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臣之心?
劉虞對齊周這個下屬還算了解,在絕大多數情況下,他是不會做出一個輕易論斷的。
此番將他派遣往益州,也是考慮到他做事穩妥的個性。
但現在他竟說劉焉有不臣之心……
這好像是一句實打實的重話!
齊周又補充了一句,“準確的說,他是有覬覦天子之位的想法。”
劉虞麵容頓時一肅,“你知道你說出這話要擔負起的責任嗎?”
齊周頷首:“知道,但這是我此番往益州一行的親眼所見。”
他在從綿竹到漢中,又從漢中到長安的這一路上,都在反複斟酌著他的所見所聞。
被喬琰委派來協助他行動的李蒙此人,並未表現出任何的不對勁之處,就像是個才能平平,但未曾拖後腿的普通隊友,所以絕沒有什麼喬並州後悔將大將軍位置讓給劉焉,因此對其有所針對的說法。
那兩把火雖然都很意外,但也都解釋得通。
前一把火的出現,乃是任岐舊識想要為其討要一個公道,放火點燃了益州州府的府庫,試圖讓他們這些使者將注意力都集中在劉焉所打造的違製乘輿之上。
可惜那起火現場嚴禁他們靠近,齊周也並未在一開始就意識到這把火背後的隱情。
對方在迫於無奈之下,不得不對他們給出了更加直白的提示——
他們收到的那封信。
同時對他們告知了另外的一個消息。
昔年跟隨劉焉入蜀地的董扶,預言了“益州分野有天子氣”的說法,這才讓劉焉棄交州牧而取益州牧。
這意味著劉焉想要成為漢家天子的想法,早在多年前就已經有了。
但或許是因為第一把火已經引發了劉焉的警覺,讓他在那些車駕被燒毀後,為了防止其他的秘密被發現,選擇將董扶的故居也給燒了。
以至於當他們趕到綿竹的時候,原本有可能有所發現的地方,已經徹底變成了一片廢墟。
若要齊周看來,這個舉動簡直是此地無銀二百兩。
可劉焉會做出這種倉促燒毀房屋的舉動,又真是一點也不奇怪。
他既迷信神鬼之說,大概也就會想,董扶這位大占卜師在死前,極有可能將劉焉在他麵前所表現出的把柄,記錄在一個讓人無法發現的地方。
這樣一來,若是哪一日他的子孫後嗣遇到了麻煩,還可以借助此物來挾製劉焉。
倘若找不到這個東西怎麼辦?
在此地已經有極大概率被使者獲知的情況下,還不如將此地一把火燒了痛快!
可惜這個誠然有問題的府庫救火和這個被燒掉的房屋,已經足以讓人對他提高警惕。
當然,這其實還不夠。
齊周的這些耳聞目睹也都隻是一出揣測而已,還需得有另外的證據來證明。
好在,既然那報信之人提到了董扶,當年劉焉出任益州牧前後
的情況,
便可以尋人來問了。
如今身在長安城中的官員,
可還有不少洛陽故人的。
在劉虞聽完了齊周的這番說法後,他當即找來了幾人。
“董扶?”陳紀忽然聽到劉虞問起這個名字,還愣了片刻,但在遙想起洛陽城中的情況後他又說道:“不錯,我認得他。”
“昔年他是被何大將軍舉薦給孝靈皇帝的,因他被舉薦的時間更早,故而他跟我們這些隻是依托於大將軍門庭之下,以府掾的方式尋求托庇的還不太一樣,他是直接被委任為侍中的。”
“因為當年所負責的事項,他確實和當時擔任太常卿的劉君郎走得很近。”
他思忖再二,回道:“我說不好他有沒有對劉君郎變更決定做出影響,但他最開始的選擇確實是交州,這一點……當時身在洛陽的都可以證明。”
在黃巾之亂中張氏兄弟伏誅,喬琰隨同畢嵐來到洛陽之前,這個變更就已經完成了,知曉此事的隻有當時對朝中局勢變化尤其清楚的幾人。
陳紀是一個,早前與荀爽黃琬等人一道前來長安的楊瓚也是一個。
“可光靠著這種決斷變更就對劉益州下此判斷,是否還是過於武斷了。”楊瓚替陳紀做了個證明的同時,也不免在旁問道,“當時益州的情況確實要比交州更需要一位州牧。”
橫征暴斂的益州刺史郤儉命喪馬相等人之手,急需一名坐鎮中央之人,平定益州境內的叛亂,這樣說來,即便不是出於什麼天子氣的說法,隻是出於實際必要的考慮,益州也確實要比交州更合適。
“不,還有另外一個證據。”他們話說到這裡的時候,忽然有人自外間踏入了殿中,在朝著劉虞行了一禮後說道。
來人是被劉虞安排在少府中充當屬官的鮮於銀。
在齊周將劉焉恐有僭位天子之心的消息告知於劉虞後,先被他找來問詢意見的,還是他在幽州時候的舊部。
鮮於銀乃是現任衛尉鮮於輔的兄弟,也效力在劉虞麾下。
他思忖了一番平日裡所接觸到的人後,立刻將造辦之處所收容的益州工匠給找來問詢了一番。
長安早前動亂,絕大多數的情況下人口還是從關中流入益州,這也正是為何在劉焉的麾下會出現東州兵這樣的勢力。
東州兵的組成就包括了從荊州和關中流入益州的人口。
但在去年八月的董卓之亂平定後,因長安城內的各項秩序需要恢複,十月之後更有大量修建宮室和打造器物的需求,他們對長安民眾發出了不少募招。
益州人中也難免有一部分耳聞長安景象,向往天子治下的未來,選擇流入關中,以領取到落戶長安的福利。
這其中便赫然有當年參與過劉焉車駕打造的工匠。
劉焉那千乘車駕的製作,正值漢靈帝駕崩後中原最為混亂的時候。
彼時他未曾想到自己會有朝一日麵對長安這頭的威脅,更未曾想到,這種為山嶺重阻所擋的放肆之舉,會傳到不該聽到此話的人
耳中。
他也就更加想不到,參與過車駕打造的工匠會身在長安,還被人在此時給找了出來。
當那幾個工匠憑借著回憶將車駕圖樣給繪製出來後,圍觀眾人的麵色不由一沉。
這確實是天子駕輿的製式!
若隻是一架兩架也便罷了,按照那匠人的回憶,劉焉當年讓人所打造出的車駕起碼以百為數。
這就意味著——
他是真將自己當做益州境內的天子了!
他如今是不是還抱著這樣的念頭?
這個問題好像隻有一種答案。
若是他隻是一時糊塗,現在已經想通了,這些不該為他所有的車駕,也就不會在他接任大將軍位置的前一夜,在他的府中被人給點燃了,而是早應該被他銷毀掉。
他分明還心存僥幸!
齊周朝著上首的劉虞問道:“陛下,我們現在該當如何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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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琰看著眼前的李儒,聽著他彙報出的結果,不由心中感慨。
她當年將李儒射下馬來,讓董卓失去了這個軍師,實在是一個再正確不過的決定。
對方的這種信息收集和誤導他人的能力,若是在董卓身處長安的時候得到發揮,喬琰要想讓賈詡在其中反複橫跳,就是一件幾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更彆說是在攻克長安後,還安排起了天子的去向。
也好在李儒並不是要為董卓殉死的部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