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怕袁紹此時也要為自己給喬琰和劉虞“牽線搭橋”而後悔不迭了。

雖然這兩個人同為漢靈帝的托孤之臣,但在劉虞並未前往涼州之前,這兩人之間的交情少得可憐,充其量也就是彼此知道個名字而已。

袁術想到這裡,又忍不住想要嘲笑了一番袁紹。

在眼下的局麵裡,他這四鄰強敵環伺,能不能站穩腳跟實在是個未知數,也就隻能從袁紹吃癟這件事上找到一點優越感。

他正想到這裡,聽到被他谘詢的袁渙回答道:“我們是要尊劉幽州為天子,但不是用往長安方向寫信來表明態度的方式,而是寫信往幽州方向。”

見袁術臉上露出了幾分茫然之色,袁渙解釋道:“您若直接送信往長安,這封信必然先到喬並州的手中,屆時您到底是在承認劉幽州繼承大統的可行,還是在向喬並州俯首稱臣,求索援手,實難做出個評判。”

“喬並州手握涼並,執掌三輔,一旦東進至於洛陽,汝潁之地必然成為附庸。先去信與她,也便失去了主動權。”

袁術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這種窩囊事他不能乾。

袁渙繼續說道:“但若將信送往幽州,情形便大不相同。”

“無論劉幽州是否有這個進位天子的想法,他既身負昔年先帝托孤之任,縱然有天子行蹤未定、局勢危急之故,他若貿然上位也為僭越,故而需要多有幾方的應援才好。”

“這一來是表示,我等與喬並州站在了同一戰線上,二來也是為促成劉幽州做出決斷,做出了一份貢獻。比寫信到長安明智得多。”

袁術聽得眼睛發亮,拊掌而讚:“曜卿此言甚是。”

這是另一條從龍之功的路子!

他汝南袁氏的臉麵在袁紹這裡丟了個乾淨,自然要在他這裡找回來。

喬琰選定了劉虞這個仁政德行之名在外的,他隨之附和,也未嘗不是在蹭一點光。

一旦此事得成,即便他的豫州牧名頭是來源於李傕這個反賊,也並不影響他隨著劉虞入主長安而成為正統。

然而他剛覺得有幾分飄飄然,又聽到袁渙以格外冷靜的語氣把他一句話打了回來:“另外,此次送信還是走並州方向為好,若是再被袁青州給截獲下來,就於事無補了。”

“……”袁術臉上的笑容卡殼在了當場。

上次他寫給公孫瓚的那封信,被袁紹給截獲,造成了袁紹一怒之下派遣劉備進攻豫州,這次他確實是不能再犯這種問題。

對於袁渙這種一邊給出中肯的建議一邊揭短的舉動,本著汝南袁氏和陳郡袁氏本為一家的情況,袁術也實在不好說什麼。

他頂多就是在閻象等人的協助下寫完了這封勸進的書信後,等到臣屬退下,和袁渙提醒道:“下次這種話小聲提醒我就好。”

袁渙口中稱是,至於具體執行上是個什麼情況,那就實在不好說了。

無獨有偶,此時的揚州,

周瑜也給孫策提出了這個建議。

為了名正言順地掌控揚州,

光是一個會稽太守的身份絕不夠。

他們此時已在收尾對嚴白虎的圍剿。

退往曲阿的嚴白虎除非選擇跳入長江,

否則他隻有被孫策圍死一個下場。

但拿下了嚴白虎,並不代表他們完成了對吳郡的鎮壓。

自許貢、王晟等人死後,吳郡流竄的反對勢力依然不在少數,江南多山陵的環境更是讓他們成為了內部暫時難以祓除的毒蟲。

所以孫策需要一個揚州牧的名號,以便行大刀闊斧清剿之舉。

但無論是資曆還是年齡,孫策要得到這個位置都並不容易。

他唯一的機會,就是在這個改換天子的時候做出一份恰到好處的表態。

不過他和袁術的情況還有些區彆。

比如說,在周瑜的建議裡,孫策應當送出兩封信。

一封信送往長安,恭賀喬琰的進軍順遂。

周瑜說道:“對伯符來說,喬並州於你有舉薦提攜之恩,相當於是舉主與故吏的關係,這封信中可以沒有賀禮,但該有的禮數務必到位。”

說起來,周瑜對喬琰的討伐董卓之舉還是頗有好感的。

畢竟若非董卓在洛陽的橫行無忌,他那隻是前去洛陽探望父親的堂兄也不會死於非命。喬琰還得算是替他堂兄報了仇。

不過他提出的這個建議還是站在孫策的立場分析的。

至於另一封信,則同樣是送往幽州的勸進之書。

身在幽州的劉虞此時正在喬琰派出的部將協助下,先奪回幽州的掌控權,卻在與公孫瓚對峙於漁陽郡的時候,意外聽到了黃琬來訪的消息。

在劉虞的印象裡,黃琬本應當作為庇護天子的朝臣身在長安,而不該在此地。

以至於劉虞讓人將他迎接進來的時候,還以為黃琬是被董卓派遣出來作為使臣。

但他先是從黃琬的口中聽到了董卓敗亡,李傕潛逃的好消息,就聽到了一個砸在他頭上的驚人之言。

黃琬忽而離席,朝著他鄭重其事地行了個大禮,說道:“李傕此賊逃離長安之前,將天子也一並劫持走了,至今四方搜尋依然杳無所蹤。我等心急如焚,卻更知道一個道理,國不可一日無君。”

劉虞臉色陡變。

黃琬話雖未說完,但他會前來此地,更在他的麵前說出這七個字,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黃琬已接著說了下去:“故而身在長安的臣子商議,請劉幽州即天子位,以鎮中央。”

“萬萬不可!”劉虞當即起身回道。

劉虞這話發自肺腑。

且看他在治理幽州之時的舉措,便實不難讓人看出他所秉持的治理教化之法和他的心性。

這實在不是一個適合放在皇位上的存在。

隻因他根本就沒有這種進取之心。

他這句萬萬不可中,也確實沒有喜,隻有驚。

長安之變

中喬琰的果斷進軍,讓劉虞深覺大漢有望,但他絕沒有考慮過,這個極有指望的大漢會成為他的所屬。

東海恭王一係的子孫後裔,幾乎都秉持著“至孝純備,仁義兼弘”

的處世之道,也早早遠離了皇位的候選隊伍,以漢臣自居,劉虞也是如此。

他朝著黃琬看去,臉色難辨:“光祿大夫此話,實在是讓人不知該當將你當做惡客還是喜報之使者了。”

他當年會因為袁紹有意促成的幽州流言而暫時離開,以避讓甚囂塵上的稱帝民意,如今也照樣覺得,黃琬的話讓他一瞬間處在了如坐針氈的狀態。

黃琬對他的這番表現一點也不意外。

在他被調度回中央之前,曾經被漢靈帝委任為青州刺史,和劉虞有過鄰近共事的情況。

可正如喬琰當日在朝堂上所說的那樣,選擇劉虞來接替這個天子之位,絕不是她有意於效仿袁氏兄弟的舉措,而恰恰是此時的最優選擇。

董卓已除,但關中地界,或者說是整個司隸刺史部中,經由董卓之亂後造成的種種影響依然未曾消弭。

此時最需要的是有一位令人信服的天子讓他們確信,司隸仍為大漢之中央,也仍有庇護萬民的正統地位。

劉虞即位的合法性不弱於鄴城天子,又無主少國疑之嫌,足以匹配帝位。

黃琬都不得不佩服,喬琰在立下此等戰功的局麵下,還能放棄自己唾手可得的大權,選擇劉虞接任,著實是心有江河的表現,所以他也必須將其中的權衡利弊都與劉虞說道個明白。

他從容應道:“我非惡客,隻為大漢之興複來做個說客。孝靈皇帝因先太尉楊公之舉薦,將我重新啟用,先為青州刺史後為豫州牧,此二者皆為重臣高位,以此說來,劉幽州有為先帝恪行操守、儘忠效命的必要,我黃琬又如何不是?”

“請劉幽州聽完我的三條理由,再拒絕我不遲。”

何為三條理由?

長安之民,劉協之命,天下之勢!

黃琬能位列三公,絕不隻是因為彼時在洛陽攝政的董卓需要褫奪他身上豫州牧的權柄,在他這義正辭嚴的陳說中,劉虞愣是聽出了他若不登基便是天下罪人的意味。

而在半月之後,又有兩封書信送到了幽州,展信而觀,信中字裡行間都逃不開勸進的意思。

一封信來自豫州,一封信來自揚州。

寫信的,還是一對去年秋日打得不可開交的對手。

在收到這兩封信的這一刻,劉虞的第一反應並不是這兩人何以有此等的默契,也不是他到底是不是應當遵從黃琬的建議以及這兩封信的勸進順勢而為,而是——

“你前來此地的目的已經廣告於天下了?”劉虞朝著黃琬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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