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財大氣粗的門閥子弟,這一千兩白銀麵額的銀票竟然說送就送啊?
難怪未來的原身一直到自己身居高位都沒有斷開與崔彧的交往——估計前期以清流自居,供職翰林院、並無額外灰色收入進項的原身在朝中進行的那些人情打點也沒少收他這位師兄的資助。
而作為原身欽定的錢袋子,崔彧估計也是他進行爭名奪利大業中不可或缺的一環;更難能可貴的是,這個錢袋子還格外配合,對原身稱得上百依百順。
可是,如今的自己並未如原身未來的那樣高中入朝為官、也沒什麼需要用於人情聯絡的花費支出,崔彧沒理由如此行事。
莫非這人是通過某些渠道打探到了陸家如今的儲蓄見底,才會在離彆時以銀票相贈?
那崔彧的消息未免也太過靈通了些。
畢竟,陸琛自忖,陸家缺錢一事除去他自己和陸芸三姐弟外,大抵是不會再有第五個人知道了。
看了眼客船消失的河道儘頭、腦中思緒一時有些雜亂,陸琛微微皺眉,終是將那手中那張價值千銀的薄薄紙張折疊幾次、收入懷中——
有人主動給他塞錢確實不算壞事,隻是這沒來由地被人塞錢就有些令人費解了。
不過是一場短期的分彆,那崔景文為何會突然如此大方?
要知道,哪怕是在原本既定的未來中,除去原身開口相求的那幾次外,崔彧也從沒有主動接濟、強塞給原身這麼多錢啊。
不過,懷疑歸懷疑,陸琛花起這一千兩白銀來可是毫不手軟。
所謂虱子多了不咬人,反正已經欠了這位崔師兄五十兩銀錢了,也不差再來一千兩,到時候一氣兒還給他便是。
正巧,送走崔彧後的隔天便是晦日,家中財政再次充足的陸琛大手一揮,便帶著三個弟妹出城下鄉踏青去了。
如此大好春光,怎能辜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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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晦日,便是指按景朝曆法算起的每月最後一天;而正月的晦日作為一年中的“初晦”更是受到大景國民們的重視,乃是景朝的法定節假日之一。
晦日當天一大早,陸芸便熬好了一缽稠稠的白粥、用破了角的碗盛了,並一件破衣一起陳列在陸宅門口祭奠窮神;而陸琰則用柳枝和葦草結縛成船,在船中灑上一把米麵,由小陸芙小心地捧著這草船將其放在街對麵的河道中任其順水飄遠——
這便是所謂的“送窮”儀式,其意為祭送窮神,以期望今年家中能夠收入頗豐。
一時間,整個吳州府內每戶人家的屋門口都擺放好了白粥破衣,連城中的水道上都被密密麻麻的大小草船擠滿。
隻不過,根據家境富裕程度的不同,門口的那碗白粥有稠有稀、草船內的米麵也常常被替換成其他東西;陸琛就在河道中的一艘草船內看到了一把尚未成熟的野麥。
與饒有興趣地在一旁圍觀的陸琛不同,許是之前因家中積蓄見底受到了驚嚇,陸家姐弟三人今日拜送
窮神的心情便格外虔誠;特彆是陸琰,更是在心中默念了數次“希望今年大兄手中的錢財能撐到年底”
雲雲。
在結束送窮儀式後,草草吃了早飯的陸琛便乘坐著提前在車行訂好的牛車帶陸家姐弟三人出了城。
與前日去天平山時不同,之前尚還寬敞的道路在今天變得車水馬龍、遊人如織;等待出城踏青的人群更是排起了長長的隊伍,牛車馬車組成的長龍一眼望不到儘頭。
還好,早就料到會出現如此情況的陸琛趕了個大早,險險未被人潮困在城中;可乍一出城,便能發現城外的人也一點兒都不比城內要少:
出城的主乾道兩旁早就被精明的商人攤販擠滿,耳畔全是叫賣的吆喝聲;就連呼吸間的空氣也沾染了各種食物混雜的味道,已經形成了一座天然的集市。
待走到離城更遠些的地方,便能看到在臨水草坪上宴飲取樂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處放飛紙鳶的、在水邊祓禊去晦、泛舟遊湖的男女老少;還有一些身穿士人衣袍的學子尋得風景秀麗之處圍成一圈,竟是就地開起了詠春詩會……實在是熱鬨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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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自原身記憶中繼承的晦日傳統,陸琛也找了個遊人圍聚較少的河道,將牛車停於此處、交給自車行雇傭的車夫看管,自己則帶著弟妹們來到清澈見底的河水邊,將一壺濁酒倒入水中、用這水沾濕了衣袍袖角,以示用淨水洗濯去垢、消除一年的不祥。
做完這晦日中最重要的祓禊儀式後,陸琛就任由弟弟妹妹在距離牛車不遠處的草甸上自行遊玩了。
難得出門放風,陸芙和陸芸一同放飛了一個大大的、綴著鈴鐺的飛燕紙鳶;陸琰則被一旁草甸上舉行的蹴鞠比賽吸引、站在外圍觀戰。
旁人俱是玩得興起,但陸琛自己卻乾脆地坐在鋪了舊布的草甸上懶洋洋地曬起了太陽,隻時不時地看一眼年幼的弟妹們、以防他們遇到危險。
對於曆經三世的他來說,這古代的河邊野營踏青活動也算不上有多新鮮,因此對其沒有太大的興趣;但他對這些沒有興趣,周圍的遊人們對他的興趣可不小——
眼看馬上就要過午,陽光烈烈、河水霧氣蒸騰,在臨水的草甸上飄起白霧,更襯得一身白袍坐於其中的俊美青年仙氣飄飄,宛如真仙降世。
陸琛自是不知道坐在一片如茵綠草上的自己在旁人看來竟是一副仙人履凡般的奇景,但往來女客卻俱是被此情此景吸引、紛紛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