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亥時二刻始,五更三點行。除疾病、生育、死葬外,不可通行。

但,有一些人卻是例外。

“十三街第七巷第五戶……若官府地圖沒出錯的話,十三街已經臨近城郊了。沒想到關家被貶之後竟落魄至此。”

“很正常。一族三十五口人,流放遷移後病疫、凍餓而死者眾,最後在霖城落足的也隻剩十二人。分宗彆族而去,居住在十三街的應是原關縣令一家子。”

“關家抄家流放的罪名是治理不當引發災民暴-動,與此次詭事是否有關?”

“不無可能,但不能輕易下定論。此次報案的是附近村裡的農民,關家人莫名失蹤。如今一家七口人隻剩貧弱的主母與奶娘,其中定有蹊蹺。”

三道身披鬥篷的黑影在夜色中穿梭,皮靴點地輕盈無痕,行止伴有刀鞘輕撞之聲。偶爾掠起的鬥篷下,以金線織就四方紋的玄色衣角一晃而過,腰側隱露的刀鞘刀格上係著一段祥雲紅綢。外地人或許不甚明了,但若天殷本地人窺見這一抹赤紅,隻怕會立時勃然色變,閉門不出。

原因無他,天殷以玄色為尊,著金邊玄衣、配縉雲橫刀者,隻有天殷刑天司中的玄衣使。

刑天司在天殷司法機構中的地位特殊,皆由世家勳貴弟子擔任特使,這些有著顯赫家世的名門子弟無論去哪裡都通行無阻。明麵上,刑天司負責司法監察、刑案追蹤,經手的基本都是不能放在明麵上說的官場陰私。但對於天殷國的平民百姓而言,玄衣使出動通常代表著某地發生了官府無法解決的大事。

——譬如涉及神鬼通靈、往生死葬的災厄。

天殷國人敬神拜神,對神鬼之事諱莫如深。而世間詭事大多源自人心之惡,過深的執念與情感會催生陰煞,造成災禍。玄衣使祓除陰煞,後續難免也要對活人追責。拔出蘿卜帶出泥,一樁詭案的告破往往也代表周遭的活人要吃掛落。沒人願意卷進這些可怖的災厄裡,自然也就對常年與鬼神打交道的玄衣使敬而遠之。

玄衣使也知道自己並不討喜,平日大多都是在夜間調查行動。他們外罩鬥篷,若非必要也不會在民眾麵前顯擺。此次三人前來霖城是為了調查霖城近郊地帶的失蹤案,根據地方官府報信,霖城這邊已有幾戶人家家中的孩童無故失蹤。據報案人的證言來看,這些人都是自行走向山林,隨後下落不明。

按理來說,平民出入山林,不慎遭遇野獸或因意外失足而死的不在少數,這類案件根本沒必要上報刑天司。但地方官府在統查人口時卻發現霖城近郊這片地近年來的人口數不增反減,天殷近年來沒有天災亦無戰事,人口銳減並不尋常。官府一開始以為是隱戶,而天殷在人口管控方麵極其嚴格,官府縣令不得不為此下鄉。卻不想走訪時有村民來告,道這些年來每隔一段時日便有人失蹤,村民們甚至找不到屍骨。

“這不尋常,有經驗的山民進山的路線都是固定的。他們謹小慎微,會根據腳印、草木、糞便等判斷山林附近是否出現野獸。沿途也會做

下記號以防迷失,若是失足墜崖或是意外而死,村民們搜山時應該能找到屍骨或衣料殘渣之類的線索。()”三人中屬於青年女子的聲音說道。

玄衣使辦理正案時會佩戴鐵甲麵具,以代號相稱。玄衣使的辦案搜查容易遭人忌恨,隱藏身份是為了避免他人尋仇。

此次被派遣來霖城的玄衣使,代號為“驚飛?()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鷹覺”以及“隱刃”。

“驚飛”是位二十來歲的成年女性,她從肩上停駐的夜鴞腳上取下線報,遞給兩位同僚觀看。“鷹覺”與驚飛年齡相仿,是個氣質沉穩可靠的青年。反倒是居於三人首位的“隱刃”,即便沉默寡言、氣勢逼人,從身量來看也不過隻是個十來歲的少年人。

“線人是否查到第一位受害者?”隱刃翻看線報,問道。他嗓音壓得很低,尖銳得宛如名刀出鞘。

“最初的受害者應當是關家,但因為關家是戴罪之身,附近百姓都對關家避之唯恐不及,所以關家究竟是何時出事的也不得而知。”鷹覺展開一張地圖,指著其中一處道,“如今關家唯一的幸存者便居住在郊外的莊園中,據說是得了失心瘋。僅剩一個忠心耿耿的奶娘還陪在主母身邊,靠關家的遺產過活,日子很是拮據。”

“奶娘。也就是說,關家原本有孩子。”

“是,根據調查,關家幺兒在流放的過程中因水土不服夭亡,另外兩個孩子則是在霖城中不知所蹤。”

“一家七口如今僅剩一個,確實可疑。周遭林野可檢查過了?可有關縣令的下落?”

“沒有。線人走訪時才發現關家宅邸已經人去樓空。”

情報支離破碎,但三位玄衣使都沒有氣餒。隱刃拍板道:“切勿打草驚蛇,先從附近鎮民開始查訪,查清楚平日與關家往來的人。”

玄衣使經手過許多類似的陰詭奇案,久而久之便也查出了經驗來。之所以將關家列為頭號嫌疑,是因為關家失蹤人數最多,且有充足的犯案動機——關家本是地方官吏,雖算不上名門顯貴但也算得上有頭有臉。隻是數年前若水泛濫,臨近若水的縣城遭受澇災,關縣令因治理不當導致流民暴-動,當地死傷慘重。

天殷沒有死刑,關縣令一家被判了流放和抄沒家產。但在天殷,階級淪落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關家若是為此走上歧途,倒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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