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鄴城,此時正在豐收的氣氛中。
這居然或多或少應該感謝一下喬琰。
誰讓公孫瓚和劉虞在北麵的交戰,因喬琰從並州方向對劉虞發起的支援,讓袁紹大大減少了防禦冀州的難度。
以他和下屬的眼力評判,公孫瓚吃的這一記敗仗要想緩過元氣來,起碼要翻過這個年節。
但再一想,劉虞都回返幽州監督作戰了,以他在幽州平抑糧價的種種舉措所形成的聲望,公孫瓚能不能拿到這個翻盤的機會還不好說。
袁紹一邊覺得這個惡鄰能有人治一治,是個再好不過的事情,一邊又不由覺得,喬琰支援給劉虞的並州兵將,著實是太有本事了一點。
並州這頭出動的張遼和麴演,年紀都在二十歲上下,誰聽了都得說,這可真是跟他們的頂頭上司一脈相承的年輕。
可這兩位打起仗來,那真是一點都不含糊。
一直承擔著雁門郡戍守職責的張遼,在幽州大地上終於拿出了他平地作戰的頂尖指揮天賦,看得袁紹不是一般的眼熱,隻恨不得將這樣的猛將收入自己的囊中。
但羨慕歸羨慕,嫉妒歸嫉妒,現在還是好消息更多的。
被袁紹安排進攻袁術的劉備,交出的就是一張讓袁紹很是滿意的答卷。
袁術在劉備的襲擊中吃了癟,但也沒直接輸到一敗塗地,而是處在隔河相望的狀態。
袁術不能給他添堵,劉備也暫時不可能取勝。
這種狀態對袁紹來說無疑是最為有利的。
即便在隨後傳來的消息中說,袁術接受了董卓給出的豫州牧位置,擁有了名號上的合法性,也沒讓袁紹覺得有多不痛快。
袁術此前的那句“紹非袁氏子”可算是把袁紹給得罪得不輕,袁紹真是巴不得袁術越倒黴越好。
他也深知袁術此人到底有幾斤幾兩。
那麼讓他先拿到更高的位置,再從那裡摔下來,更可以說是大快人心!
除卻外部的軍事情況外,袁紹更滿意的還是民生。
在今年尚好的天時下,河北迎來的豐收讓冀青二州非但不像是前兩年一樣,因出現黃巾賊寇的作亂而出現了州中民眾外流的情況,反而不乏有司隸河內郡與河南郡,以及被戰亂波及的幽州百姓來投。
這兩州優越的地理位置和袁紹交好河北世家所帶來的好處,終於在他於此地發展的第二年清晰地展現了出來。
他麾下的文臣謀士中,精於庶務治理的也不在少數。
這些人看看自己周圍的鄰居,怎麼也能拿出一套合理發展的流程來,套用在這兩州的土地上。
為此,袁紹這幾日接連睡了幾個安心覺。
然而也正是在此時,他忽然收到了一封從司隸送來的信報。
他看著信報上的文字許久,才勉強將目光從上麵挪開,也當即將自己麾下的謀士都給召集了起來。
這個消息太驚人了。
已經不是他隨便找其中哪一個談談天就能夠解決的了。
必須聚眾議事!
等人到齊了之後,
這封信報在幾人之間來回傳了一遍後,
這才重新回到了他的手裡。
他捏著信報朝著眾人望去,語氣格外肅然:“喬燁舒從涼州忽然出兵,進取長安,雖說有董卓李傕二人爭權的影響,她的動作是不是也太快了?”
他對自己所擁有的冀州青州兵馬有數,便姑且將其類比於喬琰的並州涼州。
也不妨將他地盤內的那些黃巾賊,類比於喬琰境內的胡人。
他尚且要在預防北麵的公孫瓚南下的情況下,讓彆人去解決袁術這個麻煩,無暇他顧。
可喬琰呢?
幽州那邊的戰局她是沒少插手的。
雖說有劉虞收複了幾郡後提供的軍糧補給,大大減少了並州方麵提供的援助,可人手總還是並州出的。
但涼州方向她又是吞掉了李傕派出的兩萬人,又是拿下了散關、陳倉、郿塢以及長安,真是好一番雷厲風行!
其他各州或許對此還沒有這麼清晰的認知,可袁紹怎麼會不明白,這到底代表了什麼意思。
董卓死不死的他都懶得去管了。
他在此時隻想知道一點——她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比起公孫瓚這種頂多叫個武夫的,喬琰這種才應該叫做威脅。
無論是因為立場問題還是地盤接壤的衝突,袁紹都絕對不甘心於居人之下,偏偏今日這封戰報中,讓他看到了一種近乎不可逾越的差距。
涼州並州多出好馬,並州的鐵礦也不少,她的騎兵武裝遠比其他地方要強,這一點毋庸置疑。
可騎兵又不是有馬就好,人與馬在行軍中所用的軍糧加在一起,不是一個小數目。
正因為如此,讓騎兵作為正規軍是需要富養的。
大家都是握著兩州的地盤,憑什麼你就養得起!
再這麼一想,雖有太行山所隔,並州內部的消息少有通過太行八陘流入冀州,但也確實不曾聽過並州出現缺糧的情況。
而涼州那些作亂的羌人要放棄劫掠的行動,好像也確實隻有吃得起飯這種說法。
袁紹也將這個疑惑問了出來。
審配回憶道:“我與子遠當年往並州一行的時候,曾從滏口陘入上黨,又至太原,沿路所見正是當年秋收景象,如今想來,倒是有些特殊。”
他朝著許攸看去,問道:“子遠可還記得,當年我等經過的並不隻是州府集中耕作的田地,沿途所見的世家田地、鄉野村民屬田、州府墾田,各處的景象是很相似的。”
彼時麥田結穗累累,以至於讓人忽略掉了這點特殊。
許攸的記憶力也不差,當即從印象裡翻出了這個畫麵。
這一想,確如審配所說的一樣不對勁。
在冀州,為防止黃巾再起,他們走訪過不少郡縣,其中絕不是這樣的情況。
當耕作的勞力不足
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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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植起來勢必沒有那麼精心。農人種田的技法各異,也難免在其中有差。再加上貧富有異,在作物種子上也就天然存在差異。
此前他們至多是覺得,並州是比其他各地提早了一年半甚至更長的時間發展,可今日想來——
那更像是一種自上而下貫徹的耕作規則。
或許是因為喬琰行事的激烈作風,讓人下意識地將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作戰實力上。
然而這種看似是在看對手最大優點的舉動,實際上也代表著對她評價的偏頗。
審配提到此事的意味不言而喻。
他朝著袁紹說道:“我們隻怕要多留神一點在並州的耕作上了。我與子遠都曾經去過並州,容易暴露用意,請明公擇選幾人往並州走一趟。若能有其他發現便再好不過。”
有糧有錢才能發展兵力,這是毫無疑問的。
他們必須為此多費一些心力。
審配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也不免在心中想到,如果說他們先前隻是和喬琰有了一年半的差距,在漢靈帝駕崩之後的兩年裡,這種差距很可能遭到了進一步的放大。
也不知道此時再追,到底還來不來得及。
但看到田豐領下了這個責任,審配還是在心中稍微鬆了一口氣。
田豐剛直的性格並不影響他的細致,有他去,應當不會被漏掉什麼細枝末節之處。
又聽沮授在此時提醒道:“我看明公隻怕還得留意一番並州軍所用的武器。”
提高糧食的畝產,訓練軍隊的素質,都不是在一時半刻之間能成效的東西,但武器可以。
沮授繼續說道:“按照信報中所說,喬並州屢次以遠距離強弩完成對敵方的射殺,因此大幅度減少對己方的兵力消耗,明公,這一點比起她能同時調動多少兵馬,更值得我們重視。”
打得到的敵人還好解決。
打不到的敵人該當怎麼辦?
如若他們有朝一日對上喬琰,這也是必須要考慮的問題。
難道就讓她用對付李傕派出的兩萬軍隊相同的辦法來對付他們嗎?
這句話並不隻是沮授對袁紹在說,此時的兗州,陳宮對曹操也是這麼說的。
“府君與那喬並州之間互有往來,二公子如今也在樂平書院就讀,但兗州乃是四戰之地,或許某一位鄰居就會效仿喬並州的技法武裝軍備,而後給我們一個迎頭痛擊。”
比如說,袁紹就難免會跟曹操因為相鄰太近而出現什麼摩擦。
在沮授和陳宮的共同認知裡,以他們此時的財力條件,去考慮什麼床弩,完全是在勞民傷財。
但蹶張弩與神臂弓這些東西的情況不同。
三四百步的射擊距離,已經足夠將他們的防守和攻擊範圍擴張到一定的程度,也足以有效在短時間內縮短他們和並州之間的武器裝備差距。
而這種弩機,實際上是在大漢的官方武器庫中有存檔記載的,甚至並不需要跑
() 到喬琰那裡去偷師。
冀州和兗州的府庫裡,就能找到相關的記載。
袁紹這頭要查詢相關資料還要更加方便一些。
除卻荀爽送至並州保存的書籍之外,有相當一部分洛陽的典籍卷宗,都隨著大漢朝廷從洛陽這個都城轉去鄴城的過程中,跟著被運送了過去。
就算沒有馬鈞這種機械學上的天才,要想將蹶張弩完成大批量的製作也並非難事。
袁紹聽著沮授所說,深以為然。
在大家都窮的時候,可以直接近戰互搏,不講究這種裝備的東西。
但現在喬琰用戰績揭露了一個事實——並不是大家都窮,而是其他人窮,她還是富的。
那就有問題了!
“這件事……()”
“?[()]?『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郭圖與辛評當即起身應是。
這二人都是袁紹麾下的潁川人,換句話說,在袁紹這裡,他們和田豐、沮授等人不是一個派係的。
河北士子掌握了他的一部分兵權,為求麾下勢力的平穩,袁紹琢磨著也得給潁川係出身的稍作平衡才是。
但他當然不會將對部將的製衡說得如此直白,隻是在做出了這個安排後重新轉向了沮授說道:“我還有一件要緊事想要請教公與,請公與務必替我斟酌一二。”
袁紹的家世和外表,讓他在並未抱以過多傲慢情緒的時候,誰見了都得覺得是個不折不扣的明公。
沮授連忙朝著他回禮道:“明公但說無妨。”
袁紹問道:“除卻喬燁舒此人所統轄勢力的強盛,需要讓我們格外戒備小心,公與是如何看待,天子被李傕再度擄劫失蹤這件事的?”
這對袁紹來說同樣要緊。
此時他能保持相對安穩的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