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量幾何?

這十頭大象之中最高的那頭有一丈半的高度,郭嘉草草估計一番都覺得它起碼有二三十個人的重量。

“君侯就算覺得這十頭坐騎不足以分配到麾下將領,也不必將其剖開分肉吧?”郭嘉又仰頭朝著其中的一頭大象看去,頗有幾分遺憾之意,“聽說這種皮糙肉厚的,肉質也要比尋常的柴上不少,大約不會有好滋味,君侯還是斟酌一二……”

“郭奉孝!”喬琰越聽越覺得有些哭笑不得,連忙出口把他的話給打斷了。

她算是知道了,為何郭嘉當年能被戲誌才給忽悠到樂平來。

這都八年過去了,他這思考方式還是和當年沒什麼區彆啊。

“誰跟你說我是要將這大象給分了的。”喬琰無奈地說道,“我隻是在問你,以這大象的重量,顯然是沒有能適配於它體重的秤的,要用何種方式來將它的體重給測量出來。”

郭嘉以扇支著腦袋笑道:“這問題,我看君侯不是想用來問我的,不如寫在樂平月報的四月刊上吧。”

當月報發行之時,便是個再好不過的宣傳手段了。

至於她到底是想借此宣傳大司馬重視數學的態度,宣傳在她的麾下有了這樣一批特殊的大象兵,還是想要宣傳荊州方麵的戰事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被平定,就連原本還並不能算服膺於長安朝廷管製的交州也隨之表達了臣服的意思——

那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事情了。

對喬琰來說,這或許會更傾向於她對於下屬和治下學子做出的考核,但對袁紹來說……

怎麼說呢,計算歸還糧食的利息和計算一隻大象的體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對袁紹的難度可能是差不多的。

都解不出來嘛。

但當喬琰真按照郭嘉所說,將稱量大象重量之事記載在了樂平月報的奇聞異事欄目,又隨著四月刊的印刷推行出去後,袁紹遭到的最大打擊顯然還是在荊州交州的戰況發展上。

交州刺史張津的北上荊州作戰並未和袁紹之間達成提前一步的共識,當戰事結束的時候,張津還被攔截在桂陽郡、零陵郡中部分界線以南的區域。

彆說在這個位置上袁紹能不能讓人對他做出有效的支援,就算是他到如今也學會在各地安插眼線了,也不會想到會在荊州南部這種劉表自己都沒有完全掌握的地方,還會發生這樣的突變。

但在他原本就處在劣勢的情況下,這種對他做出響應的發兵,他是實實在在應當感到喜聞樂見的。

他也很難不讓自己去想,倘若他能令人及時對張津做出支援,在他險些用手下的大象兵將劉表鏟除的情況下,他們是不是真有這個可能,先將荊州拿下,與豫州相連,而後在這條斷開東西的封鎖線助力下,將徐州和揚州給重新奪回去。

可惜,想象也隻能是想象。

袁紹剛放下手中的信報和幾乎在前後腳時間抵達鄴城的樂平月報,便對上了曹操的目光。

這出將人叫回

鄴城來聽奉天子指令的聯合,在商談主次關係和職權劃分上暫時陷入了僵局,以至於曹操前來鄴城十餘日內也並未商定出個長短來。

袁紹本就已經對此深覺不痛快,現在又得了交州荊州那頭的消息,讓他的心情更糟,偏偏還在此時聽到曹操來了一句,“可惜戰事發生之時我並不在豫州。”

袁紹:“……”

這話明明說的是可惜,在袁紹聽來卻很有一番陰陽怪氣的意思。

曹操為何不在豫州?還不是因為要來鄴城見袁紹!

那麼這就實在不能將責任推卸在曹操救援不及時上了。

袁紹心中的梗塞可能用三言兩語都不足以形容,奈何他也很清楚,在交州方向對他發起的響應夭折之後,唯一還能夠算是他盟友的,也就隻剩下一個曹操了。

在這樣的局勢下,他何止是不能對曹操撕破臉皮,甚至還該當更為妥帖地拉攏這位盟友。

“孟德說笑了,就算消息來得及傳到豫州,告知於你,在你發兵之前,那交州的士威彥也已經派兵將其拿下了。”袁紹鎮定地回道。

在他開口之時,誰也無法從他這話中聽出他對於這出荊州之亂未能成功到底有多少遺憾的情緒。

“此事歸根到底還是應當怪責於張子雲,他何敢如此篤定於自己能穿過劉表的攔截成功北上,而不提前讓人和你聯係。喬燁舒的消息傳遞很快,他總該當是知道的。”

喬琰絲毫也沒有掩飾於自己的下屬在此事上發揮出的功勞,在承認了交趾郡太守士燮的站隊正確後,也將法正在其中所起到的作用寫在了送往長安的奏表上,理所當然地被袁紹守在長安城的探子打聽了個清楚。

不過若要喬琰說的話,他與其做這樣的事情,還不如在早前他將田豐派遣到並州去做臥底的時候,就將線人給安插得妥當些。

現在再做也不過是給自己徒添煩擾罷了。

就比如說,此次法正從益州前往交州遊說之事,除卻讓他知道她對於交州之變有著極強的前瞻性,又在傳訊法正上有著恰到好處的安排之外,好像也沒有什麼額外收獲了。

袁紹甚至還得承認,那場以考試的方式完成的選拔的確有效,法正就是個因此送上的稱職人才。

“你說到消息路子快,我倒是有一事想問了。”曹操忽然開口打斷了袁紹的思緒。

袁紹道:“孟德但說無妨。”

“我聽聞本初已令人開始研究飛鴿傳信之法,可有什麼經驗?”

曹操不提這事還好,一提這個袁紹就來氣。

他本以為隨著揚州徐州的一番變化,喬琰為了解釋自己何以能夠以最快的速度趕赴揚州,處理孫策瀕死後的揚州局麵,將她通過鴿子傳信的消息暴露在外,對他來說得算是個絕佳的好消息。

這並不隻是意味著,他可以通過專人攔截信鴿的方式,將喬琰可能從冀州發出的消息截獲,還意味著他也可以效仿喬琰的傳訊之法,讓人在長安等地探聽到消息後將其儘快送抵鄴城。

但他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已是三月,從三月到四月的一月之內,他已讓鄴城中職權有閒缺的下屬前去遴選鴿子進行養殖,卻也很快從豢養過鴿子的人那裡得知,鴿子認的是地方而不是人。

換句話說,此物並沒有那麼神異地能追尋著主人的氣味從一個地方抵達另一處,而是隻能做到憑借感應,飛回到其被長時間豢養的位置。

那麼問題來了,他得先將一隻活生生的鴿子送到長安城,才能讓其飛回冀州。

可在喬琰將信鴿的用途告知於外界後,他真的還有機會做到前者嗎?

絕不可能!

所以此時的信鴿隻有對於喬琰來說才是最有利的,隻因她此刻所掌握的地盤在南北縱深和東西幅寬上已達到了極其可怕的狀態,若隻靠著車馬傳訊難以確保消息能及時地送達,故而需要通過鴿子的送信來進行一番彌補。

這就好像是那騾子一般,對袁紹來說簡直是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存在!

不錯,騾子。

數年前他因袁熙從長安帶回來的消息,將當年的戰馬繁殖計劃裡的相當一部分母馬用於生產騾子了。

但到了去年他便已發現,當年產出的馬已能上戰場了,生出的騾子卻還隻能在農事上進行負重,遠不到用於承擔軍用物資運輸的程度。

就算是再翻過了一年來,也還達不到他的預期。

在“還需要時間等待騾子成長”

和“他其實是被喬琰擺了一道騙了”

之間,袁紹已經相當乖覺地趨向於後者。

可到了此刻才發現被騙,就像他在張津已經被送去長安後才知道對方的出兵,他又能做出什麼來挽回嗎?

顯然不能。

他能做的也隻是在曹操麵前來上一出打腫臉充胖子,說他的信鴿豢養已經找到了合適的人手,也摸索出了些心得,等第一批養成後便來給曹操傳遞些經驗。

而後便是半個月後喬琰在洛陽收到的消息了。

“袁本初任大將軍,曹孟德任車騎將軍……袁大將軍終於還是坐不住了啊!”喬琰搖了搖頭,對於袁紹此刻做出的官職擢升,以及通過升官的方式達成和曹操的進一步捆綁,她並不覺得有多看好。

早在數年之前袁紹便已想將自己的位置升至大將軍,以便和喬琰分庭抗禮。

可先有袁術和他在家世背景上相互嗆聲,後有喬琰的步步緊逼讓他無暇做出此等升官之事,以至於他遲遲未能有此一進。

如今卻成了勢在必行之舉。

“我看這並不隻是袁本初希望在跟君侯的正麵對抗中能拿出更為顯赫的身份,也是出自那位鄴城天子的授意吧。”郭嘉在旁評價道。

徐州揚州帶來的殘存影響還未結束,交州就已在猝不及防之間倒向了長安朝廷。

袁紹心慌,急於拉上曹操同道結盟抗衡,難道劉辯這個坐在鄴城朝廷天子位上的便不慌了嗎?

就算在這數年間和喬琰過招的都是袁紹,劉辯的心情也難以置身局外。

倘若長安朝廷最終取得了這場平定天下戰事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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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憑借著才學和背景出任官職,天子卻不會有第二個!

劉虞和他之間的血緣關係已經淡到了一定的程度,故而一旦他成為了這個被迫下台的天子,還能否穩妥地退回到弘農王的位置上,都是個無法預判的問題。

而在品嘗過成為天子的權柄和富貴後,他也絕不願意再往後退回到隻是劉姓宗親的地步。

袁紹想要官職,也想要給曹操升官?那就給!

身為大將軍的袁紹勢必要為鄴城朝廷的生死存亡而拚殺到底,為促成劉辯依然坐在天子的位置上而殫精竭慮。

這一出委任,是將袁紹和劉辯徹徹底底地捆綁成了一個利益共同體。

不過即便如此,無論是袁紹還是劉辯都沒有選擇效仿長安朝廷一般重啟大司馬的位置,將袁紹徹底抬到和喬琰平起平坐的位置。

對於這一點,郭嘉倒不覺得這是袁紹在自愧不如的情況下做出的退讓。

這更像是……為了讓大司馬的存在變成唯一的不合理。

“我看君侯得小心些了。”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在武裝力量的差距麵前,總有人會選擇用些陰招的。

誰讓喬琰如今的收斂也不過是因為天時的限製,並非實力上還不足以舉兵滅袁。

他若想助力於劉辯打一場翻身仗,隻有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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