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春生混在乞丐堆裡出了城,然後躲在了長溪碼頭的貨船上。若是其他人盤查船隻,定能揪出他這個躲藏起來的老鼠,但錢家公子是個粗心的,愣是讓他躲到了青州邊緣的邵平鎮都沒發現。
他趁夜下了船,走了一段路實在太餓,就停在一家麵館前乾看著。
夜風凜冽,麵湯的香氣在昏暗的街道上彌漫。
路過的食客看見他站在那,都蹙眉繞開。擺攤的老板見此,跑過來驅趕他,直接把他推得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然後罵了聲晦氣,讓他滾遠點。
他爬了起來,沿著街道繼續走。走到了一處藥鋪門口,實在走不動了,就靠坐在那眯了起來。
三更天響,更夫從他麵前路過,隻看了他一眼就繼續往前走。不多時藥鋪的掌櫃從賭坊回來,掃見他坐在門口,起先是不太高興,想伸手趕人。但隨後又想起藥鋪的藥童昨天才沒了,於是伸腿踢了踢問:“小乞丐,餓不餓?”
何春生睜開眼,沉默的點點頭。掌櫃打開藥鋪的門走了進去,很快拿出兩個放了一夜發硬的饅頭出來,遞到他麵前道:“你答應在我店裡做藥童,這兩個饅頭就是你的了,乾不乾?”
他一秒也沒猶豫,搶過饅頭就往嘴裡塞。
自此之後,他就成了邵平鎮吉祥藥鋪的一個黑戶小藥童。掌櫃的對他並不好,總是對他呼來喝去的,不是打就是罵。帶他上山,讓他去采最危險的藥、讓他乾最重的活、甚至拿他試藥。
這是他第二次知道,一個救人的大夫能有多惡毒!
他修長的手變得粗糙,後背留下道道傷疤,嗓子因為試藥變得難聽。
不過沒關係,他偷學到了很多醫術,等官府不再追捕他,他就可以跑了。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年又一年,原本他以為自己的心腸已經很冷了。
直到有一日,一個小孩兒扶著一個婦人進門求救,朝他跪下時。看著那婦人蒼白病瘦的臉,他一瞬間就想起了他娘。
他出手救了那婦人。
出診回來的掌櫃大發雷霆,用細細帶刺的荊棘條抽他,惡聲質問他何為要偷師?
“吃裡扒外的狗東西!當初要不是老夫你就死了,居然敢偷師,還剛拿老夫的藥去救那等下賤沒銀子的流明!”掌櫃就是懶賭鬼,恰逢他輸了銀子,心情很不好。
他把人打得半死,丟進了柴房鎖起來。次日一早拿著一張通緝令跑了來,扯著何春生的頭發比對,繼而哈哈大笑:“果然是你這小畜生,殺了自己伯母,還縱火。哈哈哈,一百兩銀子,老夫現在就抓你去見官!”
何春生真是受夠了這個賭鬼爛人!
既然這個地方不能讓他躲避,他還憑什麼要受這些糟踐!
他爬起來,掏出藥粉胡了掌櫃的一臉,掌櫃的眼睛刺痛,剛張口嘴巴裡就滑進來一股清甜的液體。
這是毒藥,是他自己研製的毒藥。
掌櫃的比誰都清楚
,他努力想吐出來,然而已經晚了。他七竅流血,死了。
死前似乎看到無數個給他試藥慘死的藥童在咬他,他的臉變得扭曲恐怖!
何春生盯著他慢慢死透,然後卷了一些瓶瓶罐罐的毒藥和盤纏跑了。
在大業,沒有路引寸步難行。他被官差追了一路,從邵平鎮追到了膠州境內,狼狽的在荒野裡奔跑,身後是不停的咒罵聲。
身後有破空聲傳來,有箭羽擦著他後腦勺飛過。他腳下踉蹌,直接飛撲了出去。
恰在此時,荒野小道上一匹馬衝過來,眼看著馬蹄要踏破他腦袋,他瞳孔放大,本能的抱頭。
那馬嘶鳴一聲,馬蹄堪堪在他麵前一寸處停下。
馬背上的男子肩張背挺,勒住麻繩的手背被青筋暴起,硬挺的麵容冷沉,明顯不太高興。追過來的官差觀他氣勢駭人,渾身冷肅,不由的都停下了步子。怕生出什麼事端,朝著他喊道:“衙門在追捕要犯,無關人等速速離去!”
男人勒著馬圍著他轉了兩圈,冷聲道:“哦,十二三的孩子能犯什麼事?勞動你們這麼多人來追?”
為首的官差喝道:“彆多事,他可是殺了自己親伯母,還一把火燒了何府的人。近日又殺了邵平鎮的大夫,這麼惡的人,算什麼孩子!”
男人聽到殺親縱火時,眉目有所波動,突然朝他伸出手,將他掠上馬背,直接朝圍著他們的官差衝了過去。
馬兒高高躍起,在最近一個官差的頭頂越過。官差們驚呼,四散而逃。
駿馬疾馳,很快把他們氣急敗壞的聲音拋在了耳後。
何春生趴在馬背上,被顛得苦膽都快吐出來了,袖子裡藏著的毒藥滾出來幾瓶,很快便消失不見。
男人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