為是才移載到宋朝的,雖精心照料,產量仍不是很高,與一些高產的粗絨棉相差不大。這也是造成諸人輕視的原因之一。實際它的產量在未來會遠高粗絨棉,並且皮棉比例更高,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它的棉纖維,因為它的纖維長,不需要纏雜蠶絲,就可以織成精美的棉布。正是因為這個特點,未來棉布價格會猛烈下跌,那麼越來越多的百姓能穿上新衣服,甚至麻與葛漸漸退出曆史的舞台,挪出更多的耕地空間。其意義不可想像。不但這種細絨棉,今年在蘭州與秦州、渭州又挪出七千頃耕地,種植從西域引進過來的長絨棉。七千頃耕地棉花,是無法滿足西北百姓需求的,但能滿足前線兵士的需要。僅是這一條,就為國家節約大量經費。一個兵士所需的棉被棉衣與布料不是很重,但幾十萬兵士呢?為了滿足幾十萬兵士的需求,必須從中原一步步地將這些用品運向西北,得用多少錢帛?同時種植棉花雖累人,但是它的經濟效益更高,大肆種植棉花,會給西北許多百姓帶來富裕。不僅是這個棉花。這兩年大豐收,西夏經濟瓦解,也不敢犯邊了,這一年西北十分平靜,因此讓宋朝騰出來更多的財富,鄭朗自春天起,從國庫裡撥出五千五百萬緡錢,儲備了大量的糧食物資武器,其中為武器盔甲動用了三千萬緡錢,雖然經鄭朗這一折騰。國庫又再次空蕩蕩的,但至少征伐西夏所需的武器物資準備了九成以上。但與糧食一樣,為了不驚動西夏,多在京城。這才是戰爭。沒有戰前精心的準備,倉促而戰,危矣。秋去冬來,宋朝這邊十分平靜,西夏那邊繼續苦逼。看上去,宋朝似乎沒有任何對西夏用兵的趨向。但不介意宋朝對西夏落井下石。自從西夏銀行崩潰後,宋朝立即封鎖邊境,嚴禁任何商賈將宋朝貨物走私到西夏,這更使得西夏百姓雪上加霜。出現這種局麵。關健就是銀行。為此,兩派大臣吵個不休。後黨責備保皇派,保皇派要恢複漢禮,現在僅學習一個銀行。看看成了什麼局麵。其實所謂的漢禮蕃禮無關緊要,重要的是趨向,保皇派若成功恢複漢禮。等於將梁氏的政策推翻,梁氏危矣。若連漢禮都立不起來,更不要說從梁家手中將政權奪回。麵對後黨的無理取鬨,保皇派同樣不甘心,所謂的銀行是誰的主意,梁永能與梁氏的主意,並且為什麼要設立銀行,若不是梁氏不顧大局,非要向宋朝用兵,綏州會不會失去,蘭州會不會失去,需不需要設立銀行,從老百姓手中騙取錢財。本來經濟困窘,兩黨爭執不下,更使得西夏百姓民不聊生。在這種情況下,李清又找到了馮高,說道:“李將軍,如今國家到了生死存亡時刻,你是先帝的棟梁之臣,不能坐看西夏覆滅。”梁家控製著西夏的軍政財大權,後黨占據上風,李清想李秉常真正掌握政權,不得不借助馮高四將的力量。馮高睜起眼睛,無力地說道:“李清,我老了,隻想過一個太平晚年。”李清多機靈,這個老家夥話中有話啊,於是上前深施一禮,道:“李將軍,就算你想過一個太平晚年,也要為子孫著想,而且國家危在旦夕,覆巢之下,豈有完卵?”“陛下是天,太後也是天,與昔日沒藏訛龐不同,”馮高仍搖了搖頭。“李將軍,非是針對太後,而是鏟除梁乙埋等奸邪之輩,沒有此數人蠱惑太後,太後與陛下母子聯心,我國有救。”“李清,對方力量很強啊。”馮高仍沒有答應,但話音漸漸鬆馳。李清勸說良久,馮高這才說道:“李清,你給老夫兩天時間,讓老夫考慮考慮。”馮高不僅馮高一人,還有呂毅、趙善金與魏治方,若這三兄弟不答應,馮高也不會答應,李清無奈的離開,心中忐忑不安,不答應事小,就怕這四兄弟做四姓家奴,去梁氏哪裡告密。但他哪裡知道,隨後消息就悄悄送到宋朝京城了。兩天後馮高派人將李清請來,說道:“李清,老夫與老三老四老五商議過了。”“他們怎麼說?”“他們也擔心,本來我們手中有一些兵權的,然自從葫蘆川戰役後,梁大相幾乎全軍慘敗,開泰卻保住了三軍,這反而遭到梁乙埋的排擠。”“正是,奸邪當道,國家怎安?”馮高心中暗罵了一句,國家不安才是好事呢,否則我們得到那一年落葉歸根?臉上沒有表露出來,道:“是如此,看到國家如此,我們也心痛,可因梁大相的排擠,我們手中都沒有多少兵權了,想匡扶皇室,力量薄弱啊。”馮高說完,看著李清。想要我們幫助你可以,你得將你的底牌拿出來。李清會意,說了幾個名字。這十幾個人於是開始商議,如何舉事。然而這次精明的李清悲催了。前麵在商議,後麵就讓馮高將消息賣給梁乙埋。梁乙埋聽後大驚失色,連忙秘密將馮高喊到府上。馮高一五一十將事情經過交待,梁乙埋說道:“李將軍,這次多謝你們兄弟四人了。”明麵上看起來馮高幾人做法品德很不恥,可是若馮高四人與餘下發難,有可能就讓他們得功,那麼梁家凶多吉少了。梁乙埋又說道:“李將軍,你且等。”說完立即進宮,向梁氏彙報。梁氏聽後臉上陰雲密布,半天後說道:“哀家這個兒子算是白養了。”“太後,怎麼辦?”“你讓李岩四人率兵將這些賊黨擊殺。”“太後,讓我去吧。”“勿用,這四人看似老實,實際狡猾之極,每每投機皆能成功,必須讓他們親自動手,不然以後又能反哀家。”讓馮高四人親自動手,等於向西夏全國宣告,他們背叛李秉常,投靠了梁氏,自此與保皇派再也沒有了回旋餘地。並且梁氏心中還有一個想法,這些年屢屢與宋朝開戰,敗多勝少,這也是西夏缺少得力大將之故。這幾人頗有軍事才乾,綁捆到自己戰車上,就能為自己所用。梁乙埋帶著任命書下去,通知馮高,馮高假意麵露難色,過了很久這才答應。賣李清,正是為了謀換梁氏的信任,重掌兵權!第二天黎明,冬天來臨,城中一些旮旯裡積了一層白霜。忽然無數兵士湧入興慶府城,闖入一些權貴家中。其中包括幾個皇叔,以及李清。李清猝不及防,迅速讓呂毅率領兵士將一家老小抓獲,李清反應過來,自己最擔心的事發生了,破口大罵道:“李岩、李段明、李開泰、李茴,你們這四個無恥四姓家賊,將來一定不得好死。”呂毅努了一下嘴巴,手下親兵會意,上去一刀將李清腦袋削去。隨後梁乙埋又率領馮高、仁多零丁,將李秉常囚押起來。這次變故,西夏舉國大嘩,許多人暗中唾罵馮高。但馮高一直是宋朝的大臣,所做所為為了宋朝平滅西夏,又怎能算是四姓家奴?西夏的十月事件發生,鄭朗所期盼的東風也就到來了。(……)
九百十五章 賣(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