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絕不像是他們早前所見的海島一樣,綿亙於目之所及左右的陸地!
五個月的海上漂流,讓甘寧對於這條海天交接之線的樣子已熟悉到閉眼都可以認清楚,現在這條海岸線的出現,簡直是一個令人霎時間精神抖擻的信號。
他們很有可能將要抵達自己的目的地了!
甘寧不是喬琰,他雖然相信陛下所說,海洋的儘頭或許還有陸地,但他沒有這樣明確的認知,篤定於自己一定能在經曆了這樣漫長的航行之後,抵達一片足夠遼闊的土地。
這份對陛下判斷不會失誤的信心,也早隨著五個月的航行而日漸磨滅。
他甚至在想,等到他們下一次抵達一片海島的時候,隻要能夠在島上尋到足夠的補充食物,並對船隻進行一番修繕,他們就得啟程回返了。
而這五個月間,再怎麼平順的航行旅程,也勢必會麵對海上風浪和漩渦的襲擊,以及那些凶猛海洋生物的進攻。
不適應海上生活出現的疾病,更是造成了十分之一以上的減員。
再航行下去,誰也無法保證他們還能否回到中原去。
但現在,當這片海中陸地出現的那一刻,他們此前經曆的種種艱難好像都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他得登上這片土地,看看那到底是什麼地方!
在確認了自己所見非是夢境後,甘寧飛快地跳下了桅杆,便見另外一頭,呂蒙所乘坐的那艘船隻已經朝著他所在的方向靠攏了過來。
兩艘船之間的銜接橋梁也很快被搭建了起來,讓兩人得以彙聚到一處去。
“可算是見到陸地了!”甘寧忍不住罵罵咧咧,“五個月!我現在聞到柿葉的味道就想吐了,天知道要是再熬一個月,我會不會發瘋把船上的柿葉茶全部倒到海裡去。”
“你不會的。”呂蒙篤定地回到。
兩人相對一看,都笑了出來,也都看到這笑容裡藏著幾l分共患難的默契。
是啊……罵歸罵,的確是不會的。
由華佗和張仲景所明確的食物進補之說裡,明確規定了他們必須要吃夠足量的蔬菜,可海上這樣的環境裡,絕不可能給他們這個條件吃到這等奢侈的東西。按照陛下所說,就算是用醃製蔬菜的法子,也不足以補充這份缺口。
為了免於令他們上火、貧血,在隨著海軍出發的物資裡還有數量相當之多的乾柿子葉,作為平日裡的泡茶之用。
這份足以覆蓋整個船隊接近兩年所需的柿子葉,是以形同於軍令方式下達的每日必需。
無論海上航行發生了何種情形,他們都必須要將其喝下肚。
雖不知道為何選擇了柿子葉,但這起碼令他們在經曆了這樣的一番海上顛簸之後,居然還能保持著相對健壯的體魄。
而現在,正能支撐著他們往目的地探索去!
隻是當船隊繼續往東航行去的同時,令探查的船隻朝著南北方向擴散、以觀望那條海岸線情況後,他們便
發覺,這片土地的遼闊程度可能遠遠超過了他們的想象。
登臨這片地界之後要往哪個方向去走,宛然是一個大問題。
打從出航到抵達此地就已經過去了五個月的時間,又要考慮回程之時起碼需要的相同時間,為了防止他們這樣一支龐大的艦隊在大雍民眾的印象裡變成不知去向,留給他們用來探索的時間至多隻有半年到一年。
若是往一個方向去,不能得到足夠填補這番遠航消耗的收獲,他們無法和陛下交代。
甘寧看了看他們還剩下的船隊與人數,朝著呂蒙說道:“等到我等上岸之後先行探索此地的危險程度,倘若以我等的武器裝備尚能應對,那便將隊伍拆做兩半,由我帶人北上,你帶人南下,最遲在出發之後的半年後,我們一定要往回折返。”
“若是其中一方在……”
甘寧看了眼船上記錄日期的板子。
他們是在元昭四年的六月裡才先後經過夷洲和徐州回歸港口,等到再次出發的時候已是七月之末。
也不知是否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在他們抵達這片土地之時,恰好在元昭五年的新年前後。
他咬牙做出了決斷,“元昭五年的最後一天之前還沒有回到這裡,另外一支便不必多等,直接回返大雍。”
在他們的軍備武器已堪稱精良的情況下,若是他們還不能成功回到這裡,那他們所麵對的極有可能是什麼難以招架的麻煩。
與其搜尋對方的下落,令南北兩路同時折損在這裡,還不如確保其中的一路能夠回到故土。
“兵器、藥材、醫官、食物,以及前幾l日下雨才接到的淡水,我們都平均分作兩份。到底誰能在此行之中得到更大的收獲,那就交給天意了。”
呂蒙明白甘寧這番決斷之中的意義,朝著他重重地點了點頭,回道,“好,就按這麼辦!”
這片展現在他們麵前的土地對他們而言陌生至極,就像是他們這一路行來所見的高溫多雨氣候和沿途的海島景觀,都是他們此前從未體會過的,那麼誰也無法保證,到底是往南更加安全還是往北更加安全。
作為主帥的甘寧已經放棄了自己唯一的優勢,他這個做副將的又何必拖泥帶水。
在將洋流裹挾著船隻登岸的港口命名為勝利港後,這兩方隊伍快速完成了劃分和休整,當即分道揚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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