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故作鎮定地從大胡子麵前路過,大胡子似乎完全認不出他。
也對,他當時站在那扇反射星光的大門下,就如同背後有一道光源,讓人看不真切。
筍子一個勁拉沈宴的手:“走錯了,這邊這邊。”
沈宴現在思緒亂得很,那古舊盒子到底是做什麼的?
可惜,趙闊手上雖然有一張日記,可能記載了一些關於這個老舊盒子的內容,但他靈魂不穩固,根本不敢再看舊日文獻。
用趙闊的話說,除非得到靈族的特產銀色黎明花,不然需要至少半年才能穩固靈魂。
大胡子程銅斧瞪了一眼站在他麵前的單薄小子,眼睛跟銅鈴一樣。
他這麼大塊頭,這小子跟沒看到一樣,差點就撞上了。
然後,程銅斧突然笑哈哈地,用嗡嗡地聲音說了一句:“看路,看路,小心撞你一個趔趄。”
熟悉程銅斧暴脾氣的人,都沒能反應過來,他們還以為,以大胡子那暴躁的性格,還不得給人掀一趔趄。
無畏傭兵團的大胡子,在傭兵之城的名聲不小,一是那粗魯的大嗓門,在傭兵酒吧隔得老遠就能聽到,久而久之,熟悉的人也就多了,二是彆看大胡子是個大老粗,實力卻相當了得,有人猜測,大胡子或許已經達到了第七序章。
大胡子說完,難得地還對沈宴露出一個自以為和善的笑容。
他今天心情好,特彆好。
昨晚,他帶著巨大的恐慌才睡著,他以為,他遭遇了不可名狀的存在,就像詩歌中的那些倒黴鬼一樣。
那些詭異的存在,在久遠的詩歌描述中可都不是什麼善類。
凡是無意間窺視他們的人,無不莫名其妙地被厄運病毒疾病纏身,被無法言喻的恐怖侵蝕靈魂,直到瘋狂或者心臟驟停。
但,在詩歌中,除了那些倒黴蛋外,也總會有那麼極少數的,個彆的人,被幸運女神垂青,得到那些不可知存在的眷顧。
比如,昨晚上的他,就成為了這樣的一位眷者。
他在忐忑不安中醒來時,突然發現,他佩戴多年的那柄彎刀,居然可以呼喚其中英靈的名字了。
英靈,名,耶律阿契。
隱約還記得,夢中,勇猛的佩戴彎刀的耶律阿契,遊牧草原,跟著族人走上沙場,征戰四方的模糊畫麵。
就如同,他在那詭異的大海上,聽到的雷鳴般的聲音所描述的一樣。
當時,他根本聽不懂那雷鳴般的聲音說的是什麼,什麼契丹,什麼大遼,以前從未聽聞,除了威嚴和讓人畏懼,就像神的私語,讓人恐懼充滿了隱秘,但不得窺視其中真意。
但現在,他知道那些聲音是什麼了。
是對他的,真理的啟示和洞見。
嘖,他是一位眷者。
他要是梵帝城的那些人,估計都要口呼讚美女神了。
可惜他不信神,但不妨礙他內心亂七八糟地表達表達,讚美未
知,讚美隱秘,讚美不可名狀之存在。
程銅斧甚至開心地哼著粗俗的調子,迫不及待地去找他的鐵兄弟,也就是賣給他這柄彎刀的兄弟。
他這兄弟啊,娃都七八歲了,生娃的時候告訴了所有人,就沒有告訴他。
他一次都還沒有見過大侄子呢。
程銅斧馬不停蹄地去了颶風傭兵團,他的好兄弟就是颶風傭兵團成員,名叫高尉,當然他上門也不提找人。
而是見人就誇他這彎刀聖器的好處。
“你們看看,難得的人形英靈。”
“勇猛,強悍,生前肯定是一位了不起的士兵。”
的確吸引了不少人圍觀。
聖器的種類很多,其中以能呼喚人形英靈的聖器最為珍貴。
人形英靈又要分很多種,以戰鬥類英靈最有價值,傭兵嘛,主旋律肯定是戰鬥。
像這樣的聖器,向來都是有價無市,沒什麼人願意出售,都是留給自己的後人,代代相傳。
契丹彎刀兵,又是出了名的英勇善戰。
“的確是難得的好聖器,但我怎麼看著有些眼熟。”
“大胡子,這不就是我們高尉賣給你那一件!”
一下子,如同滾油中滴了水。
“好啊,大胡子,當初你不是說我們颶風傭兵團賣了一件偽聖器給你。”
“現在臨淵儀式成功了,居然跑來我們這炫耀。”
“這麼好的聖器,當初怎麼就聽高尉的話賣給了你。”
這時,聞訊趕來的高尉,也是先看了一眼站在大胡子身後的英靈,然後臉色暢快地瞪著大胡子。
這麼多年,他和大胡子不再來往,為什麼?
不僅僅是因為大胡子大嘴巴時說的那些不過心的話,還有一個原因。
兩件聖器雖然的確來自遺跡的挖掘,但它們也的確沒能觸發臨淵儀式呼喚出其中英靈。
原本的一件好事,直接造成了兩人的間隙。
所以,高尉一直,也不敢肯定了,他作為人情賣給大胡子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但現在不一樣了,大胡子呼喚出了其中的英靈,他自己理也直氣也壯了。
他得好好發泄發泄這些年憋在心裡的不痛快。
用同樣的大嗓門喊道:“你不是嫌棄我賣給你的聖器嗎?來來來,我原價買回來。”
大胡子大笑地捂住彎刀:“那誰,賣給我的就是我的,哪有要回去的道理,再說這麼好的聖器,那點價格哪可能買得到。”
兩人,看似粗獷,其實也有細膩的地方。
大胡子用自己打自己巴掌的方式,來表明他當初說的就是一堆完全不靠譜的渾話,用自己來證明,當初賣給他聖器的鐵兄弟的信譽。
高尉則用特彆大嗓門的責怪,化解了心中多年的淤積。
兩人爭得臉紅脖子粗,跟立馬要乾架了一樣。
但有些曾經凝固了的東西,似乎化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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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件聖器都來自同一遺跡,為啥你這件聖器臨淵儀式成功了,我這件卻半點反應都沒有?”
大胡子的聲音愕然而止。
然後,臉上一陣憋得漲紅,他不能說。
凡言及不可知的存在,都會被那未知存在察覺和關注,被未知關注,是這個世界最惡毒的詛咒,那可是連聲音都能讓整片大海劇烈翻騰的存在。
在那些古老的詩歌中提及,這樣的存在的喜怒哀樂和人類不相通,誰也不知道自己要是隨口提及這樣的存在,會是什麼樣的結果,對方會給出怎樣可怕的反饋。
凡是嘗試去試探,窺視,解密這樣的存在,都沒有好下場,那些古老的詩歌已經給出了足夠的警示。
以前,他或許還能不當成一回事,但現在,事情就發生在他身上,能不小心都不行。
但是吧,他明明知道他這件聖器能臨淵儀式成功的原因,卻無法告訴自己的鐵兄弟。
內疚,太內疚了,這麼多年本來就覺得愧疚了,特彆是現在他們關係才有和好的趨勢。
為難死他這粗性子了。
該怎麼辦,才能不提及那位未知存在,又能幫到自己的鐵兄弟?
此時,沈宴心不在焉地帶著筍子去找那位罵筍子是沒娘孩子的大媽。
但人家哪可能等著他們去找。
麵對空空如也的空地,筍子插著小腰:“罵了我有本事彆跑啊。”
“哼,我們家沈宴來講道理來了。”
沈宴揉了揉筍子的腦袋:“帶你去看給彆人修補房子。”
筍子愣了愣:“為什麼要給彆人補房子?”
沈宴嘴角帶笑:“那你得去問你們家指揮官。”
趙闊他們其實也跟在一旁,一是順路,二是他們覺得沈宴去跟人“講道理”,估計道理沒講成,多半還要挨揍。
手上提著一些修補房子的材料。
邊走沈宴邊小聲問趙闊一些問題:“剛才那大胡子,我見大家好像都認識?”
趙闊不在意地答道:“你多去幾次傭兵酒吧也能認識,無畏傭兵團的大嗓門程銅斧,一身實力全靠吼。”
“對了,他還是個不錯的鐵匠,在街上有自己的一個鐵爐,我們用來刨木料的推刨就是在他那打造的。”
沈宴不動聲色地“哦”了一聲:“我正想著,再打造一些鋸木頭的鋸子,這樣我們做桌凳的速度應該能更快一些。”
原來大胡子叫程銅斧,傭兵之城,無畏傭兵團的人。
那麼……關於昨晚幻境中的事情,大胡子是否也是經曆者?
自己是因為那個老舊盒子進入的幻境,大胡子又是因為什麼原因能進入的?
而且,他記得十分清楚,那海麵上的小船不少,上麵都有一動不動的“人像”,是否還能有其他人也能進入幻境之中?
這些人的共
() 同點是什麼?
甚至海麵上的小船的數量還在緩慢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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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都不簡單。
越細想,疑問越多。
以及……大胡子身後的契丹士兵,是以前他就能呼喚,還是在聽完昨晚自己講的故事後,今天才呼喚出來的?
不知不覺就到了修補房子的地方,沈宴幫著遞遞材料。
沒多久季卓也到了,治安亭的人來填土封印那個通往地下焚塔的甬道,這麼大的事情本來輪不上季卓,但誰叫趙闊他們直接通知的季卓,治安亭不可能繞得開他。
季卓這小子兩邊跑,一會跑過來幫著修補房子,一會去看看他帶的那個小隊伍的人忙得如何了,兩條腿就沒有閒著,精力旺盛。
乾活嘛,人多的時候就愛閒聊。
聊著聊著就聊到了沈宴選擇什麼傭兵職業的事情上。
沈宴也挺苦惱,得想辦法和靈族搭上線才行。
……
翡翠大森林。
前往荒城的靈族隊伍已經返回。
白王肖淩塵正在見返回的族人。
“荒城的野蠻人完全不可理喻。”
“無論我們開出什麼樣的條件,他們連考慮都不考慮,直接將我們驅趕出了荒城。”
一向以禮儀,氣度自我標榜的靈族,此時也是氣得臉色難看,什麼時候受過這等憋屈了,向來都是他們拒絕其他人。
就沒見過這麼不講理的,荒城的情況誰不知道,他們帶去了滿滿的誠意,結果,彆人都不等將話說完,武器就往身上招呼,說什麼都沒有用。
一群生活環境那麼艱苦的人,居然能拒絕得了眼前的利益,也是奇怪。
肖淩塵一如既往的清冷道:“他們並非不滿足我們提出的條件,而是不信任。”
幾百年前的荒城還不是這般貧泛,在他們貧瘠的土地上,有一種名叫灰眼兔子的野獸,以啃食草根為食,打洞而居,繁殖能力極強,荒城的野蠻人以此為食,生活雖然不能說富裕,但也能過得去。
當時有個落魄的雲遊詩人去了荒城,因為灰眼兔子的美味,寫下了一首詩歌來讚美荒城的特產,出人意料的是,這首詩歌很快廣為流傳,被其他雲遊詩人傳唱到了極為廣闊的地方。
灰眼兔子的美味,吸引了很多城池的很多商隊前往一探究竟。
一開始,荒城的野蠻人對這些商隊雖然謹慎,但也不排擠,畢竟他們帶來了豐富的物資來交換他們的灰眼兔子。
荒城的野蠻人,即便在困難的災年,也依舊遵守著他們世世代代傳下的規矩,獵殺灰眼兔子的時候,母不殺,幼不殺。
但他們,忽略了人性的貪婪。
那些外來的商隊一開始還算老實,但不久,看到灰眼兔子帶來的利益後,他們假借商隊貿易的名義,私下裡卻組建狩獵隊,偷偷狩獵。
以一種瘋狂的速度,將荒城的灰眼兔子蕩平,母
() 幼不存。
這份信任讓荒城失去了他們生存的根本。
這份仇恨,當時荒城的野蠻人血洗了不知道多少偷獵的商隊,但那又如何……
直到現在荒城都無法恢複元氣。
這也造成了他們完全不信任外人的態度,被人斷了生存的根本,可想而知受到的傷害有多深刻,教訓有多刻骨銘心。
數百年過去,荒城的人情況不容樂觀,荒城的先知也不是沒有想過重新和外界建立聯係,比如,這一代荒城先知和傭兵之城鐵血傭兵團的團長的聯姻就是他們跨出去的一步。
但曆史遺留的問題,以及不信任,猜忌,最終還是止在了這一步上,連趙闊小時候都被送回了荒城,不允許呆在傭兵之城。
這是兩個勢力之間的角逐,當然也有很多人不願意看到鐵血傭兵團和荒城的野蠻人達成一致,明裡暗裡的手段就沒有停止過。
肖淩塵沉思著,這些都和靈族無關,但想要和荒城打交道,著實不容易,但……
但也並非沒有辦法。
肖淩塵看向傭兵之城的方向,靈族沒有辦法和荒城建立聯係,但有人能,若這人幫忙在中間周旋,事情或有可為。
肖淩塵突然說道:“我去一趟傭兵之城。”
靈族眾人:“……”
肖淩塵作為傳奇遊俠,連最老的遺跡都去得,他們自然不擔心他們白王的安全,遊俠的敏捷,速度,是其他職業無法媲美的,但他們家白王多少年沒有離開翡翠大森林了?
傭兵之城,上城區,鐵血傭兵團駐地。
趙瀾正微笑著跟著他舅舅奧萊做禱告,對著牆壁上掛著一張黑山羊圖表達著虔誠:“讚美女神!”
標準而優雅的貴族禮儀,神聖得如同散發聖光的儀式感,讓這少年看上去如同最虔誠的信徒。
當然,要是剖析此時趙瀾的內心,那真是一千匹草泥馬在奔騰。
趙瀾:親愛的舅舅,畫上麵真的就是一隻黑山羊!虔誠的信徒們是如何對一隻黑山羊日複一日不斷說出讚美之詞的?
讚美女神的美德也就罷了,聽說梵帝城的神職者,現在開始讚美女神的外貌了,瘋狂得已經成為了一種最流行的趨勢,趙瀾覺得,再這麼下去,世上又要多一種名叫羊人的亞人種了。
名字……感覺怪怪的。
趙瀾一想到他以後也得這樣,如同散發著陽光的臉上都不由得抽動了好幾下。
做完禱告後,趙瀾趕緊道:“親愛的舅舅,我得去下城區散播神的福音了,讓這些迷茫的人早日回歸神的懷抱。”
反正不要讓他看到這張圖,現在他腦子裡麵全是羊頭人身的亞人種畫麵。
若是以往,奧萊會微笑著和趙瀾再討論一番神的偉大之類的話題,但奧萊這次放過了趙瀾。
“親愛的侄子,神的小太陽,去吧,神愛世人,哪怕他們是下城區貧窮的罪人。”
“隻要對神虔誠,神會寬恕他們貧窮之罪,神的慈愛無處不再
。”
趙瀾微笑著行了一禮(),
€()『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心中道,讓傭兵之城的傭兵信仰神?估計和讓血腥的野狼改吃草是同一難度。
趙瀾收拾了一番,背上聖器箱,向駐地外走去,他得去當他詩歌中的少年了,洗一洗他剛才受到了驚嚇的內心。
嘖嘖,傭兵之城中,現在可是無人不知他英雄少年趙瀾的名字,雖然……他什麼也沒做。
陽光帥氣,充滿朝氣的外表,的確討人喜歡,特彆是在那些小姑娘和大媽眼中,傳奇的傭兵少年時定全都是這般俊俏模樣。
隻是,趙瀾還沒走出去多遠,突然一把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冰冷,鋒利的匕首,才讓趙瀾確定,這不是假象。
居然在鐵血傭兵團的門口,他被人用匕首架脖子上!
趙瀾被拖入了旁邊的小巷子。
脖子上的匕首十分精美,和一般傭兵使用的簡單樣式有些不同。
這人挺高,身材修長,穿著戴兜帽的袍子,兜帽遮擋住了全部麵容,身後披一長長的灰白披風。
背上同樣背著個聖器箱,以及一張弧度極長的長弓,腰間撇一壺箭矢。
這是遊俠的習慣打扮。
其實,每個職業也沒有固定的打扮,隻是每個職業中,如果出現了一個傳奇人物,眾人總會有意無意地去模仿對方的一些習慣。
用沈宴的一句話來說,這就是偶像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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