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村民家裡,林載川又問了一遍:“這些年,有沒有人以河神的名義讓你們做過什麼。”
兩個老人聽了麵色猶豫,明顯在顧慮著什麼,一時沒有開口說話。
他們對“河神”的信念已經開始動搖了,然而也無法完全相信警察在他們麵前說的話。
林載川拿出他的手機,找到了一張照片,對二人輕聲道:“你們見過罌/粟/花嗎?這是罌/粟的果實。”
老婆婆看了一眼手機上的照片,神情極為震驚,下意識反駁道:“……這不可能!”
老伯道:“這是河神的‘香火’,隻有誠心把香火供奉給河神,河神才會對我們降下賜福。”
老婆婆用手肘推了他一下,聽他說了實話,又神情惶惶地補充,“這是隻有我們桃源村的村民才知道的秘密,向外人泄密的人,會被河神降下懲罰的。”
信宿冷淡笑了一聲:“都說神愛世人,看起來你們這位神明也沒有多麼愛護你們,動輒用懲罰來要挾,嘖。”
兩個老人聽他這樣冷嘲熱諷,都沒說話。
林載川又問:“村子裡很多人都參與了這件事嗎?”
老伯道:“家家戶戶,我們在一起,供奉香火。”
村民眼裡所謂的“供奉香火”——應該就是製造鴉/片的過程了。
林載川的聲音沉冷下來:“是誰組織的這種集體活動?”
老伯啞聲道:“……趙培昌。”
是桃源村的村長!
趙培昌是被洗腦最深的那個人,甚至為了河神鋌而走險瘋狂襲警,他應該也是被利用的,所以在趙培昌的背後一定還有一個人在“傳教”!
半小時後,林載川跟信宿從村民家中離開,桃源村的村民被暫時送往霞陽分局派出所等待最後的調查結果。
——他們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被洗腦了參與製毒的過程,雖然沒有犯罪故意,但也不能說完全無辜,至於到底是否涉嫌過失犯罪,就要看檢察院和法院那邊的定奪了。
林載川在回市局的路上就通知局裡的人準備提審趙培昌,一行人回到刑偵隊的時候,趙培昌已經在審訊室裡了。
辦公室裡,信宿語氣平和道:“我來審吧。”
林載川看他一眼,然後點了點頭,輕聲道:“去吧。”
信宿換了警服準備進審訊室,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外麵的刑警紛紛用無比同情的眼神看著裡麵的趙培昌。
信宿其實不常親自審訊嫌疑人,他向來厭惡跟這些爛人有太多接觸——
這人對除了林載川以外的人有一套分明的等級劃分,如果章斐、賀爭這樣的同事被排在第一梯隊,那麼這些自以為聰明的犯罪分子在他等級製度裡就是“最下等”的那一群人。
信宿推開門走進審訊室,趙培昌聽見聲音抬起頭看了一眼,看到是在他的手裡“死裡逃生”的條子,麵目頓時有些扭曲。
信宿不緊不慢在審訊桌後麵坐下,
挑眉看了他一會兒,忽然輕聲問:“趙培昌,你見過河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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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培昌驀然瞪大眼睛,身體前傾不可思議問:“你見到了河神?!”
信宿懶懶笑了一聲:“河神對我說,你們這些人簡直是一群愚不可及的蠢貨,稍微給一點甜頭就能為他鞍前馬後,說幾個謊就能讓你們對他敬若神明……簡直廉價至極。”
“他不過是用了一點蠅頭小利,就能讓村民對他肝腦塗地,心甘情願地變成他的信徒。”
信宿聲音愉快道:“而你們真的就這樣把他創造了出來,還稱之為神。”
“………”趙培昌像是被他這幾句話氣瘋了,眼眶通紅,嘴唇都在哆嗦:“胡說八道!你在胡說八道——”
“人可以無知,但不能愚蠢的不可救藥。”信宿起身把一張照片放到他的椅桌上,“認識嗎?眼熟嗎?平時沒少接觸這些東西吧?”
趙培昌看到上麵的白褐色果實,呼吸猝然頓了頓。
“供奉給河神的香火,你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嗎?”
信宿眼底笑意全無,神情冰冷,一字一頓:“罌/粟花的果實,汁液凝固後就是生鴉片,提取嗎/啡、製造海/洛/因的原材料。”
“你們每天飲用的河水裡,鋪滿了罌/粟/殼。”
“你們視作神明的河神,”
信宿頓了頓,在他耳邊道:“每天都在給你們下毒啊。”
趙培昌的瞳孔劇烈震顫起來,信宿的話好像某種劇毒滲進了他的血液裡,讓他的大腦都麻痹了一瞬間,整個人僵硬著一動不動,臉色青白。
“在公安局的這幾天很難受吧,是不是很想喝河裡的水,心情焦躁,甚至輾轉反側、夜不能眠?”
“你知道這跟染上毒癮的癮/君/子……沒有任何區彆嗎。”
信宿道,“這一切都是拜你口中的河神所賜。”
很少能夠看到一個人信仰完全崩塌的畫麵,趙培昌整個人完全癱瘓在椅子上,四肢劇烈發著抖,瘋癲似的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你在騙我,你在撒謊!你一定是在騙我!”
信宿冷靜近乎冷酷的看著他:“讓我告訴你計劃這一切的人為什麼要造神。”
“他付出微不足道的代價,創造一個人人敬仰的神明,把桃源村變成一個無比隱蔽的毒窩,把所有村民都變成他製毒販毒的工具。”
“他讓你們‘莊稼豐收、衣食無憂’花費的錢,跟你們能幫他創造的巨額財富相比,簡直是不值一提。”
趙培昌死死盯著眼前薄薄的那張紙,這是罌/粟果……不,這是他們供奉河神的“香火”,他甚至把這些東西帶回家,放在香灰裡供奉。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罌/粟。
“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話,還會有其他證據來證明河神不過是人欲望貪婪的產物,”信宿回到
() 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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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讓你組織桃源村的村民參加‘供奉’儀式,換句話說,是誰指使你讓村民製造毒品。”
“………”趙培昌在沉默了將近五分鐘後,終於開口說話,聲音極為嘶啞:“我不知道他是誰。”
“他從來沒有說過他的名字。”
“是一個男人,他說他可以聽到河神對我們的‘指示’,讓我按照他的命令去做,河神就會保佑我們的村莊。”
信宿語氣冷淡:“這個男人有什麼外貌特征。”
“身形個頭跟我差不多,四十多歲,眼眉上有個黑痦子,皮膚很黑,長得很和善。”
“你有他的聯係方式嗎?”
趙培昌神情灰敗搖頭:“他時不時到我們村子裡來,傳達河神的意思。”
信宿譏笑一聲:“一個完全不清楚底細的人的話你都視作聖旨,河神能在桃源村蠱惑人心這麼久,你真是功不可沒。”
趙培昌已經沒有反駁他的力氣,他好像被抽空了最後一絲精神,整個人看起來都萬分呆滯。
信宿冷眼旁觀地看著他。
趙培昌已經完全破防,血條直接被拉到了最低血線,基本上是問什麼答什麼的狀態,剩下的審訊工作就交給其他同事來完成了。
信宿從審訊室裡走出來,長長舒了一口氣,垂下眼向刑偵隊的辦公室走去。
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男聲:“小嬋。”
信宿聽出那是林載川的聲音,有些驚訝轉過身——林載川平時在辦公場所基本不會這麼叫他,這男人沒有這種情趣的。
信宿眨了眨眼睛,“怎麼啦?”
林載川把他拉在轉角,看他一會兒,輕聲說:“你最近的情緒似乎不太好。”
信宿其實情緒不掛臉,剛才把趙培昌的精神世界毀的山崩地裂,也是笑裡藏刀。
林載川對他的情緒變化總是很敏銳。
信宿有些無奈說,“沒什麼,就是一直很討厭這些東西,也討厭沒有腦子的人,看著就心情不好。”
信宿作為市局知名“地雷男”,心情不好那是再常見不過的事了。
林載川:“中午一起回家吃飯,再睡一覺的話,心情會變好一點嗎?”
信宿怔怔一秒,“噗”的一笑,附近沒人來往,他在林載川的鼻尖上親了一下。
“現在的心情就很好了。”
林載川道:“我買了鯽魚和海螺。”
“嗯!”
信宿微微歪頭看他,總感覺他好像還有什麼話要說,“還有什麼事嗎?”
林載川頓了頓,才輕聲道:“明天……是你父母的祭日。”
過完年一個多月,馬上就是3月26號了。
是信宿的父母死亡的那天。
聽到他的話,信宿“啊”了一聲,麵無表情片刻,然後又低笑道:“雖然死亡證明上寫的我父母去世時間是3月28號,但是我果然還是更習慣26號去看望他們,那麼快就到了啊。”
() 他說:“那明天晚上我不回家了。”
“想陪我父母在那邊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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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看看有沒有花園裡長草。”
林載川問:“要我陪你一起回去嗎?”
信宿罕見沒有膩歪他,平靜道:“我一個人回去就好了,第二天早上就回來。”
林載川微微點頭:“好。”
.
信宿父母的墓地並不在墓園裡,他們被安置在一座環境很好的小山上,兩塊並排在一起的單獨墓地。
下午二點,信宿開車到山腳,手裡捧著一束白色玫瑰花,步行上山。
他穿著一身黑色風衣,衣擺被風吹的微微鼓起。
信宿把花放到墓碑前,垂下眼看著碑上的黑白照片,皮膚在冬日的陽光下顯得無血的蒼白。
他嗓音輕快溫和:“好久不見。爸爸媽媽,你們還好嗎?”
相片中的人無聲地凝望著他。
“我去年考進了市局,有當地公安的幫助,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在按照我想象中的計劃發展。”
信宿垂下眼,睫毛輕輕顫抖,他喃喃道:“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