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大兄他真的決定要娶【那位】過門嗎?”
京城延康坊·陸府。
一個箭步上前攔住了懷抱大紅喜綢跨進前院的陸芸,陸琰連撩風刀也顧不上練了、皺眉壓低聲音悄聲問詢——
如今自眾人徹底了結北疆諸事、重返京城已經小半月有餘;少年也已經憑借卓越的軍功成功連跳數級、連武舉都省得去考了,簡直是前世的他連想都不敢想的一步登天。
可是,明明隻用短短三年便已經實現了剛重生時所規劃的全部人生期望,稱得上一句年少有為;陸琰卻仍是一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樣子,隻因為他那位敬重的兄長近期竟開始挑選黃道吉日、準備征納六禮,明顯是一副好事將近的樣子。
兄長喜事臨門、能與所愛相伴終生,他這個做弟弟本應該為其感到開心才是,但令陸琰深感無解的問題卻就在於此。
——因為,他這位兄長這次要娶的不僅是個男人,而且還是大景的九五至尊、名副其實的真龍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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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雖然隨著時間的推移、已經基本默認了陸琛和裴玠在一起的事實,但陸琰一直都認為自家大兄和那位新皇隻是互相傾慕欣賞對方的才乾顏色,這才會一時廝混、各取所需,卻從未想過這兩個人竟會真的非對方不可、還要締結實打實的婚姻關係:
要知道,即便這種兩位男子各有家庭卻仍以對方為真愛知己的情況在大景的上層階級並不少見、甚至會被某些崇尚風流的文人墨客引為美談,可自古以來卻從未出現過男子嫁給男子為妻的情況。
然而,以陸琛和裴玠當前的做法來看,他們卻明顯是對這段感情無比認真、是衝著一世一雙人去的。
思及此處,陸琰不由得眼前一黑,腦子嗡嗡作響:
見鬼!大兄為何會這樣選擇尚且不說,都坐上那個位置了還想著和同為男子的兄長長相廝守,那位陛下到底是怎麼想的?!
就算裴玠有自信能瞞得住天下人一時,又如何瞞得了一世?若日子一長,朝堂中的那些文武大臣、皇室宗親頻頻催婚,大景因遲遲沒有皇嗣降臨而致政局不穩,裴玠又該如何應對?!
細思之下,少年心中愈發地擔憂起來——不論是兩人私情暴露導致兄長被青史記錄奸佞之名,還是裴玠最終抵擋不止壓力娶親生子、延續皇室血脈,身居高位的他自然不會有事,最後左右都是大兄受委屈罷了!
不過,比起因前世的種種過往此世過於重視家人、總有操不完的心的陸琰,一向尊重陸琛決定的陸芸卻根本沒想那麼多。
“當然是真的了,這麼重要的事情怎麼會有假?”如今宮裡的秀坊連製作婚服的布匹都送到咱家門口了,可見他們二人這次定是動了真格的。
聽到同胞弟弟的發問,這位陸家長女顛了顛手中的重工錦緞、微微挑眉笑道:
“況且,你又不是不知道阿兄向來言出必行,既然已經給了嫂嫂承諾,自然不會反悔
。”
“什……什麼嫂嫂,那人明明……!”完全聽不得這話,頭皮發緊的陸琰剛想反駁,卻又被胞姐打斷了話頭。
“好了,阿琰!”不讚同地搖搖頭,陸芸正色道,“這畢竟是阿兄喜歡的人,也是他經過深思熟慮做出的決定、甚至願意為了那人不懼世俗的目光;我們這些做弟妹的這時候難道不該堅定地站在他的身邊、給他們二人不儘的支持和祝福嗎?”
“你想想看,這些年來,阿兄做出的選擇何曾出過錯誤?他一向都比我們想得長遠,斷斷用不著你為他操心。”對上陸琰開始動搖的雙眼,陸芸繼續說下去,語氣中帶出了幾分身為大景首任女官的威嚴:
“而且,平心而論,除了那人的性彆和身份,你可能說出他有任何一處對不住阿兄的地方?若換另一個人來做我們的嫂嫂,你敢肯定她會比那人對阿兄更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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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麵對阿姊的質問,陸琰,無話可說。
因為事實正如陸芸所說的那樣,那人確實對兄長無微不至,好得甚至讓作為陸琛同姓血親的他們姐弟三人感到慚愧;若要在這世間選出一個對陸琛最為真心實意的人,陸琰即便再如何對裴玠不滿,一時間竟也尋不到可以替代他的人。
“呼……這就對了嘛。”看到自家阿弟終於垂頭不再犯軸,陸芸心下也鬆了口氣——兄長尋得真心人這樣一件值得開心的喜事要是因親弟擅加阻撓、鬨將起來,那就未免有些不美了。
“說起來,阿琰你今年也已經十七歲啦。比起擔心兄長,你更該操心一下自己的婚事才是。”
見到陸琰仍一副蔫蔫的樣子,對其深有了解的陸芸隻用一句話就令他瞬間精神了起來、變得麵紅耳赤:“若你有了心儀的女子,一定要速速說與阿兄和我知道,畢竟好姑娘一向一家有女百家求,天賜的姻緣不等人呢!”
“我,我才沒有心儀的女子!當前正值建功立業的大好年紀,我哪有心思去顧及這勞什子男女之情……!”立刻出言否定了陸芸的問題,兩世都未有過感情經曆的陸琰不禁有些羞臊;但下一秒,他卻好似想到了什麼、開始追著胞姐發問:
“對了!倒是阿姊你,那個連二還在賊心不死地追求你嗎?!你對他又是怎麼想的?”
陸琰話中提及的這位所謂的“連二”,當然指是左將軍府的二公子連濤·連泫沄。
之前在京城禁軍當值的時候,他曾與連濤同為其兄連澤的親軍;有這層關係在,兩人自然也玩得較好,算是連澤北上入京以來結交到的第一個同齡友人。
但是,自從這人在去歲那場宮中的元宵家宴上對陸芸一見傾心後,他們間的友情就開始變質、漸漸鬆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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