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視著加茂伊吹遊刃有餘的笑容,禪院直毘人首次真切地感受到了麵前青年的成長。
兩人初次正式見麵的那場宴會上,年幼的加茂伊吹代替父親出場,無疑是對不久前才勉強擺脫無法獨立行走困境的長子的折磨,同時想要借此羞辱一向與家族不合的禪院家。
禪院直毘人原本沒將那個木訥無趣的孩子放在心上,卻驚訝地發現對方在經曆一場大難後變得有所不同。
八九歲的加茂伊吹已經初顯思維中的靈巧,還帶著股長大許多後才能完全遮掩起來的執拗:
他懂得瞞下父親命令他道出的台詞,以周全的禮數問候長輩,可偏偏不表現出馴服,即便是禪院直毘人親口提出相反的觀點,他也絕不哪怕先應一聲。
那時,加茂伊吹稱禦二家的關係不該是針鋒相對的模樣,禪院直毘人則認為每方勢力都有做出適時選擇的可能,貴族間能維持基本上的平衡已是不易。
加茂伊吹緊緊閉著嘴巴,不與成年人進行爭執,也顯然有自己的堅持——正如他現在所表現出的那樣。
青年已經好半晌沒有開口了。
儘管屋內有個剛剛才犯下不可饒恕之罪行的非傳統惡人,但總監部還是為二人的密談準備了昂貴的飲品。加茂伊吹手中把弄著小巧精致的茶杯,身邊沒人侍奉,他甚至不肯為自己斟滿一杯。
咒術界的最強術師正在用行動證明他的高傲與篤定。
禪院直毘人靜靜地看著他,腦內瞬間閃過無數個想法。
加茂伊吹與同齡人之間存在斷崖式領先的實力差距,在戰鬥經驗和臨場判斷等方麵卻不一定會勝過執掌禪院家權力的自己。
男人思忖著兩人交手的勝負成算,很快想到領域展開這一將自己阻攔在特級術師行列以外的重要因素。
加茂伊吹十二歲時強行發動領域展開在兩麵宿儺麵前死裡逃生,此時的戰鬥技巧隻會更加精進,禪院直毘人已經憑此斷定自己沒有和其硬碰硬的實力。
——真叫人感到挫敗。
他歎後生可畏,卻沒真正感到氣餒,就算是為了背後家族的興衰存亡,他也必須用最快的速度權衡好現在的局勢,然後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禪院直毘人又想到十殿,那個盤踞在咒術界下方、存在感稀薄卻無處不在的駭人陰影。
放眼整個日本的範圍之內,沒有任何一個組織能與十殿的力量相抗衡,許多人探尋後企圖在各處或各方麵複刻相同的做法卻都無法實現,不僅是因為十殿本身在對競品的湧現加以阻撓。
加茂伊吹強大的自身實力就決定了十殿不可能是個岌岌無名的小團體。
他能在組織建立初期時節衣縮食擠出大量活動資金,同時親力親為操持繁忙且瑣碎的事務確保萬無一失,繼位後,加茂家與十殿互為後盾,相輔相成——這都是加茂伊吹的獨家優勢。
最重要的是,他無與倫比的強大和人格魅力令無數精英拜服,在磨合與調整過後成
為他的心腹,大量強者如銅牆鐵壁般拱衛起組織的中心、首領的所在。
加茂伊吹或許會得到死刑判決,但任何人都知道,他絕對安全。
需要考慮到的第二個因素便與在場的最後一人有關了。禪院直毘人的目光緩慢移動,最終定在了長久保持沉默的五條悟,又在對方感受到視線而抬眸的瞬間移開。
禪院直毘人憑借多年的識人經驗判斷,五條悟毫無疑問已經向加茂伊吹倒戈。
至於他本人嘛——
“既然如此,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想問。”禪院直毘人開口,“你能推動禦二家共同建立新一代總監部,又該怎麼保證自己不會利用加茂家的權勢,逐漸將高層變為你的一言堂?”
加茂伊吹點頭:“我能理解這份擔憂,但我也的確不打算將任何把柄交到二位手上。”
“你屠儘高層已經是個天大的把柄了,事實證明,除非我們手上握著按下就能讓你的心臟停跳的按鈕,其餘任何預防手段都基本毫無作用。”禪院直毘人大笑起來。
他的話為五條悟提了醒,六眼術師又擰緊眉心,同樣思考起問題的答案。
“我從沒想過要讓你做出什麼讓步。”男人的笑容逐漸收斂成胸有成竹的姿態,禪院直毘人將身體微微朝前傾斜,幾乎以逼問的姿態對加茂伊吹說道,“我隻要你發個誓。”
加茂伊吹的聰慧使他總能在第一時間分析出他人的意圖,他在這場對話中首次感到心臟猛烈一跳。
果不其然,禪院直毘人以微妙的語氣說:“我要你以那家夥在天之靈的安寧發誓,你推動這一切發生的目的不是吞噬咒術界的所有權力,而是真正想要建立有利於各方的全新秩序。”
“那家夥是指……!”五條悟喃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