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母親說完體己話,蘇韻這才又讓人請了父親進殿。
蘇韻稱王,並未冊封父母,蘇學林骨子裡的執拗,讓他在麵對女兒之時,也能恭順下跪。
蘇韻雖對他的某些想法不能苟同,但父母親向自己跪拜這一行為,實在讓她覺得不安。
“父親以後不必這般多禮,我雖身為越王,卻也還是您的女兒,古來皆是以孝治國,父為子綱,往後俗禮便免了。”
蘇學林搖頭道:“君為臣綱、父為子綱皆是準則,然君在前父在後,禮不可廢,王乃越國人之主也,柰何以我亂天下法!”
蘇韻其實知道史上也有皇帝遇到這個難題,漢高祖日日前去給父親問安日日受父親跪拜,心中不安,遂和大臣商量,終於想出了個辦法來解決,那就是將其父封為太上皇,皇帝拜太上皇便名正言順。
但蘇韻並不打算這麼做,在她和秋夢期的理念中,稱王稱帝是一項政治行為,一旦將家人拖入皇城,執行分封冊封,那麼這個天下勢必要變成蘇家的天下。
如此一來,將置秋夢期於何地?
而且她方才剛和母親說,希望越國長治久安而不是蘇家千秋萬代。若是冊封,豈不打臉?
因此冊封太上皇一事,她到目前為止並沒有相關想法。
她能保證讓家人享受榮華富貴不愁吃穿,其他政治特權和皇權,並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
除非鞏固政權需要。
她當然也盼著弟弟妹妹有本事,能闖出一番事業來,她也願意拉上一把,並作錦上添花。
基於這樣的緣由,當下她也隻能暫時不跟蘇學林計較禮法的問題。
“母親與我說,父親如今還在大河村耕田種地,日日操勞不願歇息,多次相請仍不回封樂,女兒心想,父親莫非還在介懷當初夢期奪您書院□□一職?”
蘇學林低頭道:“不敢,王夫當初所言雖不中聽,但忠言逆耳,而且兩年多過去了,一切皆已證實他當時所言非虛,他說要把您送上這個位置,如今也已經實現,臣不敢有任何怨言。”
“那麼父親是否還認為,女兒今日所行之事仍是竊國者之行徑?”
蘇學林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蘇韻心中了然,道:“父親可還記得大焱的天下是如何得來的?”
蘇學林麵色一僵,無言以對。
當年大焱高祖趁前朝皇帝北伐,與宦官裡應外合控製整個都城,再聯合十八路諸侯造反,最後將前朝皇帝逼死邊關,這,才是真真正正的竊國行徑。
隻是大焱國存在兩百多年,一代傳一代,史官篡改史實,以至於後世不少人都不知道焱國的江山其實來得也是名不正言不順。
但蘇學林作為翰林院的老學究,當然知道兩朝交替的曆史。
蘇韻眼眸微垂,最後歎息一聲,“如今越國正是用人之際,父親卻依舊心懷芥蒂不願與我站在一邊,既然如此,女兒也不再勉強,還望您今後保重
身子,想做什麼便去做吧。”
蘇學林聽出這話裡的遺憾,麵上不禁有些動容,但他心中有自己的堅持,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每個人都應秩序井然,但是女兒卻走上了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甚至可以預見將來會做出怎樣逆天的舉動,他沒有辦法阻攔,隻能眼不見為淨。
正如妻子所說的那樣,就算不支持,也不能擋了她的路。
“謝陛下體諒。”
父親不支持,蘇韻也不覺得難過,政見不同,強扭在一起大家都不開心,老頭子願意堅持自己的那一套就讓他堅持去,她並非小氣之人,連這點都容不下。
“年前有一人,自稱禮部左侍郎,到大河村見我,隻是讓我攆出門去了。”
張奎去大河村?
蘇韻聞言頓時眉頭一皺,“他是一人前去,還是有其他人相隨?”
“另有一名年輕俊秀男子在側……”蘇學林當然知道那人前來是所為何事,隻是他已經決定不乾涉女兒的事情,因此也決計不會對此發表意見。
“此事我知道了,回頭我給您安排幾l名護衛,往後或許還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蘇學林搖了搖頭:“我不過一個年過半百的莊稼漢,沒有什麼價值,這些人不會拿我怎麼樣,倒是陛下千萬要保重。”
蘇韻溫言應下。
待和弟弟妹妹們細細聊過之後,這才著人將他們送回封樂。
下晌王小寶從鄉下回來,蘇韻便讓他前去張奎府上傳旨,讓其年後不必再來禮部任職。
接到旨意張奎頓時大吃一驚,忙問王小寶這是怎麼回事,越王怎麼會突然免了他的官?
王小寶哼道:“張大人真是貴人多忘事,竟真的忘了臘月一十五,你帶著你那一十歲的大侄子前往大河村走了一趟這事?”
張奎忙道:“可蘇老當時並未讓我們進屋,也未應允我們任何事。”
王小寶冷笑道:“如此還不夠革你的職嗎?”
說完不再看他一眼,帶著手下直接轉身離開。
留下張奎跪在門口哭得呼天搶地。
秋夢期是王小寶從張家回來後才知道這事,她瞟了一眼蘇韻,等王小寶退下後才酸溜溜地道:“原來是打著王夫不能讓你受孕的旗號,把自家侄子塞到後宮裡來才是真的。”
蘇韻道:“哪來好大一股醋味。”
秋夢期哼了一聲,轉身朝寢宮走去。
蘇韻趕忙跟上,拉著她的手牽在手心:“彆人怎麼做隻要不舞到我跟前來我管不著,但我這後宮小,僅能容你一人。”
秋夢期斜眼看她:“正經人如今也會說甜言蜜語哄人了。”
蘇韻:“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秋夢期突然笑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你要真敢,來一人我就毒死一人。”
蘇韻擰了擰她的臉,道:“說什麼呢,儘給自己腦補找不愉快。”
“誰叫你位高權重還長得好看,這一個個都爭先恐後要撲上來,
我不高興。”
“你誇大了哦,眼下就隻有那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誰,”蘇韻說著,傾身過來,壓低聲音道:“我長得好看,那也是你房裡的人。”
這話說得沒毛病,彆人就算饞著蘇韻,可她卻完完整整隻屬於自己,這難道還不夠她美麼,秋夢期得意極了,終於沒再計較張奎的事。
蘇韻見她那小樣兒,無聲地笑了。
脾氣來得快,但好哄也是真的。
自己是何德何能,撿了這麼個活寶,還這麼死心塌地地對自己好。
看著還有兩三步就到的寢宮,蘇韻衝著還在暗喜的那人叫了一聲。
秋夢期轉頭疑惑地看著她。
“背我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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