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盈秀的精力非常旺盛,但筋疲力儘之後,往往又極累,還沒等到戲台子上的角兒上台,她就睡著了。麗姝隻得對曾家跟著來的嬤嬤們道:“把她送到我的房裡去睡吧。”

曾家跟來的嬤嬤千恩萬謝,隻得把曾盈秀抱著到了喜順堂的西次間,她們進門來,門口掛的是金絲藤紅漆竹簾,正堂擺著一方楠木嵌螺鈿雲腿細牙桌,桌上放著景泰藍二足象鼻香爐,餘煙嫋嫋,香氣宜人。

繞過正堂,竟然是一座隔間用萬福萬壽的雕空玲瓏木板,內裡放了一方書桌,左上角放著銅琺琅嵌青玉的花籃做裝飾,中間和右邊則擺著文房四寶,還放了一遝紙在上頭,旁邊有兩支已經禿毛的毛筆。

繼續往北走,幔布早已束好,如此才是內間。

曾家的婆子們到底是見過富貴的,但沒想到裡邊收拾的如此好,花了許多巧心思,玉蘭鸚鵡鎦金立屏擋著繡床,那立屏前麵放著一個圓桌,圓桌旁放著四張青鸞牡丹團刻紫檀繡。這內室固然不大,小巧的梳妝台美人榻竟然是應有儘有,還有兩個在這裡服侍的小丫頭子立馬端茶倒水,有條不紊。

麗姝見她們把曾盈秀放在自己床上後,不禁先引了她們出來道:“我讓水芝姐姐打來熱水替你們姑娘擦了汗,讓她好生在我這裡眯一會兒,你們幾位媽媽也好容易出來,自去逛逛我們家的園子也好,還跟你們太太說一聲,讓她隻管放心就是了。”

幾位媽媽實在是覺得她體貼,千恩萬謝,又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

麗姝來到外間,聽雪和絲雨二人是她心腹之人,她們見四下無人,裡間隻有個睡著了的盈秀,就想說今日之事,麗姝卻伸手阻止。

“此事夜裡再說,你們暫且先不提,我們既然已經告訴祖母了,無論處不處置都交給祖母。”麗姝對這把古琴被剪斷,沒有任何頭緒,反而怕打草驚蛇,不如裝作不知道,也許還能釣出凶手。

畢竟她娘現在不在她身邊,祖母並不向著她,如若真的大開大合,不知道人狗急跳牆下要做些什麼。

她現在想的反而是另外一件事,就她猜測麗嘉很有可能想嫁給傅明倫,明顯麗嘉今日一直陪在傅家人身邊,完全不理會曾家,以她常常很周到的性格而言,可能有意為之。

而劉太夫人拉著她和曾老夫人說了不少話,曾二夫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是一種打量。

麗姝可不想和曾家結親,雖然說她不怕誰,但是她向來極其有自尊心。那位曾二夫人一看就是個勢利眼,這山指著那山高。這樣的人她前世就見過不少,這樣也沒錯,但是這樣的人不可交,她們隻願意錦上添花,可天下誰的一生又是平坦的。

那位曾二夫人平日對曾四公子管束那麼嚴格,甚至不惜把外甥女都遷走,一切都是因為她對兒子期望太大,這樣的人怕是配宰輔女兒,公主都會覺得人家是高攀,自己還是躲遠點最好。

可是怎麼打消呢?

這就難了,大人們商量兒女的婚事,一般兒女根本都不知曉。

就像前世無論是和鄭灝還是和於懋忠的婚事,都是父親一手敲定,自己都是定下之後才知曉的。

若是娘親在,倒是好了,畢竟娘親會聽她說話,但是祖母可不會管她死活,她得想個法子才好。

正好從房裡出去,看到了姑母,這位姑母雖然親近娘家,但她家裡一大攤子事情,也總不能回娘家來。若非劉老太爺過壽,她也不能來。

“姑母,您怎麼在這兒,沒去聽戲麼?”麗姝笑眯眯的上前寒暄。

姑太太見著麗姝也很驚訝:“我方才看到麗嘉她們和傅家的姑娘們一起逛園子去了,怎麼你沒去?”

“哦,是這樣的。曾家的二姑娘和我在一起玩兒,這不玩累了嗎?她睡著了,我就讓她來我這兒了。”麗姝解釋了一番。

姑太太到底還是和傅氏更親近一些,尤其是傅氏的父兄得力,了解內情的都知曉小傅氏隻姓了一個“傅”字,其餘和傅家沒有半分的關係。這個人不值得托付,麗姝隻解釋了一番。

隻是她想確定一下,到底她和曾家的事情是不是已經定下了,無疑觀察一下她就行。

對,就先確定這件事。

“原來你和曾二娘子關係這麼好啊。”姑太太笑道。

麗姝頷首:“都可以吧,姑母,上次你沒來,曾家不知道去哪兒請了那麼些蘇州的廚子過來,做了好幾十碟。我還帶回來給祖母嘗,祖母說我們家原來閩粵蘇浙的廚子各一個呢,是不是真的啊?”

劉姑太太驕傲的點頭:“那是自然,你們年紀還小,當年咱們家裡每日上門遞門包的人可比現在來祝壽的人都多。誰不對你祖父,對咱們劉家人恭恭敬敬的。”

“就像現在大家對我外祖母她們那樣恭敬嗎?”麗姝好奇。

劉姑太太嘴角往下一撇:“以前傅家可不比咱們家。”

“那曾家呢?姑母,你去過曾家嗎?我聽盈秀說她們家的石頭都是專門從太湖運過來的,她們家裡還修了一座小橋,那石欄上係著水晶風燈,還綴了鈴兒,風吹起來,如雪浪銀龍似的,真是羨慕的緊,若是我們家也係那些就好了。”麗姝羨慕的緊。

劉姑太太戳了戳她的額頭:“沒出息的緊,有什麼好羨慕的。曾家大老爺比你爹大十幾歲,等你爹再過十年,指不定就更好呢。”

“嘿嘿,姑母,哪裡比得了姑父啊。玉堂金門,將來身為天子近臣,肯定是要入閣做首輔的吧。”麗姝奉承。

姑太太當然喜歡聽這話,要知道在翰林院修史修一輩子的人也不少,能夠出將入相的那都是人中龍鳳。隻是不少人受不了翰林院清貧,但正如龍潛入水底一般,如果風雲際會之時,就會風起雲湧。

但她還略顯矜持:“沒想到你這個小丫頭還懂挺多的。”見麗姝停下腳步,她又道:“怎麼,你不和我一起去看戲?”

“我不去了。早上祖母和曾老夫人誇我,誇的我怪不好意思的。還有曾二夫人,之前總不苟言笑,早上對我一笑,我還有些受寵若驚呢,最怕那些大人們

摟著我,我先走了。”

麗姝一幅敬謝不敏的樣子。

劉姑太太聽了卻是笑的前仰後合:“你這傻丫頭,你還怕她,殊不知日後……”

麗姝表麵傻笑,心裡卻是一涼。

夜幕降臨

劉太夫人讓人端了幾碗醒酒湯過去老太爺那裡,不一會兒,魏媽媽回來了,正在回話:“花姨娘接了醒酒湯過去,正在那裡照顧。”

“唔,她是個細心人。”劉太夫人年輕的時候厭惡妾侍,現下年紀大了,卻也覺得妾也被可憐,花姨娘年方十八,被轉手了五六次才到劉家,花信之年服侍劉老太爺一個老頭子。因為終於不被劉家轉出去了,她還感恩戴德。

魏媽媽笑道:“是啊,回回奴婢去,花姨娘對老太太是千恩萬謝。”

“謝什麼,她既然進了我家的門,那就是我們家的人。老太爺也不過五十開外的人,若是她能生個一兒半女的,日後我讓她們母子出去過,她也就有個依靠。”

魏媽媽道了一句老太太您慈心。

見魏媽媽欲言又止,劉太夫人道:“去大夫人那裡問了嗎?查出來沒有。她一個當家夫人,平日也是雷霆手段,不至於這點兒小事也查不出來吧。”

魏媽媽道:“大夫人那裡說今兒往那裡走動的人太多了,有的還是客人,到底不好問。興許,是哪個不懂事的淘氣。”

“淘氣?我看就是她那個女兒最淘吧。”劉太夫人沒好氣道。

魏媽媽脖子一縮,不知道說什麼了。

劉太夫人就道:“我知道老大媳婦兒怎麼想的,她自家女兒不爭氣,總拿麗姝打比方,又或者是知曉我和曾家的事情了,她發一頓脾氣,麗貞使壞去。可難道是我不選她女兒嗎?要她好歹也能上高台盤啊。”

這話顯然已經是氣極了,魏媽媽覺得倒是不至於,五姑娘年紀還小,頭上的姐姐們又實在是太出色了,樣樣都比她強,怎麼能不讓人覺得壓力很大。

可論條件,五姑娘是大房嫡長女,父親也是鎮撫使,甚至前途光明,母親出自宰輔之家,嫁妝又厚,還是獨生女,真比起來是比四姑娘強的。

除非家世相差很大,那麼個人條件也很重要,二姑娘麗姝,人如其名,容貌姝麗,恐怕長大了就是一等一的傾國美人兒。且她除了相貌出色外,無論是學業還是處事都實在是無人挑剔,甚至她還很得寵,她母親和兄弟都有。

但這些話,就不是魏媽媽能夠評判得了的。

故而,她隻問如何處置:“那此事……”

“此事無需再提,你去找林吉家的,就說讓她男人找人把麗姝的古琴要儘快補好,說起來這把古琴真是價值連城。”劉太夫人隻能這般了。

魏媽媽心道,若非是為了大房過繼子嗣著想,現在豈能容忍。

劉老太爺壽辰過了之後,女學還讓她們多休息幾日,正好麗姝可以請安之後,睡了個天翻地覆,不過一日,古琴就被送來了。

胡媽媽見麗姝撫琴一曲,忍不住道:“真的查不出人

來了嗎?”

麗姝搖頭:“既然老太太和大夫人都查不出來了,我去哪裡查呢?我有人手嗎?彆人會聽我的嗎?若是我娘在,她管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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