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打更人的梆子聲,於寅時七刻,京城外的天儘頭出現了一抹曙光。

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雖然北方的冬日天亮得晚、此時的天空還是灰蒙蒙的一片,但毗鄰坊市的人家都已經起床,開始為今日的生計忙碌;很快,街巷裡便滿是熱騰騰食物散發出的香氣。

“沙沙……”是講究些的人家出門各自打掃庭前落雪。

畢竟最近京都落雪日日不停,若是一日不掃,待積雪融化凝結成冰就不宜出行了——每年京城都有大把死於踩冰摔倒的男女老少,不容得百姓們不上心。

不過,雖然現在天氣實在寒冷,掃雪卻並非全然的苦差。

每每到了這個時候,居住相鄰的京城居民們就會一邊乾活一邊聊些家常新聞,關係更親近些的還會互贈些自家剛做好的早餐零嘴兒,也算是個冬季限定的社交方式。

“噯,你聽說了嗎?”毗鄰朱雀大街的一家羊湯小館前,年過半百的老板仔細地掃淨門店前的最後一點雪沫,便拄著竹帚、以一種頗為隱秘的語氣開啟了今日的晨間閒聊:

“就在幾天前,隔壁布料店的老李頭聽到咱們這條朱雀大街上響起了雷鳴般的馬蹄聲,但那時已經夜半三更、早就超過宵禁的時限了……”

“哈?那怕是他睡迷糊聽錯了。”聽聞此言,一旁正用鐵鏟鏟雪的蒸餅店老板搖了搖頭,“他老人家畢竟已經年過花甲,若是將半夜幻聽做夢所得的內容信以為真也不奇怪。”

“嘿,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據老李頭所說,他當時聽到的確確實實就是馬蹄聲,且估計策馬者決不下百人!”看對方不信,羊湯館老板壓低了聲音繼續說下去:

“因為待那陣聲音停息後,怎麼也睡不著的他索性壯著膽子、冒著犯宵禁被抓的風險跑去了朱雀大街,竟當真在那積雪深至腳麵的街道上看到了一長道由無數馬蹄印組成的痕跡!”

暴風雪之夜、驟然響起的馬蹄聲、如幽魂一般突然出現又消失的騎隊……

這些事物組合在一起,簡直可以把任何一個夜遊的膽小之人嚇得噩夢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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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還有更恐怖的事情在後麵呢!”發現對麵蒸餅店老板已經完全被自己的話語吸引、連雪都忘了繼續鏟,羊湯館老板的語氣中平添了幾分得意:

“更恐怖的是,等到第二天蒙蒙亮,一夜未眠的他再去朱雀大街、想確認一下那些馬蹄印記時,卻發現那街道上的印記仿佛一夜之間就憑空蒸發了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是以,受了驚嚇的他這一回家就發起了高熱,李記布鋪也接連七天沒有開門了。”說到此處,羊湯館老板也不由得目光閃爍、吞咽了一口唾沫:“因此事太過邪門,怕不是撞破了陰兵借道;若不是我昨日提著羊雜去看望他,他也不會向我提起……”

“確實是有些蹊蹺古怪,不過……”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蒸餅店老板雙眉緊皺,卻對“陰兵借道”的說法心

存疑慮。稍稍思索片刻,他遙遙指了指朱雀大街儘頭的方向、話語中意有所指:

“比起幽魂做詭,老李頭這次更像是撞上了【那邊】的人外出辦事……”

……那朱雀大街的儘頭,正是大景的皇宮所在。

“而且,最近這京中的怪事確實也不少,”隨即,借著這個話頭,他繼續閒談下去:“明明元旦剛過,宮中就犯了祝融之禍,滾滾黑煙卷得連咱們這兒都看得一清二楚;也不知道陛下和諸位皇子皇孫是否有所損傷……”

然而,他口中的話方才說到一半,就被對麵的老街坊出聲打斷:“噓……噓!!什麼話都敢往外說,你不想要命啦?小心隔牆有耳!”

“哦……對!您老提醒的是!”被對方這話和沿街吹來的冷風一激,蒸餅店老板登時回過神來,轉身去店裡用油紙包了三個剛出爐的胡麻蒸餅塞進對麵的懷裡:“剛出爐的餅子不值幾個錢,您拿回去吃!”

也難怪羊湯店老板會出言提醒。隻因元旦過後,也不知道京中出了什麼變故,整個京城都開始了戒嚴、甚至開始嚴查宵禁;不知何時,那些僧道方士之流的身影也都在街道上消失了,看似如一潭死水般的平靜之下卻透露出人人皆能察覺到的古怪。

氣氛緊張之下,就連他們這些經營小本生意的掌櫃老板也都神經緊繃,隻覺得這街上來往的行人各個兒都像大內探子。

“唉……”目送著街鄰拿著蒸餅轉身離去的背影,年輕的老板歎了口氣,將手指縫上沾著的胡麻餅屑向著立於沿街枯樹枝丫上的那些鳥兒們輕輕拍了拍,便繼續低頭鏟雪去了。

“吃吧,吃吧,可憐見的。”待將最後一鏟積雪夯實在雪堆上,他於回店關門前最後看了一眼那些還在空地上埋頭啄食碎屑、隻知道填飽饑腸的鳥兒,發出了一聲微不可查的呢喃——

那些被淺紫色霞光照耀的鳥雀們,和這京都內的百萬生民們何其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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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京城另一端的某座院落中,同樣的霞光透過窗棱、照在了床上沉沉睡去的人身上,並於下一秒悄然消失不見。

在將今日的日出紫氣納入丹田後,一陣微不可查的靈力波動以他為圓心、如漣漪般擴散開來;同時隨之擴散開來的,還有他出竅的神識。

一瞬間,此方天地內的一切俱被他觸及感知、並將這些事物傳達回身體的五感。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是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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