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茂伊吹明顯感覺到,自此次返家開始,他在族中的地位顯然隨加茂拓真表現出的意思而水漲船高,雖然還沒正式獲得次代當主的稱號,卻比原先的任何時刻都更受尊重。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從地獄重返神山的惡鬼顯然比不諳世事的少爺可怕得多,風言風語從未停歇,曾羞辱過他的傭人與旁支一時間人人自危,平日處處小心謹慎,連帶加茂伊吹都一同束手束腳起來。

但他學著適應這種感覺,而並非一味想要解釋什麼。

權衡之術正是如此,他將尋常族人與心腹親信的界線畫得明明白白。

如果他想成為那種位高權重、不怒自威的家主,他就必須與前者保持距離,將自己安置在遙遠、不平等、又絕對不容侵犯的位置之上。

生活回歸正軌,加茂伊吹開始著手準備組建個人勢力。

在預先恢複了次代當主的待遇後,他獲得了暢通無阻地出入任何房間的權力,即便是坐落在族中最核心位置的家主書房,他也不必等父親傳喚才能前往。

加茂伊吹本就忙碌的生活因這份特權又多了些事情可做,他思索著禪院甚爾當天在咖啡廳中未能說出口的答案,將加茂家從裡到外走了幾遍,也並不覺得此處有可用的人才。

傭人儘數處於加茂拓真的控製之下,旁支子弟則對家主之位虎視眈眈,加茂伊吹很難想到其中會有誰願意成為自己的助力,隻有一個算不上新發現的結論。

加茂拓真或許真的在一定程度上認了命,自打處理了那兩個側室後,甚至沒再踏進過女人的院子,也不再急於開枝散葉。

他的態度似乎相當明確,族中也再沒人想要為他安排新人。

加茂伊吹也是從其他傭人處聽說,家主之所以會將明麵上的受害者也一同處死,實際上是因為半歲庶子之死與她脫不開乾係,正應了加茂拓真當時說的“後院相殘,謀害子嗣”。

——明明家裡總共隻少了兩人,偌大的宅邸卻顯得分外冷清,加茂伊吹緩步回到住處,心頭難免有些空落落的。

條條沉重的人命,大概隻是作品中最微不足道的背景。

院子中有一串細碎的雜亂腳印,是黑貓聽說他昏迷的消息後冒雨從高專一路趕回本家留下的痕跡。在他於東京養傷的時間裡,黑貓又回到高專,直到加茂伊吹不久前才將它正式接回。

計劃中失去自由的時間大幅度提前,加茂伊吹此時已經很難能抽身離開本家,便叫司機跑了一趟。

大概是這個舉動使高專眾人意識到了些許異常,幾日後,冥冥竟然作為代表樂岩寺嘉伸的使者拜訪加茂家,連帶送來一些所謂被遺忘在高專的書籍,隻說前來探望。

加茂拓真沒有拒絕的理由,加茂伊吹便難得又與冥冥見了一麵。

在那方偏僻的院子裡,兩人也沒叫傭人伺候或陪同,隻簡簡單單吃了頓午飯,少女就匆匆忙忙地回到了高專。

“一刻千金,我還有事

要做。”冥冥擺著手,

她笑道,

“校長擔心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嗯,你知道的。”

她的聲音很低,視線飛快掃向等在院落門口的四乃,顯出些警惕的情緒,卻依然將這份情緒很好地藏在眼底極深的位置。

“勞煩冥冥姐幫我謝謝樂岩寺大人,這的確是我自己的選擇。”加茂伊吹輕輕點了點頭,麵色仍是不太健康的蒼白,“既然我生為加茂家的嫡子,參與族中紛爭也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冥冥望了他一會兒,情緒有些沉重,想要開口寬慰幾句,卻又覺得身為自由人,即便再想共情,最終說出來的大概也隻是當事人心中的些許空話。

她抿了抿唇,到最後隻是提醒:“你出行時要小心些,近日來,詛咒師與咒靈都不太安分,高專中已經有學生中了招。”

“二年級的本宮壽生,一家四口共同出行,活著回來的人卻隻剩他一個。”

令加茂伊吹甚至感到悲哀的是,即便曾接受過對方的好意,此時於他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也並非是認為這場慘劇實在太過令人憤怒。

他想,他似乎明白禪院甚爾未竟的後半句內容了。

——還有比……

——還有比你所在的京都高專更好的選擇嗎?

一直困擾著他的問題終於得到解決,回憶起與本宮壽生有關的一切經曆,如果讓加茂伊吹客觀地給出一個評價,最終結果一定是:當時不合適,此時未必仍不合適。

於是加茂伊吹決心要插手此事。

這正是他此時會從加茂拓真手中要來那份死者報告的根本原因。

在加茂拓真的耐心即將耗儘前,加茂伊吹將那張輕飄飄的紙張遞還到桌麵上,又後退幾步,通知般宣告道:“父親,我會在這周末前往高專探望本宮壽生,至於您此前提到的課程,等我回家後再補上吧。”

加茂拓真的雙眸微微一眯,指尖按上桌麵,輕輕劃動的動作暴露出他的不快。

“本宮壽生是什麼人?”他沒在第一時間反對,而是選擇詢問具體原因,已經暴露出父子二人的地位正逐漸靠近的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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