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自廊床內傳出的粗重喘息聲響徹了整個靜室,好似有一頭受傷的猛獸俯臥其間。

感受到身下被褥柔軟的觸感,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的宋隗舟高懸的那顆心臟此刻終於得以輕輕落下。

很好。他的孤注一擲奏效了——

宋隗舟確實不會拒絕陸琛的那杯酒,也不願違背對方的意願。

但他卻可以在喝下酒液的同時,於身體內埋下一枚定時引爆一身氣血的種子。

以此,他終究還是成功從那人賜予的長眠中掙脫,再一次回到了太陽照常升起的人間。

即使他要為此付出高昂的代價。

身體各處傳來如殞身烈火般的劇痛、體內十二條經脈被靈氣之火焚毀大半;雙目已經不能視物、所見之處儘是一片血紅……宋隗舟摸索著自床上爬起,顧不得清理一身血汙,便已將儲物戒指內的所有具有療傷功能的丹丸湯藥取出、狼吞虎咽地將它們吃了個乾淨。

數個時辰後,盤腿靜坐在廊床中的白發半妖將一身藥力儘數消化,總算是恢複了些許行動能力、不再如之前那般一副馬上就要去喝孟婆湯的架勢。

可是,即便他使用除塵咒清除了一身汙血,更換了一套全新的法袍,也難掩其蒼白如紙、一絲血色也無的麵容——

終究還是,因強行化解千日醉傷到了自身根基;日後若無機緣,他大概率此生將永無寸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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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坐在軟椅上的百裡霜看完這人醒後的全程,內心自是複雜無比。

眼看宋隗舟起身下床,緩步向自己這邊走來;在被那人解除了身上的禁言咒後,青衣醫修不由得將心中所問脫口而出:

“宋隗舟……你後悔嗎?”

後悔因提前化解一副不會危及性命的小小迷藥,而此生無緣大道嗎?

看著眼前這位年僅二百餘歲一身修為便已致大乘的魔修,無關正魔兩道立場,比宋隗舟還要年長卻至今還是化神晚期的百裡霜也難免為眼前的天才就此隕落而深感可惜。

“嗬。”嗤笑了聲,白發異瞳的魔修沒有回答,但百裡霜卻已經在對方目光堅定的雙眸中看到了答案。

我怎麼會後悔呢?

沒有理會百裡霜、徑直從這個被定身的醫修麵前走過,宋隗舟猛地打開了客棧的窗戶。

陸琛施加於他的是幸福也好,是痛苦也罷,他都自覺甘之如飴——

但他休想將他丟下,留他一人在此世間獨活。

窗外已是天光大亮,溫暖的金色陽光潑灑在白發異瞳的魔修身上。晨間的微風輕輕拂過他的發梢,是如那人淺笑著將自己的頭發彆到腦後一般的觸感。

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沾染陽光味道的空氣,宋隗舟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那麼,現在就去找他的太陽。

心念一動,陸琛留下籠罩著這間客房的防禦結界瞬間破碎;這個急於趕時間的魔修直接從窗戶

一躍而下、整個人融入了窗外刺目的陽光之中,如晨間的露水一般,轉眼就已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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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眼看著宋隗舟的身影在窗外隱沒,室內軟座上的百裡霜微微愣神。

良久,這位名冠修真界的神醫方才回過神來、深深地長呼了一口氣,心中的某個執念就此釋然。

果然……自己還是比不過啊。怪不得陸琛會選擇對方。

宋隗舟那為了所愛之人甘願拚上性命、放棄大道的決意,令百裡霜自歎弗如。

隻希望,那小子此行能夠成功將陸道友帶回,兩人都能平安無事才好……!

看向窗外耀目的日光,百裡霜急切的心情平複了些許,在心中暗自為離開的二人道了一聲祈福。

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自己好像有什麼話忘記了對宋隗舟提起。

唔……是忘記了什麼呢?

一邊想著,百裡霜一邊想要起身,然後身體一僵。

“等等……!宋隗舟你小子給我回來!!”

下一秒,某神醫氣急敗壞的高聲吆喝充斥了整間客房,甚至因音量太大震落了窗外的幾片葉子:

“——幫我解除了身上的定身法咒再走啊啊啊啊!!!”

然而,全速衝向目的地的宋隗舟早就離開了客棧的範圍,自然也聽不到百裡霜發出的哀嚎。

輕輕撫向自己的胸口,發現留在那裡的契約印記已經消失,白發半妖的目光微沉——沒有了與陸琛連係的平等契約,他已經無法感應那人的位置了。

不過無妨,聰明如宋隗舟,已經猜到了陸琛此行的去向。

動用自己的全身功力向著高天之上飛去,宋隗舟握緊了雙拳。

——那裡是,已斷裂千年的天階遺跡所在、橫亙於修真界和仙界之間的界牆天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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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天階遺址·界牆天門前。

已經等不及想要見證維係了數千年的兩界大陣被攻破的盛景,無數修真者聚集於此。放眼望去,這片區域所見之處儘是修士。

以天階為界,正待給搖搖欲墜的界牆天門最後一個痛快的除魔聯盟和前來阻攔此事、難得與劍閣佛門站在一起的魔教分庭抗禮,兩個派彆內的人修們都在暗自警惕對方,握緊了手中的武器,戰鬥一觸即發。

“嘖!這些天魔當真可惡……竟然裹挾了如此多的人族修士在此,想必就是為了讓我們投鼠忌器、不敢大動乾戈!”與諸葛玉寰並肩站在最前方,沈屹川看著天空中烏泱泱的人群眉頭深鎖。

當初進階半步登仙修為後,也曾在離開除魔聯盟前試圖公布真相,可惜,除卻佛門外,其餘正道修士已經被域外天魔蠱惑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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