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輔二年的元月剛過,一條由大夏胡人組成的車隊出現了在京城門外,駝鈴陣陣引得朝堂震動,文官武將無不雙眉緊皺——

要知道,自大夏一統北疆諸胡、和大景徹底交惡後,兩國之間便再沒有互相派遣過使者。

而隨著國境矛盾衝突愈發激烈,他們各自駐守邊防的將領為了優先保全己方士卒,甚至已經默認了“兩軍交戰,不留俘虜”的鐵律,這樣的境況已持續了近十年的時間。

這麼多年過去,大景和大夏間的仇怨早已浸透了兩國萬千生民的鮮血、關係覆水難收;就連大景朝堂上最為鴿派的臣子也不會生出二者能夠和平共存的天真想法。

——它們已經被困在這一方天地中太久了,就如同處於一座牢籠內的兩隻饑餓的雄獅,隻會互相撕咬折磨到其中一隻咽下最後一口氣為止;抑或直到,它們中的一個選擇對另一個低下自己高昂的頭顱、徹底俯首稱臣。

更令朝臣們心焦的是,大景如今的執政者剛登基不久,尚還太過年輕稚嫩;而大夏的國王卻正值當打之年,恰巧是體力、精力和野心都達到巔峰、最為膨脹的階段。

在這場關係到天下蒼生命運的角鬥中,這一青一中兩頭獅子孰勝孰負,代表勝利的天平所傾斜的方向似乎並不難猜;更何況,經驗老道、出手狠辣的年長者真的會大方到給年少者留夠時間、待他徹底成長起來嗎……?

思及此處,也難免令不少基本接觸不到裴玠、對大景當前的內情家底一無所知的臣子心生動搖;腦海中對大夏突然遣使臣來訪一事滋生出無限的遐思猜想。

一時間,朝中眾人各懷心思,無形的暗流開始湧動……

但卻絲毫沒有波及到已經成功入駐鴻臚寺的大夏使臣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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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對自己與同伴們已經深入龍潭虎穴這點毫無察覺,這些大夏人就這樣大搖大擺地走進了鴻臚寺中,竟一點設防的樣子都無,輕鬆得如同來此地旅遊一般。

作為他們中領頭的那個,某個孔雀翎色雙眸的青年更是一馬當先、上躥下跳,對眼中所見的一切都表現出了十足的好奇,全然不顧一旁圍觀全程的禮部官員們眼中毫無掩飾的鄙夷。

“哇?這是什麼?按下這個機關竟然會有激流衝刷而下?”

形象全無地一屁股坐在鴻臚寺客房浴所的地板上,這人恨不得將其內裝置的陶瓷馬桶徹底拆解研究,仿佛那衝水引起的漩渦中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驚世隱秘:“什麼?!這竟是大景貴人老爺們使用的恭桶嗎?看起來和大夏宮中的觀賞擺件兒也差不多了,你們大景人可真夠奢侈的……”

“喲!這種好像鬆蠟的透明石頭可以把手洗得這麼乾淨啊?密封在石頭裡花草是天然產生的嗎?”

被鴻臚寺少卿親自教授如何洗手、仿佛他們都是什麼蠻荒野人一般,青年的臉上也毫無不耐煩的神色,一副十足好脾氣的樣子;隻是盯著那塊花草香皂看了許久,如同草原上的惡狼看向那些黃羊:

“哦哦,這東西叫香皂,是人工製造得出、並非天然的石頭是吧?那能否少卿大人為我解惑,這製造此物的原料都是……?()”

“唉?大景人也會喝奶茶的嗎?不過和大夏加入鹽和酥油調味的鹹奶茶不同,你們的奶茶竟是甜的啊。?()?『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就算是端起桌上的飲品灌了一口,他也要發出篇幅冗長的銳評:“唔(嚼嚼)……你們這奶茶裡麵怎麼還放穀物和點心啊(嚼嚼)……這一點倒蠻適合補充熱量的,可以在大夏推廣試試。”同時,奶茶的口味也要改成鹹的。

當然,截止至當前,他口中的問題還遠遠沒到結束的時刻——

“咦?你們大景人燒的煤上麵怎麼有那麼多孔洞?而且還沒有煙、一點兒也不熏人……”

“咳咳,這碟中的糖霜怎會如此純白?!非常感謝鴻臚寺的禮遇,但能否幫小人與給您供貨的糖商牽線搭橋?我這裡有一筆大生意想要和他談談……”

“嘿嘿,這位大人你在看什麼呢?是叫做《天府邸報》?這上麵都寫了些什麼,可以也給我講講嗎?”

……

就這樣,這個大夏青年的話匣子一開便不可收拾,直操著一口磕磕絆絆的大景官話、將鴻臚寺內負責接待外賓的禮部官員們忙得煩不勝煩。

可任憑他們怎麼對這人擺冷臉、隱晦嘲弄,青年都全然不為所動;讓他們的這些行為如同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完全提不起勁兒。

而且。

“畢竟我出身貧寒,在那草原上流浪、饑一頓飽一頓,自小就對能夠令百姓填飽肚子的大景心生向往;如今初到貴地自然心情激動難以自控,還請各位大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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